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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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长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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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儿垂首,喏喏应了一句是。

    父亲和颜悦色地对我道:“崳Ф闼嫖缍グ铡D忝擎⒚弥校阕钍洞筇澹惚愫煤萌耙蝗澳忝妹谩!

    我恭声应是,心下兀自冷笑,我最识大体,我最懂大局,可结果在你心里,不终究比不过一张勾人的皮相?

    走在路上,午儿抬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三姐,我非嫁不可么?”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为难道:“你同太子殿下年岁最相近,生的又这样美貌,自然是父亲心里头最好的人选。”我重重叹了口气,“父命难为,君命难为。怕是非嫁不可啊。。。”

    她一路上再没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

    我拉着她的手,手心不住地发凉。

    午儿,姐姐比你更需要这个妃位,知道么?

(二)苦尽甘来是会哭的() 
午儿年岁小,好哄的很。

    我携她往她屋里去,执着她的手长吁短叹,半晌,抚了抚她的长发,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姐姐听人说,那太子殿下心智未全,活脱脱一个痴儿。”我怜惜地拍拍午儿的手,“可怜你这样的花容月貌,才十二岁便。。。”话至于此,戛然收声,再不多言。

    午儿脸色骤变,忙问:“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复又宽慰她,捏了捏她娇嫩貌美的小脸,强忍着才按下手上想要捏青这张好面皮的冲动:“虽如此,只是太子殿下生的也格外好,与你也算是般配。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午儿急的直摇我的手臂,含泪道:“那有什么用?不过只一副皮相罢了。姐姐一向有主意,难道不帮午儿想想法子么?”

    我调笑她:“午儿想必不是为这个急的罢?”

    午儿脸上一红,推了我一下,扭身坐着,小声道:“不是为这个,还能为了什么?”

    我故意“哦”地一声,叹息道:“看来咱们韩公子是一厢情愿,白白相思了。”

    她涨红了脸,啐了我一口:“姐姐这话怎么说的!”

    我大笑着执了她的手,宽慰她:“你且安心。我虽猜到一两分,但却绝不会往外说。”我郑重地凝视着她,轻声道,“这家里虽有长姐二姐,可自小弟死后,唯你同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然比别人亲。我自然是一门心思替你着想的。”

    午儿很受触动,紧紧攥住我的手,只唤了一声:“姐姐。。。”

    我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颗心早就许给韩公子了。要我说,韩公子青年才俊,父亲未必不会同意。只是如今父亲心里更属意你做太子妃,自然就瞧不上他了。”

    午儿咬唇,沉吟片刻,再开口已是格外坚决:“午儿断不将此生空付给一痴儿。”她抬眸望着我,哀哀道:“求姐姐帮帮午儿罢。”

    我笑道:“方才竟是白说了。你同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自然挖空心思帮你。”

    我略思忖片刻,压低声音道:“若要父亲应允,却也不难。只消生米煮成熟饭,自然水到渠成。”

    午儿一张白嫩的面颊上登时飞上两团霞红,支支吾吾道:“姐姐。。。这怕是有损名节。。。”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她:“若不是有损名节,难道父亲还肯点头应允么?左右法子我教你了,做不做便是你自己的事儿。”

    午儿还是迟疑:“只是。。。一旦被人察觉。。。”

    我道:“我给你的便是一个粉饰太平的法子。你万万不要去父亲跟前说破,只要你不点破,父亲为了贾府的名声,自然也不会说破。父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非到万全绝不轻易出手。只要他心生疑窦,便再不会冒险将你许给别人。如此你自然可以同你的韩公子双宿双飞了不是?”

    言尽于此,见午儿了然的神色,我心里油油地暗喜,便起身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同父亲复命呢。”

    午儿见状,起身要送我,我便按着她小小的肩膀笑着将她按回凳子上坐下:“不必送了。劝我可是劝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就是了。”我扁了扁嘴,“去父亲那儿少不得领罚了。”

    午儿很是歉疚地望着我:“姐姐。。。原是我任性,连累你了。”

    我温声细语地宽慰她:“谁让我是你亲姐姐?被你连累自然也是甘之如饴。”

    这话我自知是半真半假,只是听在午儿耳中,却绝非面子上罢了。我眼瞅着她眼里已经幽幽泛着泪,自觉理亏,又劝了两句,方才互相施了礼,去寻父亲去了。

    父亲正为着这事儿愁眉不展,见我来了,脸色稍缓,道:“崳Ф戳耍俊

    他点了点案前圆凳:“坐罢。”

    我依言坐了,审视了一下父亲的神色,心中有数,方道:“崳Ф弈埽荒芴娓盖着庞墙饽选!

    父亲叹了口气:“午儿不肯?”

    我亦叹息一声:“父亲别怪午儿。一来,午儿如今已渐大了,女儿家有些心思也是难免的。”我顿了顿,抬眸打量父亲,见他眉心深锁,若有所思,心里微微一喜,又道,“二来,对太子殿下宫内宫外多有传言,父亲也知道他。。。”

    我收了声。妄议皇亲国戚这个名儿我背不起,此时顿住,也足以令父亲知道我的进退有度。

    果真,父亲有些迟疑,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父亲也知道,只是如今情状紧急。。。”

    我说:“父亲,容崳Ф稻洳痪吹幕埃此滴颐墙忝美锿啡缃褡钍屎系模檬嵌恪R焕矗闳萆⒉谎反蠼悖鋈ゲ恢劣诒蝗怂滴颐羌指蝗恕U舛矗そ愠黾蓿惚闶俏颐墙忝萌酥心晁曜畛さ摹3び子行颍睦镉卸闵形闯黾蓿妹妹欠吹骨涝谇巴返睦矶空飧龅览恚缍叶际嵌摹!

    我这话出来,倒不信父亲还硬要拖着午儿做那个不忠不义之人?

    父亲脸上颇有几分薄怒,可思量半晌,却只是沉了脸,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你母亲那儿,我多少也要顾虑几分。”

    我心里暗笑,若不是有母亲在前头顶着,我又岂敢提这事儿来?

    心里暗喜罢了,我还是要安抚一句:“女儿知道。母亲对父亲用情颇深方至如此,父亲慈怀,自然多思多量。”

    我言及此处,叹了口气:“原是我这副皮相不争气,不能为父亲分忧解难。”我一面说,一面掉眼泪,“可太子殿下又是。。。便是嫁谁,都得思量三分啊。。。”

    父亲负手踱步,半盏茶的功夫,他转过脸来道:“崳Ф苯裰剩钢荒芙M杏谀闵恚闼厝毡阕盍胬拢稚钍洞筇澹感睦镆彩鞘粢饽愕摹!

    属意我?我心里头恨不能冷笑出声来。府里诸女,美貌更甚我千百倍,若是当真属意我,为何自幼就偏疼午儿多过我?

    我抬头,颤颤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小声道:“可我这副皮相。。。”

    “彼之聪慧,远胜姿容。”

    我起身拜下,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却还是哽咽着道:“女儿无能。。。纵太子殿下如此,可女儿既是贾家女,理当为父亲分忧。此生尽付于此,也是心甘情愿。”

    父亲上前亲自搀了我,头一回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好女儿。委屈你了。”

    我伸手捂住眼睛,原来苦尽甘来,当真是会哭的。

(三)我叫你阿姐罢() 
我最后能做这个太子妃,母亲当居头功。

    其实我也觉得好笑,我一个黑皮獠牙活似夜叉的相貌,在外头被人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容色甚异,风姿绝佳,又是德行兼备,自有风华。

    这一切倒都要托了长姐的福,因着齐王妃的风华姿容名胜洛阳,大家自然理所应当地以为她的妹妹也合该如此。

    我听到侍女极艰难地复述这一切时,我心里头多少觉得好笑。又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脸,笑眯眯地问替我梳妆的侍女:“那你说,我好看么?”

    她略略迟疑了一下,笑道:“旁人都这样说了,小姐自然是好看的。”

    我还是笑了一下:“旁人说了,我就好看么?”

    侍女着意留神了一番我的脸,笃定了些:“小姐好看的很。”

    我轻笑了一下:“是么?”她那口气尚且未松,我便把脸一沉,厉声道:“来人,把这个不尽不实的东西拖出去,打烂她的嘴。再扔出府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应了一声,上前来将那跪在地上死命磕头请罪,惶恐地一边颤抖,一面尖叫流泪的侍女拖了出去。

    我点了点旁边另一个早已吓得神色凝滞的侍女:“你来替我梳妆。”

    她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篦子来,柔顺地梳着我的长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嫌恶地瞥了一眼镜子里头那张脸,冷笑:“这样不老实地丫头,我是不敢用了。”

    她只是颤颤应了声“是”,不敢多说。

    院子里头“啪啪”的掌嘴声声脆响,那侍女的哭喊声在这似火骄阳下同那不绝的蝉声越发激起了暑热的燥气,委实令人烦躁。

    我冷冷地往那门外瞥了一眼:“把她的嘴堵上。”

    小半刻功夫后,外头果真再没动静了。

    母亲平日里也更喜欢午儿一些,只是都是她的孩子,嫁谁都对她是同样益处,她倒不甚介意。她也深知凭我的品貌,只哄一哄百姓却也不成,最该过的反倒是陛下那一关。

    陛下是死活不应的。

    我听午儿闲聊时说:“午儿听韩公子说,陛下似乎更属意卫家的女儿。”

    我恍然,卫家惯出美人,莫说是我,便是长姐拎出来,在她们面前也该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笑了笑,饮尽一盏苦茶,对午儿道:“午儿,说到底,我就差那一副皮相。”

    倒是母亲从皇后身边儿打点了一番,意味深长地对皇后道:“娘娘母家同贾家一贯交好,还望娘娘多多提携。”

    皇后也不蠢,原本这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卫家贾家二虎相争,皇后自然帮着对自己有益的那一方。

    皇后连同荀勖一道上奏请立贾家女为太子妃,听说陛下当时大为不悦,皱眉道:“卫家女有五可,而贾家女有无不可。”

    皇后恭谨温婉地应道:“愿闻其详。”

    陛下当日说的那句话,我恨了他一辈子,也恨了卫家一辈子。

    他说:“卫家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

    我听到的时候,纵然早就清楚自己的模样,也早就知道陛下断然瞧不上我。可这话却是句句锥心,在我本来就自卑的心底划了一刀。

    不过就是一副皮相,我没有就是没有,我不强辩。但这皮相,我绝不让它拖累我半分!

    小半年后,陛下经不住朝中诸位大臣与皇后娘娘的劝告,终于松了口。

    出嫁前,我大张旗鼓地在府里头痛哭失声。惹得府中上下,母亲午儿父亲一一来瞧过,安慰过,我方才稍稍止了委屈。

    我并非真的委屈,只是要嫁给一个痴儿,又是我这样费尽心机抢来的位置,我若是不做一副委屈难耐的神情,又怎么能叫人信服?又怎么能不被人看出这番苦心呢?

    午儿握着我的手,陪着我掉眼泪:“姐姐,你这是为我才。。。”

    我哭着替她擦了眼泪:“为了你,为了贾家,姐姐心甘情愿。”

    午儿,我就是要你觉得,我这辈子都是被你害了,而你注定要欠着我的。

    对我来说,最难受的不是死,而是亏欠。尤其是别人搭上一生为你换来幸福的亏欠。而人总有还债的时候,我这一生长着呢,谁也保不齐哪一日就要用着谁,不是么?

    那日出嫁,引得洛阳百姓家家户户循声而来,拥的街道水泄不通。我穿着这辈子仅此一回的凤冠霞帔。眼前流光华彩,盖头上的流苏熠熠摇曳,轿外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我倒难得的紧张起来。

    偏生我什么都瞧不见,眼前只是一片炽热的红。

    不过一张轻飘飘的盖头,便这样将我丑陋的前半生通我那时无法预见的后半生生生断成两截。我不愿回头看,也望不尽我的后半生。

    可谁知道呢,我的以后还长着呢。

    东宫天色渐暗,外头靡靡之音渐消,我手脚也坐的僵麻冰凉。

    蓦然间,眼前落了一双锦缎长靴,喜娘笑着恭声道:“殿下,请揭盖头罢。”

    一柄微凉的玉如意秤杆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眼前一花,盖头垂落下来,小鹿般纯净的少年好奇地探头瞧着我。

    喜娘的笑意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笑了一下,转脸望着那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很瘦,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干净剔透,不染分毫杂陈。

    我亦是微微一怔,皇家污浊,怎么这孩子却反倒像是从水里头长出来的似的?

    我先见了礼,见他还是好奇地打量着我,便笑道:“殿下怎么这样打量妾身?”

    司马衷不过一个弱质少年,脑子也不甚清楚,可那眸子干净透彻的,坐到我身边,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床上,偏着脑袋问我:“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么?”

    我说:“是。”

    司马衷还是干干净净地笑了一下,直直白白地望着我:“我原以为会更好看些。”

    我哑然,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殿下倒是一如传言般心智不足,这话便是有礼有节的孩子都不敢多说,也不过唯他这样直白。

    出乎意料,我竟觉得他不讨人厌,还有几分可爱之处。

    我逗他:“殿下觉得妾身不好看?”

    他笃定地摇摇头:“父皇的妃嫔可没一个长成你这模样的。”他想了想,又道:“东宫里头也有许多女人,生成你这幅模样的,你是独一份儿。”

    我故意扁了扁嘴:“殿下这样说,妾身有些伤心呢。”

    他想了想,忙又小心地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宽慰道:“可你一定很聪明,对么?”

    我饶有兴致地问:“殿下何以见得?”

    他指了指头顶,清透的眸子望着我:“命中有定数。我长得好看,可兄长们都说我心智不全,难当大任。”他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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