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风声响起- 第71部分

　　　　这么想着，李少龙就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恶心与反胃，幸好此时有李母看过来的试探眼神，宛如一桶凉水，浇灭李少龙所有的感性。

　　　　“是叔叔送我们回来的”，

　　　　李少龙点头，不出意外看到母亲满足的笑容，那笑容里的与有荣焉，刺痛双眼。

　　　　“真是一个不愉快的周五”，

　　　　如果有其他选择，李少龙绝不愿面对“如胶似漆”的母亲与岳子灵，也不想听到那虚假的笑意，可现实又决定了他不得不坐在这里，不得不夹在两个女人间，成了交换的砝码。

　　　　这无疑是一种悲哀，

　　　　可一想到一夜白头的父亲，李少龙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摆在眼前的筷子几乎从未动过，耳边却有母亲不断的关怀，“吃这个，这是你爱吃的”，

　　　　“多吃点”，

　　　　“小心鱼刺”，

　　　　关怀里有久违的温柔，可惜，对象不是他。

　　　　仿佛发狠般地，李少龙抓起筷子刨了几口米饭，没有菜，嚼在嘴里索然无味，可这般清淡对于五味杂陈的李少龙来说，却再适合不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连同翻涌的情绪一起咽下。

　　　　才不至于在母亲与岳子灵面前泄露了情绪。

　　　　“对了阿姨，听说你今天还去找李小艾了？”

　　　　“……”

　　　　李少龙低头，看着碗中的白饭仿佛上天的恩赐，吃的专心致志，似乎并不在意岳子灵说话的内容。

　　　　可真的不在意吗？如果不在意，他为什么连抬头都不敢，如果不在意，那脑海里几乎喷涌而出的叫嚣是怎么回事？如果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拿起筷子，天知道那一刻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去质问母亲，“为什么要去找李小艾？”

　　　　天知道，你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又送了一口米饭进嘴里，这一次，却真的味同嚼蜡，李少龙却恍然未觉，屏息等待母亲的解释。

　　　　因为他知道，既然岳子灵问出这句话，母亲必然会解释。

　　　　果然，下一瞬李少龙便听到母亲苦口婆心的话，可如果有选择，他情愿自己永远都没有听到，

　　　　“你知道，阿姨是最喜欢你了，除了你，别人那里配得上我们家儿子”，

　　　　“金莱配不上，那个什么李小艾，更配不上”，

　　　　“可你也知道阿姨家里的情况，金莱，阿姨是管不着了，但那个李小艾，阿姨还是能管一管的，也让她看清自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进的了我李的的门，你说是不？”

　　　　李母拉过岳子灵的手，语重心长，“你放心，那个李小艾，往后再不会碍着咱的眼了”，

　　　　李母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李少龙一眼，如果，哪怕她只用余光扫一眼，或许凭借母子之间的特殊联系，她便不会说这些令李少龙崩溃的话，又或许，她此时这般侧着身子望向岳子灵，就是不愿看李少龙一眼。

　　　　总之，原本就沉默的李少龙似乎更沉默，面上却又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至少岳子灵打量的目光看来的时候是这样，

　　　　“不妥吧，毕竟是少龙的朋友，当初帮了少龙不少呢”。

第六十六章　你我他（）　
“那算什么朋友”，

　　　　李母依旧没有看李少龙一眼，说出的话却在他心中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状如深渊，深水以覆。

　　　　从来没想过，当他奋力前行时，第一个跳出来拖后腿的，竟会是自己的母亲。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再没有比此情此景更恰当的描述了，那颤抖又激荡的心，仿佛一瞬间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竟不堪负荷，骤然停止。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能自由，再不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束缚？”

　　　　生平第一次，李少龙对这世界生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感，想要干脆什么也不管，一了百了算了。

　　　　若是真能如此，倒也洒脱，可惜不够坦荡，无论是对心中所想所念，还是对父母亲友，都不够坦荡，是以这念头只能在心中打个旋儿，又悄然沉下，也是在这时候，李少龙听到岳子灵的质问，

　　　　“少龙你说是吧？”

　　　　“……我妈说的对”，

　　　　虽不知岳子灵质问自己想证明什么，但无非是关于李小艾关于感情，既然当初本就想推开她，那干脆借此机会撇个干净，至少，让她远离这趟浑水。

　　　　这么想的李少龙眼神一片清明，在岳子灵的注视下，从容地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似乎他们讨论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这幅模样落在岳子灵眼里，笑容更甚了。

　　　　晕黄的灯光下，这是一幅怎样其乐融融的场面啊，欢声笑语，杯盘狼藉，时不时一个小笑话，便有愉悦的笑声传开，这笑声飞过窗户，飞过屋檐，飞过长满蔷薇花的围栏，飞到了一脸担忧的余绕耳中。

　　　　“真不要我陪你？”

　　　　自从知晓了两年前那件事的全部经过，知晓了金莱的目的，余绕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弛过，担忧的目光甚至从金莱家一路尾随到李少龙家，在分别时终于忍不住，想要陪她上楼，哪怕一句话不说，当个陪衬也算个支持。

　　　　可惜她这句话刚说完，紧拽金莱胳膊的手便被她安抚地推开，似乎是陷入回忆，嘴边有甜蜜的笑容，

　　　　“如果他知道我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一定会生气的”，

　　　　“我不能让他生气”，

　　　　“可是……”

　　　　余绕还想说什么，被金莱摇头打断，“放心，上边还有李少龙呢”，

　　　　如果话语真这般有魔力，余绕也就不用担心了，可惜这种情况在她知晓事实那一刻便不会发生了，面对浑身伤口却依旧昂首挺立的金莱，她除了担忧还能干什么，劝她放弃吗？

　　　　不是没想过，

　　　　其实她本想说的是，“如果涛子知道她一直沉浸在痛苦中，才会更生气吧”，

　　　　可惜这话，当着金莱的面怎么也说不出口，如今只能看着她披荆斩棘的背影兴叹，“希望她有一天能想通吧，如今这样，针对的是岳子灵，痛的何尝不是自己……”

　　　　余绕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直到再听不到那飞扬的笑声，才哀叹一声，转身离开。

　　　　——

　　　　偶尔一声的汽笛代替了鸟儿的名叫，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代替了麦田的摇曳，李小艾坐在后座上，即使心绪有所打扰，也在这飞驰中不由想起当初的岁月。

　　　　那年花开时，我喜欢你。

　　　　好喜欢。

　　　　李小艾大胆地盯着文昊后脑勺，仿佛那里有无穷的奥秘，下一瞬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害羞地盯向自己的脚，一晃，一晃，迷迷糊糊又忘了时间……

　　　　再回神，已穿越大半个城市，到了约定好的吃饭地方。李小艾从自行车跳下的时候，沐沐与胖子早已停好车子等在门口，再看沐沐只是轻微的喘气，而胖子却是大汗淋漓，仿佛这一路下来，坐车的人比骑车的人累。

　　　　这当然是种错觉，可也从侧面体现了胖子对沐沐的在意，这是李小艾羡慕的，更让李小艾羡慕的是，此时的两人经历一场旅途后，竟已经和好如初，再没有哪怕一点芥蒂。

　　　　“嫂子来啦”，

　　　　看见李小艾的胖子，几乎将胳膊上的赘肉甩飞，脸上又恢复喜乐，让李小艾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笑什么？”

　　　　低沉地嗓音从脑后想起，瞬间将李小艾纷飞的思绪攥紧，绷直，而在这紧张的情绪下，一切的感官被放大，包括身后文昊的喘息，包括耳边随着话语传来的温热，也包括沐沐扑来的，横冲直撞的身影，

　　　　“累死老娘了，你们终于到了”，

　　　　“蚊子你不行啊，载着嫂子都骑的那么慢，早知道我就坚持载嫂子了”，

　　　　“让你载胖子！”

　　　　挑衅似的，沐沐斜睨文昊一眼，脸上有倔强，也有李小艾看不懂的复杂，

　　　　说是看不懂，是因为李小艾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沐沐第一次叫她嫂子，是以并不能体会其情绪转化之间的不同，但文昊却不同，虽然一直自欺欺人，但沐沐的感情流露那般明显，他想装傻都不能。

　　　　之所以答应沐沐今日的参与，一方面是因为心里的担忧，另一方面，文昊也想让沐沐看到李小艾的好，让她自己想通，放弃这段不切实际的感情，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文昊微笑，伸手揉了揉沐沐柔顺的直发，脸上带着哥哥看妹妹终于懂事的愉悦，

　　　　“你让我带胖子，那恐怕咱们到晚上都吃不上饭了”，

　　　　“为什么？”

　　　　沐沐神情疑惑，歪头打量文昊，难得一副呆萌少女的模样，惹得文昊哈哈大笑，

　　　　“因为我肯定会摊在半路，爬不起来了啊”，

　　　　一句玩笑，惹得气氛热切，李小艾捂嘴偷笑，这样搞怪的文昊她从未见过，有新奇有喜悦，虽然文昊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可李小艾就是莫名觉得文昊跟自己的距离更近了。

　　　　而这股亲近，在小胖夸张的哀嚎中，也分给他了一点，

　　　　“不许歧视胖子！”

第六十七章　你一半我一半（）　
李小艾一直都知道，世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并不如她十几年来以为的那般单调，就像有的人性格安静，有的人性格活泼一样，可今天之前，李小艾却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也有不同的相处模式。

　　　　这种认知在文昊一脚踹到胖子屁股上的时候达到顶点。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害羞，李小艾一定会将文昊从里到外看个遍，好好研究一番，至于能不能看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饶是如此，李小艾的目光也让文昊心跳加速，手足无措，如果不是沐沐捂着肚子哀嚎，估计他会傻傻地站到天黑，也忘记挪动一步，

　　　　“别站着了，快饿死了！”

　　　　“吃饭，吃饭”

　　　　像是突然惊醒，文昊抬脚就往店内走去，沐沐欢呼一声，紧紧跟上，嘴上嘀咕着“终于可以吃饭了”之类的话语，踮着脚以一种轻快的步子走进店里。

　　　　这是一家生意不错的店。

　　　　李小艾进门后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如此，说不错都有些谦虚了，简直座无虚席，桌子与桌子之间也只够一个人平稳穿过，如果刚好对面有人要出去的话，得侧着身子才能保证彼此不相撞。

　　　　先一步进来的沐沐与文昊似乎真的对环境无比熟悉，短短一瞬间已经占据一张四人餐桌，正满意地向李小艾招手，示意她快些。

　　　　这可难倒李小艾了，生性怕生又不喜安静的她，进门后便已经紧张的无以复加，更何况要穿过“人山人海”的障碍，不得不说这算个挺艰巨的挑战，至少她需要深吸一口气，需要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冲进“障碍”。

　　　　“嫂子，这里！”

　　　　前方沐沐一脸明媚的招手，李小艾微微一笑，示意她已看到他们，却换来沐沐一脸的嫌弃，

　　　　“胖子，你倒是快点啊”，

　　　　“……”

　　　　有那么一瞬间，李小艾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脸红，也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抱歉，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她却因搞错了对象而险些笑容僵硬，幸好，此时的沐沐目光已经转到身后的胖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李小艾的脸色变化。

　　　　而本该注意到这些的文昊，也因上一秒看到李小艾的笑容，紧张之下低头错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东西太好吃，胖子我绝不会来受这份罪！”

　　　　“老板也是，挣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扩大一下店面！”

　　　　身后的碎碎念一声接着一声，李小艾莞尔的同时笑容也恢复自然，至少在文昊身边坐下时，并没有人发现她方才一闪而逝的尴尬，

　　　　“我去点餐”，沐沐自告奋勇，

　　　　“你跟我一起吧，我不知道嫂子吃什么”，

　　　　“快去快去”，胖子揣着粗气，满脸大汗，一双胖手在擦汗之余，还不忘指着墙上招牌套餐的图片，“我还是老样子，双份”，

　　　　“胖死你算了”，毫不掩饰地一个白眼，吸引的正在想吃些什么的李小艾忍俊不禁，没有注意文昊探过来的身子，待身前被一片阴影覆盖时，已因紧张而不能思考，

　　　　“想吃什么，我去帮你点”，

　　　　“随……随便”

　　　　不知是文昊靠的太近，还是此时的李小艾太过敏感，总之扑面而来的热气灼烫着脸颊，也将隐隐串联的思绪烧断，再然后，李小艾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只有头顶传来的温热的婆娑，奋力地展示着最后的感官。

　　　　哦，还有自天灵盖冲进灵魂的一声轻笑，如一道闪电，刺进李小艾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

　　　　“选一个吧，没关系的，我请客”，

　　　　“对，嫂子可别给他省钱，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吃穷他！”

　　　　沐沐在一旁帮腔，成功吸引了文昊不少注意力，让李小艾得以喘息，这才有时间打量店铺两边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图片，是个典型的陕西凉皮店，除了凉皮肉夹馍之外，也就卖点稀饭醪糟之类，种类不多，应该是胜在味道好。

　　　　“那我要一个夹馍吧”，

　　　　曾经那么羡慕你请的夹馍，曾经因为害羞而错过的夹馍，今天终于不用再遗憾了。李小艾知道，文昊懂她的意思，所以才会眼神发亮，面带笑意。

　　　　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样吃饭是不是正常，几乎是无意识的点头同意，如果不是沐沐在一旁打断，李小艾有理由相信，呆呆傻傻的文昊，真的会只点一个夹馍给自己。

　　　　想到这些的李小艾，只觉这嘈杂的店铺瞬间有了名为温馨的感觉，莫名有些甜蜜

　　　　“他为了我犯傻……”

　　　　李小艾咀嚼着其中滋味，浑然没有注意此时的沐沐与文昊交头接耳说些了些什么，更没有注意到沐沐明亮如星辰地眼中包含了何种意味，此时的李小艾，也并不能体会人际交往中的话语艺术。

　　　　直到一分热气腾腾地米线端在眼前迷了眼，李小艾才惊诧于这家小店的五脏俱全，

　　　　“单吃个夹馍怎么成，我们让店家把夹馍对半切了，我们一人一半”，

　　　　“啊，我的夹馍！”胖子一声哀嚎，将李小艾原本就散乱的注意力彻底打的不知天南海北，眼睛里除了胖子那痛苦的哀嚎，再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