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惊异不定地看着李小艾，终于体会到她那句“文昊没来”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文昊没来，所以她不用扯出齐南，更不用使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计谋，因为文昊没来，所以不用演这一出让人尴尬的戏码。
“呵”，
严敏轻笑，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没有开怀却充满恨意，“看来你知道了”，
“早该知道了……”
一声呢喃，诉说着李小艾不知何处寄的怅然，可惜声音太小，严敏听不真切，否则就不是沉默以对，而是另一番针锋相对了。
纯真的爱情，或许以纯粹的结尾才算完满，而因有了这诸多的意外，李小艾的初恋，怎么都不算圆满了，最重要的是，饶是她知晓了严敏所做的一切，对于文昊，李小艾却再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悲哀？
李小艾沉默猜想，却不想再跟严敏废话半句，索性直接转身，留下那一地的目瞪口呆。
李少龙并不知身后的精彩一幕，因为兴奋着明日种种，与金莱道别后，可以说是以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之心，一路哼着莫名的曲调回家，
“不知道老妈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
“如果有糖醋排骨就好了……”
一面幻想着满桌的丰盛，一面想着明日之后阳光灿烂的日子，李少龙掏出钥匙，满怀期待地进入家门，
“改天是不是可以约李小艾聊聊？”
“……”
“妈……？”
脚步微顿，如果仔细感受的话，或许还能感受到其中的迟疑与退却，还有那么一丝丝震颤，一丝丝不可置信，
“爸……？”
美好的景象瞬间被眼前的一幕粉碎，李少龙迟疑中走进家门，踏入前所未有的，似乎变得陌生的家，
“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下意识说出口，却准确无误地显示着李少龙此时此刻的心情，面对一片狼藉的家，李少龙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事能让一向井然有序的家陷入混乱，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能让一向优雅自持的母亲变得这般……狼狈。
是的，狼狈，披头散发的狼狈，比之前李少龙见过的想过的任何情况都要狼狈，只见她歪倒在沙发边，一手靠在沙发上，一手紧紧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原本应贴整的衣物胡乱地披在身上，眼神空洞又迷离，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连李少龙的靠近都不能让她回神分毫，如果李小艾能看到此时此刻的她，估计再不会因那日的咄咄相逼而有丝毫芥蒂。
“妈？”
李少龙蹲下身子，与母亲持平，刻意不去看一旁抓头懊恼的父亲，虽然依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与父亲有关，而他此时需要做的，便是安慰茫然无措的母亲。
视线扫到被母亲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李少龙伸手想拿，却被母亲惊吓般躲开，再抬头，便对上一双宛若死灰的眸子，
“少龙？”
随着视线回转，李母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心心念念的儿子，并不是那个负心人，这是希望，是希望！
“少龙！”
李母突然前扑，紧紧抓住李少龙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放手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她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
这幅模样，让李少龙不安的心再次下沉，甚至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他会从母亲嘴里听到怎样的话。
父亲依旧如最初那般窝在墙角，僵硬又别扭，即使李母情绪激动时，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即使现在，李少龙不断回头，想从父亲的表情中得到些许信息，却只能让心一步步下沉，
“我在呢”，扶母亲坐上沙发，李少龙并没有抽回胳膊，干脆顺着力道坐在母亲身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岳叔……岳子灵她爸又催账了？”
“还是他又给爸挖个坑？”
“他不是答应我……难道是岳子灵告诉他父亲了？”李少龙心思辗转，忽然又觉得不可能，以岳子灵的性格，巴不得将当年那件事捻在泥土里，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事关自身，即使她父亲，也不会和盘托出。
“难道是她拐着弯告状？”
李少龙思索着可能的原因，没有注意到他那句“他不是答应我……”让母亲手腕一紧，眼中溢出无限哀伤。
“不怪你岳叔叔，要怪，只能怪你爸！”
第一百零三章 成空（）
“我爸？”
李少龙迟疑间并不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更理解不了她话语中的怨气，因为这种情绪，他从有记忆以来就从未在母亲脸上看到过，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即使当初面对岳子灵父亲的责难，也没有露出过这般情绪。
如今，却将所有的愤恨一股脑全倾泻在父亲身上……
内心的感慨只是一瞬间，李少龙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向父亲，不出意外地看到墙角宛如雕塑的父亲，刚想有所动作，却突然手腕一紧，阻止了他的起身。
不用转身，李少龙已经看到了母亲摇头阻止的身影，还有那一双仇视的眼睛，李少龙似乎还看到他所期待的解脱，希望，统统都弃他而去，仿佛一个转身，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爸……”李少龙下意识再喊出声，却因为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再次跌回沙发，
“别叫他爸，他不是你爸！”
李母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誓死也要将孩子与眼前的“老鹰”隔开，看的李少龙目光一暗，心里仅剩的那点侥幸随着母亲的动作灰飞烟灭，李少龙不得不承认，家里，出事了！
而他的期盼，大概也要落空了……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心底涌出的悲伤，李少龙安抚了受惊的母亲，又一点一点将一片狼藉的家收拾干净，整个过程中李少龙没有回头看父亲一眼，却期待身后能响起熟悉的呼唤。
可惜，今天的李少龙注定要失望了。
等到房间重新归于寂静，李少龙站在父亲身前，无声，却不容忽视。
良久，一声叹息在父子之间盘旋，李少龙终于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你妈……估计是不会原谅我了，”
“到现在也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李少龙不客气地打断父亲絮叨，如果李父抬头，必然能看到儿子眼中压抑的怒火，可惜，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也不能回答儿子的疑问。
所以李少龙只能继续与茫然中感受着痛苦，感受着曾经温暖的家庭缓慢又坚定地走向毁灭，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他连导致家庭破灭的原因都不知道。
“别看你妈平日里强势，可她……”
“呵，这么关心我妈，怎么不自己关心”，
燃烧的怒火几乎让李少龙失去理智，“既然你觉得我不该知道真相，那也别对我嘱托这些，我担不起！”
说完这些，李少龙赌气地将自己扔进沙发，似乎不想继续管墙角的父亲，可那愤愤不平的喘息以及不甘望向父亲的眼神，无疑又表明了他的坚持。
“你现在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妈，”
“长大？”李少龙要被气笑了，“你真的当我长大了就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至少也让我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啊……”
后一句话带着哭腔，昭示着其内心极大的惶恐与不安，不是没想过家里的每况愈下，可在李少龙看来，钱没了可以再赚，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只要家人安好，日子总会慢慢变好。
所以他费劲心思地联合金莱摆脱岳子灵，所以他即使远离了李小艾，却依旧抱有期待，所以他不理解，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让父亲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叮嘱，就像在准备后事，
扯动嘴角，还真有一声嘲讽从李少龙嘴角溢出，可不就像在准备后事么，可问题是，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啊。
可惜，再多的咆哮换来的只是沉默。
李父低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真的没有听到李少龙的追问，安静的仿佛刚才的殷切嘱托只是幻觉，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面对不进油盐的父亲，李少龙除了发泄般锤自己两拳，没有丝毫办法。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可惜不是现在吧？”
“……”
“儿子，你长大了，能……”
“我是长大了，可我不是无血无肉的傀儡，我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李少龙咆哮，仿佛要将心底的憋屈倾数发泄，根根因憋屈而发怒的青筋，都昭显着主人几欲喷发的怒气。
可惜，任李少龙如何愤怒，如何不甘，父亲的面容却无半点波动，打定主意不与他解惑，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终于让一直忍耐的李少龙爆发，
“这也是我家！”
一声怒吼，李少龙再不愿看父亲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转身摔门而出，留下久久不能回散的叹息，以及静的可怕没有半点温度的家。
一口气跑进车水马龙的街道，听着四周人声鼎沸，再看路上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的行人，李少龙贪婪地喘着粗气，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被活活憋死。
本以为今夜过后是解脱，可命运却与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什么解脱，什么希望，都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玩意，说到底，他还是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干不了……
“一无是处……”
李少龙呢喃，恍惚间迈开步子混入人流，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甚至某一个瞬间，李少龙竟生出“这辈子就这么随波逐流算了”的想法，反正再挣扎也挣扎不过命运，再努力也努力不过人生。
直到喧嚣渐渐隐去，眼前渐渐有熟悉的灯光照耀，李少龙才在恍惚中回神，于一棵大树下站定。
“竟然跑了这么远”，
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李少龙自嘲一笑，只是相比于下午离开时，此时的李少龙心中再无半点希望，有的，只是满心的苦涩。
李少龙定定地站在树下，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氤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朦胧又静谧，就像那个人……
那个总让人不由自主放松的人……
“可惜，都成了奢望”，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李少龙想了很多，又关于李小艾的，也有关于他家庭的，有关于未来的，更多的，却是关于过去。
曾经的美好。
第一百零四章 曾经（）
“李少龙？”
突兀却略带温暖的声音，打断李少龙的沉思，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怕是要将最后的狼狈展现在李小艾面前了。
幸好，在李小艾面前，他一贯懂得伪装。
“你怎么在这儿？”
死皮赖脸，面不改色，端看李少龙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只是碰巧站在这里，真以为他不知道这是李小艾住的地方呢，
果然，李小艾并没有任何怀疑，“我住这”，
“是吗？真巧”，
“是啊，没想到遇见你，你来是……找余绕？”除了余绕，李小艾实在想不出李少龙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大概是因为金莱什么事吧。
隐隐能想通的猜测，让李少龙脸色一僵，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明显能感觉到他脸色更不好了，明显的连李小艾都察觉，
“你没事吧？”
“……”
“能陪我走走么？”
“好啊”，
猜测着是不是李少龙与金莱的感情出现问题，或者是吵架或者是其他什么，总之对于给与过自己极大帮助的李少龙，李小艾觉得，即使他不提，她也会好好陪陪他。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李少龙明显需要人陪。
因为天色已晚，即使白日热闹无比的学校附近，此时也没有几个行人，李小艾默默跟在李少龙身后，他不说话，她也不好直接问什么，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着。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走在前方的李少龙突然感慨，让李小艾一时摸不着头脑，抬头四望，除了晕黄的灯光便是漆黑的夜色，什么感觉？
“真怀念初中的日子”，
“纯粹，没有纷争，高中……高中太累了”，
李小艾见过温暖如阳光的李少龙，也见过光芒万丈的李少龙，见过自信的他，见过飞扬的他，却从没有过仿佛受伤的小兽，需要人抚慰的他，
这样的李少龙，让人一时除了脆弱，可怜，竟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形容。
迟疑间，李小艾伸手拍了拍身旁没落的后背，算作安抚，因李少龙的痛苦而感同身受的李小艾，并没有发现她的手触碰背部的瞬间，原本佝偻的背有一瞬间僵硬，而李少龙，脸上有喜色一闪而过，
在看到李小艾的同情时一闪而过，
“当初一直为你不值，现在想来，是我自己看不清”，一声哀叹，继而转为自嘲，李少龙摇头失笑，颓然的模样，让李小艾瞬间确定他是为情而苦。
果然是因为金莱，
李小艾感慨，觉得这次的李少龙终于用了真心，不像对待岳子灵那般敷衍，这是好事，在自己的感情没有结果之后，李小艾依旧希望身边的朋友能拥有幸福。
“现在看清，也不晚”，
“是吗……？”
李少龙迟疑，小心翼翼地观察李小艾的神色，似乎要从她这里得到那珍而郑重的肯定，这幅模样落在李小艾眼中，更是心痛，夹杂着些许羡慕，
“当然！”
不知道是不是李小艾的肯定给了李少龙勇气，让他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至少有了些许希望，不再郁郁沉沉。
只是笑容还未绽放，李少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关心李小艾，
“不说我了，你跟文昊最近怎么样？”
“……”
话题转化的太突兀直接，李小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所有所谓的结束，目前都只是单方面的想法，文昊并不知情。
甚至他可能还在怨她那日的行为，等着她的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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