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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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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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也板着脸,跪着,瞧也不瞧皇帝:“万岁爷一早就说了,臣妾心里头清楚的很,也没想要万岁爷担。老佛爷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皇帝身子不好,此时被珍妃一气,怒火直冲上来,咳了几声,身边的太监忙上前去顺皇帝的气。皇帝咳了许久,略带几分病容的脸颊上布满红霞,冷笑道:“好,好。是朕的错,朕将你宠的无法无天。珍妃,今日之事,若是传到老佛爷耳中,愿你如你所言,朕必不会替你多说一句。”

    珍妃倔强地转过脸去:“臣妾要歇息了,万岁爷自便。”

    这便是她头一遭将皇帝赶出景仁宫。她的性子说好也的确是好,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可若说坏,便是自幼没受过委屈。只受得住最好的,可若是稍稍不顺她的心意,她便要使使小性儿发发脾气。

    皇帝到底也是一国之君,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拂袖便走:“既然如此,朕自不扰了姑娘清静。”

    白宫女跪在珍妃身后,瞧着她从扭头不瞧皇帝,渐渐地偷偷望着皇帝的背影,最后眼里蓄满了泪。

    “载湉。。。”

    她极小声极小声地唤了一声,满脸挣扎。对她这样傲气的人来说,能说出这样挽留的话,已是格外艰难了。

    “别走。”

    她没喊出来,只是沉?地跪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流泪。

(十二)归政于后() 
说来也是招人心疼,皇帝同珍妃两人都是身子骨极弱的,两人怄气本是不要紧,只是这下两人都急火攻心,双双病倒了。

    身边的太监将此事报给皇帝,因两人还在拌嘴斗气,便在侍奉汤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了起来:“万岁爷该好好将养着身子,否则珍小主心里记挂,岂不要病势沉重了?”

    皇帝的举动微微顿了一顿:“病势沉重?她又病了?”

    小太监道:“可不是?昨儿个夜里都烧糊涂了。”

    皇帝抬眼瞧他:“可曾传了太医?”

    小太监叹了口气,带了几分试探的口气:“身边儿贴身的宫女要去请,可珍小主迷迷糊糊的,却倔的很,死活闹着不让去,宫女不敢忤逆,所以。。。”

    皇帝的脸色阴沉沉的:“所以如何?”

    小太监瞧见了皇帝的脸色。吓得舌头连打了几个结,皇帝的性子暴躁易怒,如今拉下脸来,越发令人战战兢兢的:“所以。。。所以就一直拖着。。。”

    药碗子在地上摔得粉碎,屋里侍奉的宫女太监乌泱泱的跪了一片。口中直求“万岁爷息怒”。

    “胡闹!”皇帝一句厉声急色,便咳了大半天,一面磕着,一面斥道:“珍妃年纪小不懂事,身边儿伺候的人也不知轻重?也不知权衡拿捏?!朕瞧着都拖出去打死才算!”

    小太监叩首伏地。懊恼万分,甚至带了几分哭腔:“奴才该死,求万岁爷顾及身子,万万不要动怒。。。”

    他这话尚没说完,皇帝便咳着打断他:“你去。你亲自去,传朕的旨意,叫太医院的太医都往珍妃那儿会诊,若是她还闹,不必顾及,只管绑了叫太医瞧!若是不肯用药,便捏着嘴灌进去,知道么?”

    “皇帝当真是被珍妃迷了心了!”

    皇帝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闻言也忙撑着病体就要下榻,老太后已搭着李莲英的手跨入暖阁中,摆摆手:“身子不好便好生躺着罢,哀家不过来瞧瞧你的病就走。”

    皇帝便在榻上倚着,有气无力地苦笑道:“儿臣不孝,不能亲自给亲爸爸请安。愿亲爸爸凤体康健。”

    “皇帝若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哀家自然康健。”老太后脸色极差,在龙椅上坐下,很铁不成钢地瞧着病榻上的皇帝,“皇帝若是因儿女私情而视朝堂之事为儿戏,哀家便是死了,也是合不上眼的。”

    皇帝心里头“咯噔”一下,到底是心虚,咳了几声,虚弱道:“儿臣愚钝,请亲爸爸明示。”

    “愚钝?”老太后冷笑一声,“你心里头一清二楚!哀家本以为你这些年年岁长了。处理朝政应当是游刃有余,可如今哀家瞧着,这大清基业竟是要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皇帝心头一紧,忙道:“亲爸爸。。。”

    老太后打断他,言辞极厉:“若不是珍妃手底下的太监来禀报哀家,哀家竟要被你们两人串通一气蒙在?里!”

    “大清祖训,后宫不得干政,皇帝怕是将老祖宗的规矩都抛到脑后去了罢!”

    老太后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地上跪了良久的太监宫女已是噤若寒蝉,屏气凝神。

    皇帝忙道:“儿臣不敢。”

    老太后冷嘲几句:“不敢?皇帝如今翅膀硬了,有什么不敢的?纵容妃嫔卖官,视大清基业为儿戏,你还配做这大清的皇帝么?!”

    恰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皇帝淋了个浑身劲透,他愕然地望着老佛爷还在开开合合的唇,却半句话也没听进去。

    卖官?

    他本以为这人怕是同珍妃有几分交情,是以央珍妃为他谋个差事,怎么会是卖官?那鲁伯阳,耿家的那位,那些珍妃在他面前求过的官职,岂不都是这些草包买来的?

    他心里头万般不愿信,可他心里清楚的很,老太后能这样大发雷霆,此事必是板上钉钉了。

    心底渐渐泛起的凉意令他如坠冰窟,唇畔不自觉地。带上一抹自嘲的苦笑来。

    这就是他疼到骨子里,爱到骨子里的珍儿。

    到头来,她不过瞧上他的身份,瞧上他的地位,为自己谋尽私利,半分也不曾顾及到他。

    老太后脸色已经铁青,命李莲英道:“你即刻去景仁宫将珍妃带来见哀家!哀家今日便要肃清这宫里头的不正之风!”

    李莲英领命便要去,抬脚未走,便听得皇帝一声急呼:“李安达留步!”

    再转眼,皇帝整个人已从榻上重重栽到地上,瘦削而单薄的身子撑不起明黄色的寝衣,苍白的年轻男子伏在地上,只这一个举止,便已经耗尽了他大半力气,令他剧烈地咳了半晌。

    身边太监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只是跪走上前,伸手死死拉住老太后的旗装下摆,一边咳嗽一边哀求道:“亲爸爸息怒,这事儿同珍儿无关。是朕因朝中官职空悬,又记着珍妃的兄长父亲同吏部素有交情,便命她举荐;是朕未曾查探此人底细,便将盐道台这样的要职赐他;也是朕念及国库空虚,是以才用了卖官这下下策。”

    他心虽然凉透了,可似乎脑子也一并停了转,只是一下一下地给老太后磕头:“是儿臣,都是儿臣,一切的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实实与珍儿没有半分干系。亲爸爸,您要打要罚,儿臣都认,只是珍儿尚在病中,求您慈悲,您若是再斥责于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去么?”

    他一下一下地。似乎是木然地磕着头,当着合宫的宫女太监,将大清皇帝的颜面尽数丢下了。

    老太后的脸色阴郁着,只是道:“皇帝,今日若不严惩珍妃。哀家无法对后宫交代,你又如何对满朝文物交代?”

    皇帝周身都是凉浸浸的,一张惨白的面容,微微上挑的凤眼里头静薄无光。

    他似乎是望着老太后,又似乎是在发呆。半晌,他淡淡地道:“儿臣年轻,从前有亲爸爸辅佐,便不知亲力亲为的苦楚,如今资历不足。亲政愈发力不从心。”

    他一个头重重地磕下去:“儿臣,求亲爸爸辅政,以戒儿臣如今之失。”

    良久,似乎香炉里的熏香燃尽了,老太后的面色微微和缓了几分,让李莲英将皇帝搀了起来,叹了口气:“皇帝,哀家知道你喜欢珍妃。哀家也喜欢。可这大清基业,必在儿女私情之上,若是珍妃于朝政无益。反倒多生弊端,哀家也不得不忍痛割爱,知道么?”

    皇帝大半个身子都要倚在李莲英身上,方能勉强撑住,闻言,他垂首道:“儿臣谨记。”

    老太后起身:“哀家叫太医去瞧瞧珍妃的病,你好生歇着罢。”

    皇帝像是一块重铁,直直砸在榻上,呼吸粗重:“儿臣跪安。”

    待老太后走了,皇帝用了许久。似乎才回过神来,瞧见满地跪着的宫女太监,和砸在地上的茶盏碎片,淡淡地笑了一下:“都跪着做什么?都起来罢。”

    贴身的太监忙起身,搀着皇帝躺好。小心地端详了他片刻,似乎是怕他忽然死掉,半晌,才轻声道:“奴才给万岁爷再去熬一碗药罢。”

    皇帝出了一会儿神,气息微弱地唤了他一声。他忙附耳上去:“万岁爷。”

    皇帝咬这牙,将一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口:“你去查,是珍妃身边的哪个太监将此事透到老佛爷那儿的。一旦查出,不必回禀,叫人勒死扔出去就是。”

    小太监听这话。皇帝已经是动了杀心了,心里微微一颤,忙应了,正要领命前去,又被皇帝叫住:“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合着眼睛。似乎已经是耗尽了力气,慢慢地道:“叫珍妃在宫里头静心养病,不许出景仁宫半步。”

(十三)她什么都不必知道() 
珍妃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见榻边围了四五个太医,眼瞅着是太医院的老人儿都来了。

    她烧的头痛,嗓子也干疼地要命,却还是发了老大的脾气:“这怎么回事儿?谁让他们来的?!本宫的话如今不管用了?”

    白宫女扶着她起来,好说歹说地给她灌了一碗参茶,哄小孩儿般地轻柔解释道:“老佛爷方才亲自来瞧了小主,这些大人也是奉了老佛爷懿旨行事,小主惯常体恤下人,如今也行行好罢。”

    珍妃靠着床头,也不剩什么力气,只是歪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任太医摆布。

    白宫女正要长舒一口气,便听得珍妃道:“本宫躺的乏了,要出去走走。”

    她一根神经紧绷起来,拦的不及,珍妃掀了被子,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她便在身后紧赶两步,追道:“小主回去歇着罢。。。”

    珍妃已到门前,两个侍卫身形如电,已将屋门堵了个严严实实,拱手道:“请小主回屋歇息。”

    珍妃愕然一怔,指着这两人问白宫女:“这是怎么回事儿?”

    白宫女哪儿敢答,今儿个早晨皇帝身边的人亲自来传了旨,说是要珍妃在景仁宫静养,无事不必外出。话说的客气,可后头跟着的守卫将景仁宫看了个严严实实,名为静养,实为软禁了。

    “你们凭什么拦本宫?”珍妃见白宫女讪讪的模样,便转眼瞪着面前两人,“本宫若要出去,你们当真敢拦?”

    她提脚便走,两个守卫愈发上前,一丝缝隙也不透,还是垂首道:“奴才等奉旨行事,请小主莫要为难奴才。”

    “奉旨?”珍妃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乏力,许是这几日在榻上躺久了的缘故,她扶着门框,声音也弱了几分:“奉谁的旨?皇后?老佛爷?”

    “奴才等,奉圣旨请小主静养。”

    “圣旨。。。”珍妃失神,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宫女大气不敢喘,站在一边儿守着,生怕自家小主一个想不开便要将这景仁宫拆了。

    良久,珍妃颓然无力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我究竟犯了什么大罪。。。”

    她垂着脑袋,慢慢地拖着步子走回去,喃喃道:“不想见我原也不必这样麻烦。。。干脆。。。干脆别再来了。”

    她加快脚步,将自己缩回榻里,面着墙,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白宫女也只能瞧见她单薄的背影,双肩微微地抖动着。

    白宫女叹了口气,替她盖上被子,却也不能再劝。

    夜间守夜,白宫女在外间守夜,灯都已经吹了,听得内室里窸窸窣窣地起榻声,忙醒了神,撩了帐幔:“小主有吩咐?”

    透过月光,珍妃的面颊通红,像是烧灼过似的,一双杏眸黯淡朦胧,费劲瞧见白宫女,扯了唇笑了一下:“白姐儿,吵着你了。”

    白宫女见她摇摇晃晃地,忙上前搀住,低声道:“小主有吩咐只管跟奴婢说就是。”

    珍妃一把握住她的手,白宫女只觉得像是被一团火握住了似的,烧的滚烫:“白姐儿,我要见万岁爷。”

    白宫女有些犯难:“小主,万岁爷既让您静养,如今怕是不得出门罢。”

    珍妃很倔,她已经断断续续地断了几日食,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有气无力的,却还是奔到门边去,扯了嗓子喊:“他他拉氏求见万岁爷。”

    白宫女吓得忙上前好劝歹劝这位小祖宗:“已经入了更了,小主若是吵了老佛爷,岂不坏了规矩?”

    珍妃满不在乎,反倒挂了几分嘲讽的笑意:“白姐儿,你在宫里头久,你告诉我,若是坏了规矩,惹恼了老佛爷,该当何罪?”

    白宫女道:“怕是要禁足罚俸。”

    珍妃瞧了瞧自己单薄的身子骨,笑道:“禁足罚俸。你瞧瞧我如今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她撂开白宫女的手,死命拍着门:“他他拉氏求见万岁爷!”

    外头静悄悄的,想来便是侍卫,也不敢对这位小主轻易拦阻。

    第三句“他他拉氏”刚喊出口,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了。

    屋外月色溶溶,微光和润,将门口那个披着大氅的清瘦男子衬得越发苍白几分。

    珍妃定定地瞧着他,两个格外纤瘦疲倦的人此时见了对方,竟半句话也没有。难为珍妃素日这样活泼爱笑的性子,如今也蓄了满眼的泪,半晌,脱口而出的一句竟是:“万岁爷怎么这样憔悴了?”

    皇帝进了内室,将大氅解了递到一边的太监手里,仔细端详着珍妃,神色复杂:“珍儿,你又胡闹了。”

    珍妃这才记起自己本是在生气的,便直直地跪在皇帝面前,垂眸道:“臣妾有一事要求万岁爷。”

    皇帝在暖炉旁坐下,两个病人互相过着病气,总是越来越冷。

    “你说。”

    珍妃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只是垂着的眸子令人瞧不清她的神色:“万岁爷既这样恼了臣妾,臣妾也自知犯了大错,万岁爷便干脆将臣妾打入冷宫,图个清静。”

    皇帝抱着汤婆子的苍白的指尖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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