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蚌病生珠- 第38部分

　　　　薛家是皇商，若不是沾了个皇字，几乎是上不了台面的角色。王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且不说这样的爵位在京里并不算少见，单纯这之后两个字，也说明了家世不复先祖之时的荣光了。

　　　　贾、史两家，全是四家之中考前的存在了。一个一门两国公，一个侯门深院听着好不威风，但如今也只是挂着牌子，借助祖上的余荫而已。

　　　　家族转型肯定是要转的。所有落魄勋贵都会有这个念头，只是这念头如何实施，实施的难度有多大，这些都会考虑。

　　　　“难为林姑爷关心了。这时间也是凑巧，就是这么几日呢。不过还没来得及放榜。”王氏回答说。她不过是一内宅妇人，并没有什么远见卓识，所以她也考虑不到什么太深刻的东西，只当是亲戚之间的关心和客套。

　　　　林家那仆妇笑了笑：“想必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老爷一贯是夸珠大爷做事稳妥的。”

　　　　“珠儿这孩子，不是我老婆子自卖自夸。他从小就有想法，万事心里清楚着呢。”提起自己心爱的孙子，贾母又开始滔滔不绝。一屋子人也是连声应合，屋子里的气氛也就再度热闹起来了。

　　　　这时候就是主子们说话唠嗑的时候了。一个合格的仆人自是不会在此刻扫兴，夺了主子的话头。林家那位仆妇也不再多嘴，同其他下人一般，只是适时之时说上一句半句。

　　　　要说林家来的，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婆子妈子。她竟是林如海的奶娘方氏。林如海父母都不在了，她在林家几乎是贾敏的半个婆婆，深得夫妻两个的看重。方氏这等积年有寿的老妈妈，有阅历有眼界，自然行事不凡。

　　　　贾敏有孕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大喜事，但若非贾珠科举之事影响重大，林家也不至于派方氏这样已经养老的存在出山。毕竟林如海的有些话，若是不能理解，并不能将林如海的意思完全带到。

　　　　“你这姑父是个明白人。”郁嬷嬷道。

　　　　林家来人，自然会把带给个人的礼物信件什么的分发出去。比起内宅妇人喜欢的场面热闹，贾珠自然是更在乎这些有实际重要信息传达的东西。看完林如海留下的信件，不等贾珠说些什么，郁嬷嬷就对林如海印象深刻了。

　　　　可不知为何，贾珠此刻却是觉得心下不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恐有大事发生一般。他心不在焉的对郁嬷嬷回复说：“姑父可是探花郎，自然是与常人不同的。”

　　　　郁嬷嬷挑了挑眉毛，觉得贾珠的状态不对，正准备开口。不想贾珠却对着书房外面喊道：“来人！”

　　　　郁嬷嬷本为鬼魂，如今不入轮回，待在贾珠身边。她鬼魂之身看起来飘荡自由，但也是有不便之处的。就比如现在，她要避讳活人。外头伺候的人应声而入。郁嬷嬷则是随之隐藏在书房的帘幕之中。

　　　　“大爷有什么吩咐？”伺候的小厮对贾珠说。

　　　　“江南来的东西，书信什么的都送到了我的书房来了？”贾珠一脸严肃的问。

　　　　“送来了呀。”小厮有些茫然。

　　　　“都送来了？”贾珠强调问，“一件不落？”

　　　　贾珠身边伺候的小厮都是跟着贾珠一路走来的，办事向来靠谱。哪怕贾珠这般质问，他们也是很坦然而又肯定的说：“大爷您就放心吧。您的信件肯定是一件不落的给您送来了，断不会搞错。”

　　　　“行，我知道了。出去吧。”贾珠也了解自己身边人的性情。他见情况如此，也不再多问，放人出去了。

　　　　小厮摸不着头脑的出去了，不知道贾珠叫他是要干嘛。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郁嬷嬷也闹不懂贾珠是要干嘛。她飘荡回来，对贾珠道：“你这一出闹的，就问了那么几个问题。不清不楚的，你这是问出了什么？”

　　　　“嬷嬷，江南很久没来信了……”从贾珠嘴里出来，又是一句旁人听来没头没尾的废话。

　　　　“怎么没来信了，这不是的么。”郁嬷嬷还没弄懂。

　　　　“我不是说我姑姑和姑父。”贾珠终于理清楚思路，明白自己觉得什么不对劲了，“我是说冷家，冷端他们。”

　　　　“冷端？他们家怎么了？”郁嬷嬷还是不解。她是鬼魂，虽然阅历异常丰富，可有些东西，她到底没有活人来得敏感。她甚至还说：“冷家不是好好的么。你都是操得些什么心呀。人家还有正经亲戚在京里呢。若是有什么动静，看他们不就行了。”

　　　　“我同冷端的交情在这儿放着呢。”贾珠满目忧色，“我们相来是书信来往，从不间断的。可如今算来，我们竟是许久没有联系了。便是我成亲……”

　　　　郁嬷嬷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说：“你成亲才多久。本来你们家当时报信就不算特别及时，就不许人家的信差也在路上墨迹墨迹。这天南海北的，本来就通信不便。”郁嬷嬷安慰道，“你就别多心了。干嘛凡是好的不想，竟是去琢磨不好的可能。”

　　　　“不是如此。”贾珠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路途遥远，却是是通信不便。可除了寻常渠道，还能托付客商来往，亲友携带呀。”

　　　　贾珠顿了顿，很是严肃的道：“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是，这次姑父他们派人送来的东西，竟然里头都没捎带冷家的物件。这真的不太正常！”

第81章（）　
郁嬷嬷这才感觉到不正常了。在这世道上混，人情往来都是极为重要的。只要是正常人家，任何一个精心经营过的人际关系都不会随随便便的断掉。

　　　　严格算来，林家在江南的时候还对冷家有恩。就算林如海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和原来的职位上了，两家之间的联系照理来说也是不会断的。可如今这模样，似乎隐隐约约在表示，冷端一家子在江南的情况有变。

　　　　更让贾珠放心不下的是冷家的职位。冷家老爷点的是巡盐御史，如今已是两任了。贾珠前世难免死读书，不懂官场上的套路，但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如何不知道如今这情况的危险。

　　　　巡盐御史是个能捞钱的位子不假，非天子信臣不能担任也不假。可若是一人长期在那处待着，那就不是信任，而是放火上烤了。前世林如海也是两任巡盐御史，后来可是活生生死在任上的。从前世林如海的例子来看，便是其中没有什么权谋阴暗。也说明巡盐御史，这是个劳心劳力，可能熬死人的位置。

　　　　知道并理解了贾珠的忧心，郁嬷嬷也只能劝说道：“不早了，你且去歇息吧。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还不如明儿找人问问，打听下江南那边的情况。”

　　　　不晓得是心中有事，还是其他原因，贾珠出了书房之后就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一旁伺候的小厮正巧是方才进书房回话的那个，见贾珠如此，也接了一句：“大爷，咱们书房是不是要好好找人检查修缮修缮了。一进去就觉得发冷的。爷日常读书用功的可不能感染了风寒，不然奶奶、太太们肯定是要说小的们伺候不周的。”

　　　　贾珠无法解释郁嬷嬷的存在，此刻也无心解释，只是道：“行了，要干什么就去干。缺人手、缺银子的直管找奶奶解决，用不着拿这等小事来烦我。”

　　　　“哦，好。小的知道了。”那小厮有些发愣，并不知道贾珠为何如此。

　　　　转瞬就到了放榜的时候，报喜的不出意料的来了贾家。更让人意料的是，贾珠居然名列一甲，成了探花郎。琼林宴，打马游街什么的自是不提。

　　　　贾珠之前文名自是不错，可如今这一招来了，满京甚至全国的人都会知道贾家的麒麟儿。甚至有人戏称，贾家之前的姻亲选得好，早些年送了个姑奶奶嫁给了探花郎，如今风水轮流转，竟是让贾家自己出了个探花郎。

　　　　比起外头看到的风光荣耀，贾珠自己的心下却是十分不安。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原先默出的卷子也给人看过，入榜应该问题不大，但最多就是个二甲，运气不好说不定还得落个同进士出身。如今这个探花郎真算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贾珠有些头晕。

　　　　出成绩之后就是忙不完的拜师座、访同年。贾珠在外应酬不完的宴席；回家后，家里更是摆不完的流水席。

　　　　一整天忙得团团转的贾珠让李纨极其心疼，但这等荣耀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李纨也只能一旁看着并不多说，然后就是尽其所能的照顾好贾珠的生活起居。小夫妻私下温存之时，突然有人报到，说是林家来的方妈妈来访。

　　　　先是贾珠一愣：“她还在，没回去江南？”

　　　　“妈妈本就是说要等你的结果再回去，说是林姑父关心。”因为贾珠愣了，李纨也跟着楞乎乎的回答着。待到李纨反应过来，她戳了戳贾珠的额头：“有爷这样说话的么，这分明是长辈们的关心。”

　　　　明白了的贾珠也赶紧吩咐道：“快请，快请妈妈进来。”

　　　　方嬷嬷进来后带来了一个近乎是晴天霹雳的消息：“珠哥儿，我家老爷让老身带一句话，说是冷家的姐儿，因体弱多病，求了许多替身都不中用，如今已在玄墓蟠香寺出家求平安了。”

　　　　“什么！”贾珠脱口而出，“妙儿妹妹甚是活泼，以前也没见过体弱之态。她怎么会因为体弱多病去出家！”

　　　　李纨并不知缘由，也不晓得贾珠同冷家的交情。她只是见贾珠情绪激动，赶忙劝说道：“大爷别急，女孩儿胎里带出的弱症也是可能的。出家只不过是无奈之举，咱们在京里帮忙着求医问药，说不定有转机呢。”

　　　　贾珠并不回答，只是摩挲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锁的思索着。突然，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升起，他问说：“还请妈妈告诉，冷家妹妹可曾有法号。”

　　　　“姐儿是带发出家的，本不应该有法号。可蟠香寺主持说她与佛有缘，因赐法号妙玉。”

　　　　“是了！”贾珠在心里暗叹。前世今生结合起来，他现在也将许多东西给连成了一条线。

　　　　前世家里曾经修了个栊翠庵，里头请了个祖籍苏州，原是官宦小姐的女尼做主持。那女尼风雅绝妙，虽甚是孤高，但依旧让家中姐妹钦佩不已。如今看来，那女尼便是冷家的妙儿妹妹了。

　　　　前世女尼家道中落，如今看来冷家也是遭受了未知的危机。至于出家什么的，估计也是冷家为了保全妙玉，提前打出的一个幌子。而最近贾珠同冷端的来往也消失不见，恐怕也是他们怕有事连累贾珠，提前断开的联系。

　　　　贾珠理清楚来龙去脉，也不多说，只是又问了一句：“妈妈之前为何不说，姑父的书信里也只字未提。”

　　　　方妈妈看贾珠的表情，显然是一副明悟了的样子。她一方面惊讶于贾珠的悟性，一方面传达着林如海的意思：“在咱们老爷眼里，珠哥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本来大人的事情就不该小孩子操心。不过若是哥儿中了举，那便是要算大人看了。既然是成了大人，有些事情就不该瞒着哥儿。说不准哥儿还会出一份力呢。”

　　　　贾珠低头，神色难辨。他低着嗓子回答说：“还请妈妈让姑父放心，珠儿确实是长大了，晓得事儿了。”

　　　　打机锋本来就是明白的人心领神会，不明白的人云里雾里。此刻，李纨便是那个不明白其中内情的人。她只是听着字面上的意思，笑着同方妈妈话着家常：“多谢林姑父对咱们爷的看重。我们这边也有些东西想拜托妈妈带给林姑父一家，有孝敬姑姑、姑父的，还有准备给未出世的弟弟的……”

第82章（）　
方氏同李纨话了会儿家常就告辞了。贾珠听着动静，心里知道方氏这会儿不仅仅是同他们告辞，而且是准备告辞回江南了。

　　　　夜里，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贾珠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他如今拿到了想要的功名，而且官场仕途的一角也向他拉开帷幕了。但是这条道路上不仅仅是光明坦途，还有数不清的危机困惑在等待着他。

　　　　如今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贾珠前世的经历如今只能做参考。前世贾家同冷家并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但最后贾家还是收留了妙玉，其中必有内情。如今林如海这般隐晦的带话，更说明了其中的事情不简单。而且其中还牵扯着贾珠好友一家子的安危……

　　　　夜里睡不着，本就容易心口燥热。贾珠辗转反侧想太多，更是觉得心烦意乱。一不小心，贾珠起床喝水的动作就略大了些，让李纨从睡梦中惊醒了。

　　　　“爷？怎么了？”李纨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见贾珠随手把桌上留着的残茶吃了，立马睡意就醒了一半。李纨赶紧道：“夜里的冷茶如何吃得，都不晓得是放了多久的。爷可小心闹肚子。”

　　　　“不碍事。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那么容易闹肠胃。”贾珠挥了挥手，不以为意。

　　　　贤惠如李纨，她哪能放任贾珠如此。起身披衣，她又给贾珠倒了一杯一边温着的茶水，那些是专门备着夜里口干用的。

　　　　一旁还有食盒备着，里头存着些小点心。李纨还问：“可要吃点儿？夜里肚饿，可是难受的。”

　　　　“不用，不用。”贾珠连声拒绝。

　　　　此刻深更半夜，一府的人都睡了，便是下人房里都听不着动静。照说主子身边都有人值夜的，可是伺候的都睡得鼾是鼾屁是屁的，根本听不到动静。贾珠默默的看着李纨，看着这小女人披着件薄衣忙前跑后的，不由得眼眶微红。

　　　　夜里只点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李纨只觉得贾珠在看她，但看不清具体。拿手擦了擦脸，李纨问：“是脸上哪里蹭脏在，还是睡出痕迹看着不雅？好相公，可告诉我吧。”说着，李纨就要点灯往镜子跟前凑。

　　　　贾珠“噗嗤”笑出声来，打消了之前准备一个人去书房看看信件，邸报的念头。虽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但是除了睡觉以外还有许多乐子可找。至于忧国忧民的念头，那就留到明儿白天再忧吧。毕竟现在还是睡觉的时候。

　　　　“爷，别笑呀。赶紧说明白呀。”李纨有些着急，还踏脚在地板上跺了几下。

　　　　“嗯？”门外传来值夜丫头的翻身声，还有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唧声。

　　　　贾珠飞快吹灭灯火，就着灯光拥着李纨上了床。李纨伸手在贾珠腰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