《江山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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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负-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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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往宫里去一趟了。御前或许还有旁的消息。”

    “孙儿已经打发人往宫里请见了。”苏岚点了点头道。

    “你当我没瞧见你这一身官服。”苏晋倒是还有心情露个笑脸给苏岚,不待苏岚言语,便转到后头径直去换官服了。

    苏岚同那两个幕僚坐在书房里头,皆为对方所震惊,倒是一齐都不言语。这两个幕僚仍在感慨自家二公子不愧是老爷子心仪的接班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手段便如此惊人;苏岚倒是又一次被苏晋手中的势力给教育了一次,狠狠地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到得宫门,正赶上宫里传信召见苏家祖孙并玄昂,苏晋才下了马车,便见到玄昂也下了自家马车,往日四平八稳的人,竟是难得的带了几分急躁,尽管不易察觉,却也掩饰不住。

    玄昂与苏晋见了个礼,苏岚这边也一丝不苟地问了玄昂安好,倒是颇为真心实意。苏晋难得的扶上了玄昂的手臂,使力握了一下,便算是难得的安慰。玄昂心下倒是镇定了几分,手里却是多了个令牌样子的硬物。

    玄昂还未醒过神来,这边内侍便引着三人入内,玄昂借着苏晋祖孙二人的遮掩,飞快地看向自己的袖中,自家儿子的七个字,一时便落入他眼中。为人父者如何不知道长子的品性,这般潦草的字迹,更加他那一颗老心颤颤巍巍起来。只是,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苏晋的手里?

    他的目光不知怎的却是落在了苏晋身后半步的人身上,一袭三品武官袍色的当今殿前兵马司副指挥使,苏岚。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交锋(下)() 
高阳,归远侯府。

    “张大人要见妾身,如今见到,却是一言不发。倒是叫我摸不着头脑了。”

    侯府西边的一处僻静院落里,苏阮和张淇相对而坐。午后日头正好,阳光倾泻入内,将苏阮头上的步摇照的一片璀璨。

    “淇入陇西以来,也有近两个月了,倒是头回见到夫人,一时紧张,不知说些什么,夫人勿怪。”张淇一笑,摸了摸自个的拐杖,二十几岁的男子,脸上竟是显出了腼腆的神色。

    “张大人可曾婚配了?”苏阮亦是不慌不忙,倒是和他拉起家常。

    “我以为夫人早握着我的一切消息。”张淇先回了一句,又是一笑,才道,“母亲心急,二十岁时便叫我娶亲。您也知道,我自少年时便不良于行,家中在此番境遇之前,我亦是个不得宠的。娶的是我母亲的娘家侄女,却是叫我母亲在娘家说尽了好话。幸而我夫人倒是贤惠,不单为我上敬父母,下掌中馈,前晌离京的时候,已经怀了三月的身孕,倒是连我这一点遗憾也给填补了。”

    “明年开春,张大人便要做父亲了,恭喜啊。”苏阮听过他这一番话,神色倒是仍旧一派平静,说恭喜时的笑容亦是真挚。

    张淇心中倒是不由得也给她鼓起掌来,原以为提及子嗣,能叫这位被害的不能生育的惠安夫人有所触动,却不想人家仍旧是神色平静,这等心性甭说女子了,便是男子亦是多有不及的。

    只是一时,张淇倒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便索性只是笑笑。这室内又是恢复了先时的一派宁静,两人谁也不曾主动开口,倒像是较量起来了耐性。说来这二人论耐性倒都是修炼一时的,张淇在家族中当了二十年的小透明,做的最多的便是埋首经卷,研究金石文物,一坐便是整日一言不发,皆是寻常。至于苏阮,未曾遇到李江沅前的那几年,困居小院,亲信皆是或死或被赶出府中,一日日便是想要说话,都不知该对谁言说,久而久之这沉默的功力,便也修炼出来了。

    “张大人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到底是苏阮先开了口,倒不是为旁的,只是她与张淇乃是私下见面,未曾知会过李江沅,算算时辰,李江沅没多时也要回府了,她与张淇倒是耗不得许多时候。

    “除了头两日,委实委屈了点。这几日,连血燕都有的吃,过得倒是滋润非常。”张淇虽只有二十几岁,脸皮修炼的亦是不错,这般似笑非笑地语气,却配着张异常真挚的脸孔。

    苏阮何等道行,丝毫不为他这冷嘲热讽所动,只是微微一笑道:“张大人身子到底单薄了,陇西这地方,清原的公子不补补身子,大概是吃不消的。”

    “淇,虽是不良于行,可这身子骨,倒还成。虽说家中不受宠了些,到底未曾受到过苛待。”张淇摇了摇头,见得苏阮开口闭口便是清原,倒也乐得继续这个话题,“夫人也是出身清原,焉能不知,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有人得意有人不平,谁家不是如此,不单是咱们这大宅院里,说到底为上位者,也不过就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淇少时不得意有之,但坐到我这个位置上,就必须先懂得一件事,个人的喜怒哀乐在数百人的大家族里,实在是不值一提。”

    “张大人这么说,倒是虚伪了。”苏阮那张芙蓉面上,却是露出几分讽刺来,“据我所知,这家主的位置无论如何,也都轮不到你。”

    “无论如何?那如今呢,不是也如是了。”张淇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一张年轻的脸上,却是挂着与年龄不符的笑容,“夫人想得到什么呢?要我说,您也已经是求仁得仁了,若是再有什么旁的想法,那便真是希求了。”

    “希求?”

    “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只是,女人家把情之一字看的太重了,反而是累赘了,不是吗?”张淇又叹了口气,毫无阶下囚的自觉,劝起人来倒是万分真挚,“夫人受过的苦,自有人报偿。如今的行径,倒像是迁怒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夫人若是当真向再问谁讨债,也不该是此时吧。夫人若是能放下心头这一时意气,以您,如何分辨不出如今局势。您,不该一意孤行,此时,李侯爷已占据了如此的优势,可也把自己放在了险境上,下一步往哪里迈,淇,请夫人三思啊。”

    苏阮那一双苏家人的凤眼,微微上挑,此时这一眯眼的动作,竟叫张淇瞧出来了几分苏国公的模样来,心中也不由得感慨,到底是一家人。

    张淇从容地喝下手中满满一盏茶水,才听得苏阮缓缓开口,语气温柔,尾音带着不自觉的上扬,有着说不出的娇媚:“久闻,玄家郎君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物,大人以为如何?”

    “人之相交,如鱼饮水,而冷暖自知。”

    “方才大人劝我悬崖勒马,大人尚不知,昨日郑玄两位大人,在高阳郡外百里,遇上一伙流寇,其护卫全数丧生,他们二人,下落不明。”

    “什么?”张淇那张云淡风轻的学者面目,刹那便碎了一地,一双澄澈的眼里,满是忧虑。待得他望进苏阮那了然的凤眼,脸上的神色猛地便紧绷起来,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张大人方才也说了,既然敢叫你来高阳,自然是把你查的清清楚楚的,你同玄家郎君之间的交往,又不曾刻意遮掩,我亦是了然于心。今儿,不过是想问问你,可知道,他们二人可能的去向。”

    “惠安夫人。”张淇的眉色偏淡,皱到一处时,神色冷厉的惊人,身上那史书文物里浸出来的清润,此时全数散去,连身体的姿态,都霎时间,变作了世家当家人的模样,“我倒是想问问您,归远侯府自诩将陇西掌控在手中,那怎么在离侯府所在百里之地还有流寇?敢在此处做流寇的,我真不知是何许人,是何许人有如此大的胆量,有如此的实力,能在您面前耍这个威风?”

    苏阮此时脸上的从容,也有些挂不住了。她如此与张淇周旋了这许久功夫,便是不欲亮出此事来,所顾忌的正是如今这情形。郑玄二人下落不明这话说出口来,归远侯府与张淇攻守之势,瞬间便换了位,更兼之,延平侯府亦是折了人进来,且不说自己府里那个侯夫人已是闹翻了天,邢韬亦是带着重重护卫,要来讨个说法。

    “张大人既然与玄大人过从甚密,不妨指点我一二,我也好立刻指人去寻他二位大人的下落。”苏阮压低了头,做出了示弱的姿态,语气也放软几分,“如今局面,是谁人都不想看到的,您拖着不开口,于人于己只怕,都没好处。”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在诈我?况且,我入陇西不过两月,钦差来此还不足二十日,逃,逃得出您的手心吗?”张淇此时倒是镇定下来,冷嘲热讽配着冷肃神色,瞧着便多了几分政客的意思。

    苏阮心中叹了口气,才从袖口中拿出个小包,原是手帕包着的一块玉佩,上头似乎还带着血迹。张淇的目光却是从她拿出那玉佩时,便定在上头,苏阮见得他这副模样,便也知道,这物件算是问对了人。

    “这块玉佩你是如何得到的?”张淇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凶狠的逼人,一刹那叫苏阮都觉得心惊。

    “城外百里处侯府卫士从血泊中捡到的,我虽是离京数十年,也仍旧认得玄氏的徽记。”苏阮微微侧了头,下意识地便去躲避张淇的目光,那目光太过冷厉,叫人心颤。

    “眼下,我也成了烫手山芋吧。”张淇自然识得那块玉佩,似是不确定一般,又将它放在手心反复掂量几次,待放回桌上,他便又恢复了方才那深不可测的模样,目光幽深,却又不见凶狠。

    “惠安夫人想好如何处置与我了吗?”

    “处置?您是朝廷命官,我是深闺妇人,哪里能说这样的话。”

    “到了这时候,您还与我绕圈子,倒是索然无味了。不知,归远侯是否亦是如此行事,您既然做不得主,不妨请侯爷来与我商谈吧。”

    “说吧,你要什么?”

    “我在侯府住腻了。”

    “明日我便派人送您会郡守府,郡守府前次遭了贼人,现下已经修整一新,包您顺意。”

    “为一郡之长,我也不好白拿朝廷俸禄,为官者,所希求的不过是一步一步,往长平去。”

    “归远侯府不会阻张大人的高升之路,高阳一郡,自有朝廷官员治理,侯府不过是勋贵人家罢了。”

    “陇西情形,我要上折子以达天听。”

    “这,大人此举,有些不地道了吧。”

    “现下事态到了这一步,夫人不会还心存幻想吧。”

    苏阮被他这话一逼,便霎时沉默,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夫人睿智。”张淇这才露出个浅淡笑容,道,“我劝夫人好好思量,怎么同郑氏和玄氏交代吧。两位大人应是身上皆有负伤,您不妨从医馆查探。至于这二位的周全与否,夫人想必比我清楚。”

    “多谢大人。”

    “我劝夫人,凡事三思而后行,免得日后真的收不了场,下不来台。”

    “大人劳累了,我就不打扰了。”

    直到苏阮的身影,消失在张淇的视线之中,他才猛地抓起桌上茶盏,而另一只倒茶的手,却是颤抖不止,杯中尚未倒得进去水,桌上却是一片狼藉。

    桌上那块玉佩,不是玄汐平常佩戴的样式,做成这个样子,便是为了非常之时,传递消息所用。

    这块上头,刻的是双鱼图案,意味着,险。

    苏阮所言非虚,只怕是李江沅真动了杀心,而苏阮显然是与他已有分歧,而郑玄二人的生机,就在这分歧之中。

    士为知己,他,也要为玄汐搏上一搏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冠礼() 
一个楚国男人的一生,其实用四个词语便能概括。

    成人,成家,立业,立嗣。

    无论身份地位,无论贫贱富贵,都不外如是。若说有何区别,不过是越是富贵,便愈是重视这其中的仪式感罢了。

    八月二十六,正是苏岚二十岁的日子。提早三月,苏晋便请了钦天监占卜,大吉,因而也是她加冠的日子。

    加冠,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仪式,几乎没有之一。这个仪式,几乎只是关于一个男人的自身,标志着他的成年,标志着,他将走出家宅,正式地以自己的身份,开始自己的一生。

    成年啊,这是一个多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可也不过如此。

    丑时便被从床上纠起来的苏岚,直到被苏峻拎到庭院里郑重其事地洁面,也只有这一个念头而已。

    楚人立国二百余年,典章完善,在这乱世之中,殊为难得。至于苏氏的冠礼,自然也要按着最为繁琐复杂的礼记进行。

    苏峻瞧着苏岚清醒许多,便又拎着她回到了屋里。礼服陈设于东厢房的西墙之下,几件大礼服领子向东,争取地叠放在一口大箱子中。苏岚则披散着头发,一袭采衣,坐在屋内,任由扶月摆弄着她的脸。

    镜子中的脸孔,乌发顺脊背倾泻,朱唇雪肤,长而上挑的凤眼。只是她神色戏谑,眼里毫不掩饰的锋芒张扬,却给这张妩媚的脸孔,无端地增添了,一抹少年感。眼前的人,是如隔云端的美人,是雌雄莫辩的端艳少年郎,美而模糊性别。

    苏峻看着眼前的人,心头一酸却又满怀欣喜,叹了口气,语调却仍是往日干巴巴地波澜不惊:“今日你的正宾可是明安先生,你这面子大得很。”

    “俞安期做了我九年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我的正宾,责无旁贷。”苏岚撇了撇嘴,又接过扶月手中的黛笔,在眉上又画了几笔,才缓缓道,“阿峻你不必感恩戴德,虽然你也没有。”

    苏峻笑着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实在是没话找话,便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又是那个温和却又面孔严正的大公子:“请诸位公子,进来吧。”

    雌雄莫辩的美人,改动几笔,五官便变得冷厉而深邃,乔安祎当先走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苏岚噙着那面具般的微笑,端坐椅上,眉宇间的气势,倒是将他唬的一愣,轻易地就忘记了眼前人的年纪。

    倒是跟在后头的乔安亭微微一笑,拍了自己弟弟一巴掌,道:“还不给你苏家哥哥道喜?”乔安祎这才急急将手里捧着的两个礼盒放上前去,还道:“阿岚啊,这两份礼是我和哥哥自己备的,同我家送的不一样。”

    苏岚听了这话,本想打趣他一二,可瞧见后头一众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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