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琛忖了忖：“应该还差点儿。”
“……应该？”陆超然略无语，然后意识到这是个吐槽谢琛的好机会，于是立刻摆出一副专家的样子啧啧道，“谢大仙啊谢大仙，枉你英明一世，人都住到你对面来了还搞不定，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
但谢琛出乎意料地没有搭理他这茬，而是远远看着那头正在和丁蔓聊天的傅瑶，淡淡对陆超然说道：“《九川》快进组了，到时候帮我罩着她。”
“那还用说吗，”陆超然喝了口酒，又拿起肉串咬了一口，“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我是让你‘罩着’，”谢琛给他划重点，“不是‘照顾’。”
陆超然自己在嘴里把这两个词来回捣鼓了两遍，没太懂：“有区别吗？”
“当然有。”谢琛说，“‘照顾’是让你看着她，‘罩着’是让你看着别人。”
陆超然默默消化了一下他的话。
“OK，”他比了个手势，“我明白了。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打她主意。”
***
准备离开的时候，谢琛和陆超然先一起把已经睡得人事不省的李卓扶进了屋里，院外，暂时剩下了两个女人面面相对。
“沐阳你住哪儿？”丁蔓问傅瑶，“要不我送你？”
傅瑶知道她这是好心，毕竟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万一被媒体拍到谢琛送她回家，那肯定又要闹一场。
但是……
她略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暂时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
丁蔓本来以为对方下一句要说的就是住址，谁知她等了等，却发现傅瑶没有继续开口的迹象。
莫名沉默的氛围让丁蔓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顿了一顿，看着傅瑶，问道：“你和谢琛住一起？”
“没没没，”傅瑶连忙摆手，下意识想要隐瞒和谢琛现在的关系，但又觉得不太好说太假的话，于是只好含糊地说了句，“没有住一起。”
丁蔓凝了她片刻，忽而笑了，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好好珍惜，他值得。”说完，错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没走几步，又倏地顿住脚步，回过头冲傅瑶笑道：“沐阳，不介意的话，等我婚礼时来加入伴娘团吧？”
傅瑶愣了愣，点点头：“好。”
丁蔓嫣然一笑，冲她一挥手，转身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谢琛和陆超然也走了出来。对于丁蔓的先行离开，两个人倒是都很淡定。
“走吧。”谢琛招呼傅瑶。
回去的路上，丁蔓打了电话来，谢琛也没挂耳机，直接车载免提接了。
“谢仙儿，你和沐阳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那天见面也不透露一下。”丁蔓在那头似有笑意地说。
要不是谢琛在开车，又正挂着免提，傅瑶真的很想揪着他解释这真不是自己故意在他朋友面前爆料显摆啊……但事实是，此刻她只能一脸尴尬地转过脸，看着窗外的夜色假装在看风景。
随即谢琛的声音传来，亦略有笑意又似略有叹息：“还没呢。某人一朝被蛇咬，现在谨慎的很，不肯给准话。”
傅瑶心里陡然跳了一下，伸长了耳朵继续听。
丁蔓在那头哈哈笑了阵，说道：“我刚想起来，她这回可不光是和超然合作，那组里还有别人。难怪你藏这么严实，确实现在曝光太早对沐阳也没好处，别让人又逮着机会蹭你大腿顺便踩一脚你女朋友。”
谢琛笑了笑：“你别把她吓到了。”
“怎么会，能和你这种说话带闷棍儿的人在一起，她肯定心理承受力是很强的，”丁蔓笑，“是吧，沐阳？”
……这曝光的，傅瑶再也不能假装围观群众了，干干笑了笑：“蔓姐你好。”
谢琛在旁边默笑，等挂了电话后冲着她说了句：“什么时候也这么乖地叫声琛哥来听听？”
“滚。”傅瑶气笑了。
***
从电梯里出来，两人站在走道中间互道晚安。
谢琛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加油。”
“嗯，”傅瑶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话音落下，两人却谁都没动。
“怎么不走？”谢琛轻声笑问。
“你也没走啊。”傅瑶嘴硬。
毛球忍不了了，在旁边直扑傅瑶的腿。
“今晚我来带它吧，”她说，“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
谢琛看了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毛球，笑了笑，把狗绳交给了傅瑶：“明早见。”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声音，让傅瑶忽然觉得这好像已经成了他们日常的对话。
晚安，明早见。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牵着撒欢儿的毛球转身走向了1702那扇门。
输入密码，开门，关门。
她并没有马上开灯，而是靠站在门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对面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她垂下眸，微微笑了。
***
谢琛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后，就去了一个名导的电影剧组进行客串戏份的拍摄，而傅瑶则在文若玲的安排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做着《九川》的拍摄前准备。
这期间韦恩还找过她，说要到家里来探望她，顺便聚一聚，但却被傅瑶找借口婉拒了。
转眼到了七月，《九川》在影视城正式开机了。
☆、入戏
《九川》和《山河记》的相继开机，一度占领了各个新闻平台的热点，论坛上还有网友专门开了帖子来追踪拍摄进度。
傅瑶进组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李思青，这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两人在剧中饰演同一个部族的两位巫女，还是姐妹关系，所以彼此的第一场戏都是和对方一起完成的。
在化妆间里两人一见到面，李思青对于傅瑶的主动到来打招呼也显得很热情，还问她怎么加了微信都不联系。其实彼此都清楚，加微信和以前的问手机号码都是差不多的社交行为，加了但不一定聊天才是常态。
造型团队的造型师们正在给演员化妆，李思青那边当然是重点照顾对象，人就连化妆间都是单独的。但一场戏演员这么多，就化妆师的数量怎么也是不能做到一对一的，因此有些人也就只能排队。
不过傅瑶是女四号，又是博悦现在正有热度的新人，照理说她这儿是不会被慢待的，但她一看房间里还坐着有其他前辈演员，便笑了笑，让化妆师先去帮别人化，自己等一等也没关系。
她刚随手把剧本拿起来准备翻一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个充满了和蔼善意的女人声音。
“我这边化地差不多了，让这位小帅哥帮你化吧。”说话的是个中年女演员，长得很慈祥。傅瑶认识她，那是很多生活剧里经常演善良妈妈的演员，和方凯一样都姓方。
傅瑶笑着跟她道了谢，随即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对方所说的那个化妆师身上，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她倏地就愣了愣。
那清秀的男人冲她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
……居然是熊风。
他走过来就开始给她弄头发，一边趁空低声道：“不是我不想给你惊喜，而是我本来是没资格帮主角化妆的。”
傅瑶一听就明白了，这位是还在实习的。
老实说，依照她以前的脾气，肯定也不能信任这种实习人员，百分百要换人，但是现在遇到这熟脸对象……她就有点不忍心表示出怀疑，想了想，算了，反正刚才看方老师的脸貌似也没什么不好，就由着他试试看吧。
熊风正在帮她弄发型的时候，忽然一个貌似他上司的男人绕到了这边，一见就喊了他一声：“你干嘛呢？去叫可可过来。”
“可可她在帮将军弄发髻呢，”熊风有些舍不得这个机会，“丰哥，我正好空着。”
傅瑶看得出来这个丰哥也是为了熊风好，多半是担心万一她不满意闹起来，就会拿熊风的实习身份说事。
但别说傅瑶不会骂熟人，就算会，她也不会那么傻在李思青面前耍大牌脾气。
“没事，我看他给方老师化地挺好的，”傅瑶看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所以主动请他帮我化妆的，就不用那么麻烦再去换人了。”
丰哥犹豫了一下，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熊风高兴地附身在傅瑶耳边说道：“沐阳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化得美美的！”
傅瑶笑笑，心想我不求太美，你悠着点儿别让我和李思青站一起时在镜头里显得太挫就行了……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想太多了。
造型做好后，傅瑶又在服装师的帮助下换好了戏服，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她才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形象。
还是当初定妆时穿的那套蓝色衣裙，发型头饰也没变，但整体看起来却比定妆照好看了很多，没有了当初那种超过角色年龄设定的成熟感。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因为妆容的变化。这个妆很能突出傅瑶现在这张脸的特点，清新温和，又在妆容的帮助下往其中添加了两分冰雪之艳。
“怎么样？”熊风迫不及待地问她，“满意吗？”
傅瑶转过头，冲着他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
开拍第一场，就是傅瑶饰演的大巫女单独的祭祀戏。
这场戏她只需要把握两点，一是仪态，二是台词。前者的端庄优雅需要后者来衬托，也要靠后者来提升角色气场。
导演一声“开始”后，傅瑶随即入镜。
她一步步向着祭祀台走去，下颔微微扬起，步履沉稳。仪态，这是她的特长。
至于台词，这个出场戏她早在谢琛面前已经演过。
那时他帮她纠正了好几次，最后当她终于把握准了角色感觉，找到了台词和角色气场的契合点时，他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笑了笑，对她说：“不错。”
——龙套兵士忽然急急跑来。
“报！大巫女，王上请您速去议事！”
她一顿，略略转过脸来：“可知发生何事？”
——“长河国灭。”
愕然与忖思之色转瞬而逝，她旋身拂袖：“召阿静回来等我。”语落，伴着往石梯下方走去的步伐。
“Cut！”
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傅瑶掩饰着内心的紧张转头看了过去。
“很好！”导演满意地笑看着她，“下一场！”
连傅瑶自己都有点儿没回过神，居然就这么……过了？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片场意犹未尽的一次过。
第二场是李思青在剧中期会出现的祭祀戏，傅瑶暂时候场，走回来时和李思青打招呼，对方看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些打量，笑道：“演得不错。”
“谢谢。”傅瑶微笑，回得礼貌。
李思青前脚刚一走开，后脚就有个人拿着个保温杯走了过来，见她不在，便一屁股往旁边的小折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把保温杯放在了地上。
傅瑶顺着一看，不由微怔，居然是关心心。
她居然在做李思青的助理？傅瑶觉得有些惊讶，怎么说关心心以前也是自己的人，两人之间还有同学和室友这一层关系，叶新蕾怎么会又把她派到李思青身边？以那巫婆的精明，就不怕关心心发现什么？
李思青那边也开始演了，傅瑶暂时抛开杂念，还是注目先看了一会儿，毕竟是同样的戏码，这是她们之间具有直接比较点的地方。
导演喊了一声：“开始！”
李思青微微扬头，举步前行。
“Cut！”导演突然喊了一声，从监视器后面探出脸来，“思青，步子放慢点儿，不要绷那么紧，再来一遍。”
李思青的表情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调整好，冲着导演笑得甜美：“好的。”
显然，她其实也是卯着劲儿在跟前一场演相同戏码的人比较。
傅瑶不经意转过脸来，看见关心心嘴角泛过一抹幸灾乐祸式的冷笑。
她有些意外，在自己的记忆里，关心心一直是个斯文人，和别人争执也是涨红了脸申诉的那种，什么歇斯底里，背后一脸不屑的冷嘲，这些从前都不曾有过。但傅瑶遇见她的这两次，她的表现都显得和从前很不一样，这样的感觉让傅瑶也不由觉得有那么几分陌生。
顿了两秒，她朝对方走了过去：“嗨。”不得不说，和从前关系好的熟人打招呼，傅瑶的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复杂。
关心心抬起眸，似乎有些意外对方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她先是微有愕然，随即站起身，弯起唇角，露出了傅瑶熟悉的那种斯文微笑。
“你好。”她说。
傅瑶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程沐阳。”
关心心笑：“我知道，最近你常上新闻。”说完，介绍自己，“我叫关心心。”
傅瑶微微一笑：“你现在是思青的助理吗？”
关心心的表情明显有一瞬的迟疑，然后点了点头：“嗯。”并没有多说什么，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异样，问道，“你认识我吗？”
其实一般的助理多半不会有这种疑问，但关心心不同。傅瑶知道她一直想做经纪人，也确实在她的支持下做过自己的经纪人，虽然在傅瑶的经纪工作上背后的绝对话事人还是叶新蕾，但关心心毕竟曾经有过这个身份，所以她并没有一般助理的那种“她怎么可能认识我呢”的自我认知。
傅瑶就是想她这么问，这样她就能很自然地接上去下半句：“嗯，我挺喜欢傅瑶……和方凯的，原先经常看他们两的新闻，我记得你。”
方凯这个名字是硬生生加进去的，傅瑶佩服自己还能想到自己曾经对方凯和李思青、叶新蕾都宣扬过她是那渣男的粉。
“哦……”关心心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她这样的反应让傅瑶很意外，也很奇怪，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看起来不像是难过，更不像是在抱不平什么的。相反，傅瑶觉得她的神情，有点儿像是……回避，不想提及？
傅瑶想了想，又道：“诶，可是我记得你那会儿已经是傅瑶的经纪人了啊，怎么现在会来做思青的助理呢？”
她在关心心面前演了个仅仅是抱有疑惑的单纯粉丝形象。
“这个，”关心心笑得越发勉强了，“是公司内部调整，反正我以前也给傅瑶做过助理的，没什么。”
“哦，这样啊。”傅瑶若有所思状，刚想再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