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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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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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冷笑一声,拉了午儿起身,福身道:“娘娘如今大了,跟我摆起皇后的架子来。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再叨扰娘娘了,若扰了娘娘清静,妾身只恐脑袋都要掉了。”

    我还未来得及出言挽留,母亲便已然拉着午儿拂袖而出。

    我气的浑身发抖,狠命将那床畔的帐子一把扯下,死命嚎了几声才将火气消了几分。

    那些宫女守在外头,何止不敢进来劝,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偌大的宫殿,成群结队的宫人,倒像是墓园一样死气沉沉的。

    我从小忍惯了寂寞,那时我以为是我无权无势,模样又不讨喜的缘故。可如今我身居高位,却一次一次觉得越发寂寞。

    帐幔被我扯碎了一半,毫无生气地垂在榻边。

    我这会子有些落魄,有些寂寞,也有些想念衷儿这个傻孩子了。

(十九)老百姓没有粥喝,怎么不吃肉糜呢?() 
母亲不知是不是被我大胆的想法吓住了,回去后没过多久便病倒了。

    我本以为母亲那样强势的人,理当身强体健长命百岁,可事实上,她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再后来,获准入宫的虽有母亲同午儿两人,可来的,却只有神情戚戚的午儿一人了。

    我有些担心,便问她母亲的身子,她悲戚地望着我,说,姐姐,大夫说,母亲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只叫我们准备后事呢。

    我的心似乎是沉沉地坠了一下。可再细细体味一番,倒觉出几分轻松来。

    我说,生死乃是寻常事,人大限将至,寿数几何,都是命。

    午儿没说话,只是一双明眸水光盈盈地望着我。我转了话头,淡淡道:“午儿,你想不想让韩慰祖做太子?如今无人劝阻,司马遹又流连市井,不成大器,正是好好的时机。”

    午儿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陡然错愕,转瞬竟是一抹厌恶之色。

    我习以为常,只是抿唇平静地望着她。

    这个目光我早已在许多人眼里头瞧得清清楚楚了,心里头明镜似的,又硬又冷,也不必在意这一人两人。

    半晌,她幽幽地道:“皇后娘娘这等的临危不乱,面不改色,果真如外界所传,好狠的心。”

    我无力反驳,便应一句:“哦。”

    外界可不只盛传我心狠手毒,更有貌如无盐,形如夜叉的“美誉”,她大约是顾忌着我的面子,没说罢了。好妹妹,还知道给我留面儿,也不枉我疼你一场,不是么?

    午儿拂袖而去。

    我慢悠悠地品着面前的那盏新掐尖儿的清茶,别看她面儿上清清高高的,可骨子里头还是沾着我们贾家的血,她必定会同意的。

    这是我们贾家惯常的风范,非此不肖贾家人。只是午儿面皮薄,自小被宠爱惯了,自然要做一做孝顺清高的模样,不像我,自幼没脸没皮,摸爬滚打,早就不愿做这些面儿上功夫了。

    狠得还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我正琢磨着,便听得屋外内监报陛下来了,心里油然一软,忙起身迎上去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便笑道:“眼瞧着陛下是有什么喜事儿呢。”

    他苦丧着脸,拉着我诉苦:“阿姐你不知道,今儿个朝上,几位老臣上疏说,民间遭大旱,老百姓没有饭吃,已经饿死许多人了。”

    我听到此事很是不满,朝中那些个酸大臣就喜欢夸大其词,先将这大旱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然后再向衷儿自请前去治理,如此一旦成功,这功劳便不知高到哪儿去了。

    衷儿不懂他们那些个无趣的招数,也不过就能哄哄衷儿罢了。

    我摸着他的脑袋,宽慰他说:“衷儿乖,那些话都是他们说来哄人的,听不得。”

    衷儿扒拉着我的手指,皱着脸,问道:“那些个老臣怪的很,我不过问了一句,老百姓既然没粥喝,不妨拿肉糜充饥,怎么至于饿死呢?他们便拿出一副错愕的模样瞧着我。”他仰起脸来看着同样错愕的我,迟疑了一下:“阿姐,衷儿是不是真的说错了?”

    我觉得好笑极了,一面笑的喘不上气来,一面掐他的脸:“没有没有,那些个老臣懂什么!衷儿说得对,老百姓有肉糜吃,怎么会饿死呢?”

    比起老百姓来,我心里头倒是更盘算着司马遹的事儿。

    我帮衷儿按摩着额头,柔声道:“近来遹儿倒是时常流连市井,朝中大臣颇有微词,衷儿怎么看?”

    衷儿皱眉:“先生总跟我说,遹儿不是个做皇帝的料。”他贴着我的脸,颇为疑惑:“可是阿姐,怎样才能像一个皇帝呢?”

    我耐心地解释道:“皇帝,当以天下百姓为己任,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你莫怪阿姐说的难听,遹儿不像个太子,倒更像个市井屠夫。”

    我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同他那个出身贫贱的亲娘倒是一模一样。

    衷儿叹了口气:“可是那又怎么办呢?我不过就这一个儿子,若是废了他,还能立谁做太子呢?”

    我心里头微微一滞,都说他傻,可在这上头他一点儿也不傻,精明着呢。

    我细细地揣摩了半晌用词,格外谨慎地说:“衷儿你瞧,阿姐还是可能有儿子的。”这话说的我自己都不信,毕竟我已是近四十的人了,想要再有身孕,那是难上加难。

    衷儿点点头。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点头,可他的那双眼睛干净的令我自惭形秽。

    我又说:“况且,即便阿姐如今没有子嗣,太子如此形状,放浪形骸,实在不妥当。时日长了,恐怕朝中大臣议论纷纷。”

    衷儿愁眉苦脸,我知道这孩子脑袋里头没什么东西,想要他拿个主意,那比登天还难。

    果然,他冥思苦想了半晌,还是问我:“那阿姐可有什么主意么?”

    我顺势道:“你瞧,午儿有个儿子,名唤慰祖,如今年岁极小,我们大可以将他接进宫里头来抚养,对外便称是当年先帝服丧期有的孩子,因着是丧期,故秘而不发。这孩子年岁尚小,不认生,将来也必定将你我视作亲生父母,再加上这孩子精巧灵透,实在是孺子可教,衷儿觉得如何?”

    衷儿猛地坐起身来,错愕地盯着我:“阿姐。。。这是何意?!韩慰祖身子里头流着韩家的血,如何能做皇室血脉?!”

    我见他竟是要发作,也是吓了一跳,这孩子十几年来从未对我如此,如今模样,竟是当真着了恼,我生怕惹出什么乱子来,忙将他一把按下,伸手搂住他的脑袋,安抚道:“是了是了,阿姐不过大概提及,说的玩笑话罢了。”

    他将脑袋埋在我脖颈处,半晌,闷声唤我,一下一下的:“阿姐。。。阿姐。。。”

    我摸着他的脑袋,心里头如同乱麻似的,纠结成一团。却只能宽声劝慰他:“乖,阿姐在,阿姐在。。。”

    可这废太子的念头在我脑中却越发强烈起来。

    太子一日不废,便要迟早毁了我的大计,毁了整个贾家。

(二十)母亲故去() 
午儿果真是来找我了。

    那日,我正支着下颌看似优哉游哉地在案前发呆,实则心里头却盘算着如何将司马遹废掉。

    内监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娘娘,韩夫人求见。”

    我虽心中早有预料,可却还是忍不住滋出几分暗喜,忙道:“请进来。”

    午儿脸色极黯,依着宫规拜见过我,低声道:“姐姐。”

    我起身迎上前去,握着她的手,觉得她那双白皙光洁的手此时冰凉。午儿抬眸,一双桃花般的眸子水光盈盈,长睫微颤,虽已是三十多岁的女子了,却也委实动人。

    她低低地道:“之前是午儿不懂事,如今悔不当初,一切但凭姐姐安排。”

    我摸了摸她的脸,拉她坐下:“乖。你知道姐姐的脾气,自幼便是最偏疼你的。姐姐自然不会害你,对不对?”

    她点点头,迟疑着伸手环住我的腰。我周身微微一滞,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了幼时,她同我挤在一张榻上,私私说着悄悄话的时候。

    她声音闷闷的,不似寻常轻柔脆丽:“姐姐,去瞧瞧母亲吧。”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忙道:“母亲如何?”

    她带着哭腔:“怕是不成了。”

    我心里到底一急,忙起身命人备车,派人同衷儿说了一声,便拉着午儿回府。

    府中气氛格外沉郁,像是在空中压了重重叠叠的阴云,铺天而来的是沉重的压迫感。

    府中下人已经换了几拨了,幼时不大瞧得上我的那些个下人,如今早不知去了哪儿。如今的下人们见了我皆是低眉顺眼,跪地垂首,口称“皇后娘娘”。

    我虽有感慨,却也牵挂着母亲的身子,直奔母亲的卧榻而去。

    榻前侍奉汤水的侍女柔声劝慰母亲,我看着她艰难地饮下一口一口的苦涩的汤汁,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当年风华绝代,气势凌人,生生压住父亲一头的女子如今两鬓斑白,的确是老了。

    我上前在榻边坐下,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母亲浑浊的眼睛落到我身上,颇费了一番功夫。良久,她沉沉地叹了一声,摸索着伸手握住我的手,低哑地唤道:“崳Ф !!!

    我自以为这些年早就心硬如铁,可听到母亲久违的一声“崳Ф保聪袷且桓耄亮宋乙幌拢痔塾盅鳌

    我说:“崳Ф谀亍!

    母亲咳了一声,露出一个笑来:“我还以为你生了我的气了,不肯来看我了。”

    我摇摇头:“怎么会呢,你是崳Ф哪锴住!

    母亲握紧了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像是我幼年时牵过的那样。

    她直直地望着我,半晌,方道:“你是贾家里头,最有心思的姑娘家。从小就是,吃穿用度,一应要挑姊妹里头最好的。”

    我苦笑:“崳Ф灾挥墟⒚妹堑锰於篮竦淖手剩鍪裁矗际且约喝フ醯摹!

    母亲忽然觉得抱歉起来:“崳Ф庠皇悄愕拇怼!

    我心里道,这自然不是我的错,是老天的错。可我却要为这位老天爷的不公而赔上我的前半生。不公加不公,实在太不公。

    母亲歇了片刻,又道:“你如今虽贵为皇后,我知道你扶持贾家的心思。可你毕竟是外戚,这天下终归不姓贾,你要切记,不可跋扈专权,不可轻易撼动司马家根基。”

    我有些不以为然。

    那些个司马姓氏的诸侯王,在经过上回杨家一事后,自然知道这天下的风向如今尽在我手中,便是借他们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轻易作乱。

    我轻轻握着母亲的手,轻声道:“娘亲安心。朝中的事儿有我呢,你只管养好身子就是。”

    母亲摇摇头,勉力接着道:“还有,你膝下无子,太子便是唯一的男丁,你切记要笼络太子,疼他爱他,偏他帮他,否则他日,太子登基之时,你即便坐上了太后之位,怕是也要受制于太子生母,如此这些年的根基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母亲的手指冰凉,握着我的手不断地颤抖着,可那微弱的声音却字字戳来,深入脑海:“不可混淆皇室血脉,切记切记。”

    我只觉得母亲思虑过甚,并不以为意。只是母亲却又提出了我心中忧虑,太子需得尽快除去,否则即便我偏他帮他,他便真能记得我的好了么?到底隔着层肚皮呢。

    我正出神着,手上冰凉的触感却猛地一散。我心里头忽然就揪成了一团,忙俯身去瞧母亲,她的目光还落在我身上,眼角泪痕未干,可那目光却真真切切地散了。

    我双腿一软,重重地滑坐在塌下,一瞬不瞬地,愕然地望着榻上那具渐渐变凉的身体。

    我没有叫她。

    似乎是我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她真的,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只是有一瞬间的恍惚,我在想,我分明很难过,可我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掉呢?

    身后周遭,一切像是同我无关,哭声传进我的耳中,自觉地散了。

    待我清醒些时,鼻间萦动这熟悉的,馥郁的宫香。我侧身枕在有着冰凉锦缎衣摆的双膝上,冰凉的脸颊上是温柔暖棉的触感。

    我动了动,头顶上便传来欣喜的声音:“阿姐,你终于动啦!”

    我定了定神,才缓缓察觉到这是我的寝宫,正红的帐幔外头莹莹跳动的烛火温润地映进我的双眼中。

    我仰脸朝上望去,果真是衷儿晶莹透彻的眸子。

    “衷儿,我怎么啦?”

    衷儿很耐心地解释道:“阿姐打府里头回来便一直不言不语,连动也不动,可把我吓坏啦。”

    我渐渐清明了几分,听衷儿接着道:“我想着平日里阿姐总是这样待我,便想着若是阿姐也能靠着我,我陪着阿姐,阿姐想来能好些。”

    我冷的刻骨的心被他融融温起一股子热度,双眼微微一酸,到底是掉了泪了。

    衷儿手忙脚乱地擦着我的泪,有些怯怯地:“阿姐,阿姐,是不是我说错什么啦?阿姐不哭。。。我往后都听阿姐的,行么?”

    我握住他的手,无比深切地知道他是世上唯一让我安心的人了。

(二十一)太子谋逆() 
母亲临去前的话我虽当时不放在心上,可细细想了想,我说司马遹跟我隔了层肚皮,可他到底还是衷儿的亲生骨肉,可韩慰祖呢?那同我跟衷儿是全无关系,即便他是我亲妹妹的亲生子,可到底隔着几层,我为自己谋利,难保午儿不为韩家牟利,这样想来,我倒觉得我周遭是没人可信的了。

    韩慰祖只能暂做权宜之计,我总归还是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衷儿的身子并不大好,且这宫里头子嗣实在单薄,我倒怀疑是衷儿的缘故。毕竟我一连三胎都是女儿,这些年虽也放任衷儿去后宫临幸过妃嫔,可到头来竟无一人有孕。衷儿一贯是体弱的孩子,我若是在他身上耗着,怕是我过了四十,便已是暮年,更没可能有半分有孕的机会了。

    我如今位高权重,想要些个容色极佳,年轻体健的少年郎来也并非难事儿,若是一来二去我恰能有孕,倒也是美事一桩。左右孩子只要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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