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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蜜饯盒子在冷端还想吃第二口的时候就被贾珠挪开了。他脸上已不见对冷太太时的好脸色，冷冷冰冰的对冷端说：“梅子等物性酸收敛，不适合你久病之后的肠胃，万不可贪多。”
贾珠说着，下人就把粥碗盛到冷端面前，配合着贾珠劝道：“端哥儿用些粥吧。”
那一小碗粥没什么花头，不过是些清清淡淡的汤水。上好的黄金小米熬上一锅，只取最上头的米油和米汤，连米粒都可以用数的。
盛上来的时候，汤粥就凉成最适宜的温度，温温热热的入口正好。冷端“咕噜咕噜”不过几口就给喝干了。比起之前活过来的感觉，这会子一点儿食物下肚，冷端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了点子力气。
因贾珠就没给冷端一个好脸，冷端便喘着粗气调侃道：“去苦压味的梅子不让我多吃，怎么小米粥也舍不得给我多盛点儿？我自家的东西，怎么竟是轮到你来克扣我了。”
贾珠依旧是一张丑脸：“你若是此刻能自个儿坐起来，那自然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既然是躺在病床上，那就得跟着我来！”
那稀粥也是有讲究的。断不是贾珠趁着冷端病弱而克扣冷端的吃食。只是冷端此刻肠胃虚弱，又因病而虚不受补，所以只能吃点子米汤将养着。
晓得贾珠心里有气，又见自己的调侃不见成效。冷端才一张口准备问问这几日的情况，不想贾珠又打断说：“给我闭嘴躺回去。说话伤气，你还是把那点子力气用在恢复元气上吧。”
看着冷端因病而虚弱的脸，贾珠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前世最为无助的那段时光。那时候自己科举无望，身子一日比一日衰败，娇妻怀着身孕也不能接近，生怕自己给过了病气给她。躺在床上，一日一日的等死，那时光贾珠不仅不想去想而且连类似的场面都不想看到。
可是不看能成么？贾珠自个儿因为习武而有了一副好身板，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哥们重蹈自己前世的覆辙。
仔细算来此刻的冷端连贾珠前世都不如。那时候的贾珠不管怎样都留了滴骨血算是一家人的念想。但如果这回冷端要是没了，那冷家夫妇肚子里那个性别未知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活来下。冷太太年纪大了，生孩子本就是要命的事儿，若是再连上丧子之痛……结局如何真是不好说。
就那么一会儿，冷端自个儿也想到类似的东西了。本来就病得蜡黄的脸儿霎时变得煞白。为此贾珠又低声喝道：“好好的，可别胡思乱想。”
贾珠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慢慢的也将这几日的状况讲述给冷端听了。原来冷端已经因病而昏睡近十天了，每日只能灌些汤药米粥吊着性命。大夫也说了，若是再行不来，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心有余悸的冷端也顾不得贾珠之前吩咐的，只是赶紧问道：“我家太太可还好？她腹里的胎儿……”
“你觉得能好么？早几日我因着考试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回扬州。当时你家也没人能劝得住伯母。伯母竟是成日守着你，最后都见红了。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保住胎儿。后来我回来了，又自作主张请了我家姑姑来给你家帮忙。饶是如此，伯母还每天都来看你，守上一些时候，生怕你醒了，她没能第一时间看见。”
贾珠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来。若是冷端不成了，冷太太也怕自己没能送自己儿子最后一程。
一切尽在不言中，冷端这时也说不出个谢字来。他只是问道：“你院试考得还好？”
贾珠白了冷端一眼：“怎么着也比你好！”
第48章（）
冷端这场大病后也是亏空得厉害。每日除了治病调理的日常汤药，就是每日的吃食点心，家里也是变着花样的帮他准备，就指望着早日能让冷端进补回来，可别耽误了后面的秋闱。这秋闱耽误过了，那可是要再等三年的。
不过汤药败胃口，每日就算是供上些山珍海味，奇珍异品，冷端吃的也是有限，所以进补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将养了好些时日，也没见冷端胖上多少。这一切可是让冷太太操碎了心。
之前冷端病得昏死过去的时候，冷太太可是见红过的，伤了元气。如今又接着劳心劳力，最后还是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
还好因为冷端的事情，府里一直把大夫请在家里。虽不是专擅妇科的大夫，但也总比慌慌忙忙从外头请来的强。饶是如此，冷太太这回还是有点凶险。养力气的参汤一碗一碗的灌下去了，阵痛也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可宫口不过是半开，离生产还远着呢。
冷家老爷请了假，自从冷太太发动，他就一直在屋外守着。也不知道为何，自从他到了扬州，担任了巡盐御史这一职，整个人就跟倒了大霉一样。先是儿子病得半死不活，后又是自己夫人提前生产发动，凶吉不明。
远远的，冷老爷看着冷端被贾珠搀扶着朝这边走来。他只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会子还跑来添乱，于是对冷端呵斥道：“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产房血气旺，可又别冲撞着你的身子了。”说着，他就指挥着下人道，“还不赶紧送哥儿回去歇着。”
冷端抖了抖嘴唇：“儿子像守着母亲，就像她之前守护儿子一样。儿子无能，只能如此……”
“可别添乱了。”冷老爷说出来的话还是拒绝，“你自个儿身子还没大好，可又别守出什么事儿来。赶紧回去吧。”
原先贾珠也不赞成冷端过来，他过来添乱是明显的。只是执拗不过，贾珠也只好陪着冷端走上一趟。见这个情况，他也只能劝道：“好了，你说要过来看看，现在也看到了。一会就到你喝药的时辰了，别耽误了。可别让伯母在里头还得记挂着你。”
也是巧了，产房里，冷太太似乎听到了冷端的动静，竟是出声问道：“外头可是端儿？”
不等冷端出声，冷老爷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他回复冷太太的时候却是说：“不是端儿，他正在屋里养病呢。是他房里派人过来，来问问你的情况。”
冷太太也是生产过的人，一直绪着力气没大声喊叫，这会子竟是抖着嗓子说：“外头的，回去让端儿放心，说这边没事的。告诉端儿，过会子他就要做哥哥了。”
“这回你可满意了？”冷老爷看着冷端的脸色更差了，“还不赶紧滚回去！”
在父亲的训斥中，冷端噙着泪水。但他又怕惊着了产房里的母亲，只是低声行礼告退：“儿子知错了。”
粗使婆子把一盆盆烧好的热水端进产房里，换出来的则是一盆盆被鲜血染得通红的血水。那模样，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这些婆子们身份地位不高，平日里舍得一身剐，也不怕小惩大诫的，就有个私下说三道四的爱好。
有人八卦说：“要说咱们太太也不是头胎，怎么生得这般艰难。”
“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和阎王爷抢性命，历来都是凶险。一命换一命的都不少，更有的是大的小的一起都没了呢。”
“可不是，东大街家的王婆子家的媳妇，不就是生孩子的时候没了的。要说主子们都算好了的，好吃好喝好药材的供着，不比我们这些贱命强上百倍十倍。”
……
冷端和贾珠离开的时候，正好和这些婆子们撞个正着。听着那些细细碎碎的言语，贾珠只觉得冷端靠着自己的那部□□体都在发抖。
突然，冷端兀的问了贾珠一句：“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后来跟着家将习武了，几乎连喷嚏都没打个。”
“你自己看呗。”贾珠道，“我在书院是同你一起，休沐的时候也几乎同你一起，你可见我有过头疼脑热的么？”
冷端低头沉默了片刻，待到他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满目的坚定：“要不，你把你的武师傅借我。该出的供奉，我自然一点儿都不会少。”
之前冷端晕船的时候，有跟着一起练过些基本功。但那时候不过是小孩子见着新奇事物，凑热闹玩玩。等到练得精疲力竭，也不见练得能飞檐走壁，冷端就没了兴致。后来回了书院，练武什么的好处，冷端更抛到脑后了。若不是此番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冷端也记不起习武的好。
“那你可记着，习武可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咱们读书人，根骨都不算好，现在打基础时间也有些晚。所以很多都不会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神奇的。可别心急，到时候反而伤了身子。”贾珠不忘嘱咐冷端。
如今练武已经成了贾珠的日常习惯。每日不打上两套拳，折腾出一身大汗他就觉得不舒坦。不过正因如此，武师傅的作用也不如他小时候的那般大了。窦司、寇元两个师傅也算是赋闲已久。
冷端露出一丝苦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浮夸不靠谱的人么。这会儿，我只想强身健体，别隔三差五生病一场引父母担心。我这条破命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带累的家人……那我就……”说到最后，冷端的声音已是哽咽。
冷端吃了药就去睡去了。他如今得一点一滴把元气养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一阵喜报的敲锣打鼓声。
“怎么了？”冷端迷迷糊糊的问。
“是院试的喜报。您和珠哥儿，如今都是秀才了。”一边伺候的丫头笑着说。
正说着，内院方向也传来一阵吵杂。而后冷太太身边的一个大丫头进来报喜说：“恭喜端哥儿当哥哥了，方才太太给您生了个妹妹。”
“妹妹？”冷端还傻乎乎的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
贾珠打发走报喜的差人，正好听到这一出。他打趣说：“今儿这时辰倒是巧了，正好是喜报来了的时候，可不是一个妙字。”
第49章（）
也是一个巧宗。冷老爷给自己的女儿取了个名字，单名一个妙字。冷家这一辈的女孩子，名字上都有个女字旁，也算是女孩子们的排行了。
冷妙出生的时间确实是算得上一个妙字。她的出生伴着冷端考中功名的喜报，似乎代表着冷端的病弱和冷太太的危机就此终结。当然，也许还有很多美好的词字可以代表美好的祝福和期许，作为孩子的姓名。但冷妙毕竟是早产的孩子，先天较弱，日后难免病弱些。冷老爷想着，也许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妙字最为合适。最简单的也许也是最合适压住冷妙命格的字。
“如今你有妹妹了，那日说的话你可还记得？”闲暇之时，贾珠想起了冷端之前的戏言，不由自主的打趣说。
“什么？”冷端没反应过来，毕竟离他之前说那话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如今冷端已经开始正式习武。每天在有限的体能下，他都会被窦司和寇元两个武师傅压榨得精疲力竭。
“说什么呢？”冷端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疼得“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对贾珠挑了挑眉毛：“帮我看看呀。我腰后头是不是青了。”
“何止是青了，分明是瘀紫了一大片。”贾珠“啧啧”感叹几声，但还是手脚利索的翻出药油，手法娴熟的帮冷端搓揉开了。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像冷端这样练武练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他只会更小。
“嗷！轻点！”冷端嗷嗷叫着。突然，他想起贾珠刚刚问的话，于是说道：“你方才准备说什么呢？欲言又止的，跟我玩什么呢。”
“不是说好了做兄弟么？”贾珠说着，勾起一抹坏笑。
“说什么呢！咱们如何不是兄弟了。”冷端正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跳将起来，“好你个贾珠，打什么注意呢！妙儿才多大。她都还没有满月呢。你，你居然……”冷端就差指着贾珠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当时还一直惋惜，说自己没有妹妹呢。”贾珠挺无辜的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脸纯善，“另外，你家妙儿如今已经两个月了，并不是还没有满月。”
“行了，你小子！”看着贾珠脸上的表情，关心则乱的冷端这才明白，贾珠是在开玩笑的。他一拳砸在贾珠的胸口：“得了，别打我妹妹的主意。你小子才配不上她。”
两个男孩子笑闹成一团。如今冷端也练起武来，两个人的打闹也就多了几分力量的较量。只是冷端的元气还没完全恢复，这种打闹闹到最后，总是他最后气喘吁吁的叫饶。但在男孩子的好胜心下，冷端也从不认输。
这样的较量中是，冷端发现了自己貌似强壮下的虚弱。为了保险起见，他放弃了接下来的秋闱，只等着三年后再战。沉淀三年后，以他的功课面对秋闱不仅更保险些，而且更容易拿个好成绩。
“珠儿秋闱在即，你这个做姑父的不指点他一番么？”林府里，贾敏努力的活跃起气氛。这段时间她也感觉到了，总觉得自家夫君陷入了莫名的低沉当中。
林如海抬起酒盅，发现里头的酒早就空了。他摇了摇酒壶，发现里头还有，抬手就要给自己再斟上一杯。
“不能再喝了！”贾敏赶紧劝阻道，“你今儿喝的已经够多了。是衙门里的事儿吗？还是有别的让你烦心？”
“没事。”林如海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他装作没事的，生硬的接起了贾敏之前说起的话题：“秋闱之事，我建议不用给珠儿太大压力。毕竟他还小，考功名不在于一时的。有些事情过早，也唯恐揠苗助长。”
之前无意中听到贾敏和奶娘的谈话，那段谈话就如同一根尖刺，扎在了林如海的心头。林如海自觉自己是无比的爱重贾敏，也私下去看了大夫。却不想真的是种子的问题，不怪土地发不了芽。
“林大人，这亏空不是一日之寒。您先天本来就不算强壮，早年又是守孝又是苦读的……您这身子……”回想起之前大夫说的话，林如海心里就是一阵发寒。
林如海当时也问过：“你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子嗣无望吗？”
“不是子嗣无望，而是您这急不得呀。若是您如今再不好好调养，说不定寿元都有所减损，更别谈子嗣了。便是万幸有了子嗣，恐怕这在先天上也弱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