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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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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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骢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一年前,他看到相似的画面,心底总有不甘和落寞。可是此刻,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欣慰。

    冯老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瞬的震惊过后立刻冲到了李慕儿身边,双手作揖恭敬道:“多谢姑娘救小女出了火坑,大恩大德,冯某越倾囊相报!”

    李慕儿没有答话,朱祐樘又抱紧了她一分,同时下巴朝马骢站的方向努了努,“冯老爷,我家娘子什么也不要。只求冯小姐看在她的这份薄面上,原谅马同知今日误抢绣球之过吧。”

    原来这两位本是一对,这岂不是一下失了两位理想的女婿人选而这马骢,也不知到底在顾忌些什么?恩人如此为他开脱,倒让自己被动了起来,不好太过强硬冯老爷心底百转千回,暗叹了口气,遗憾地望向爱女。

    冯月言还是一副惊恐的颜色,不解这个杀人如麻的女子,为何会跟马骢他们在一起,而且,他们看起来,关系匪浅。

    她转头去看马骢,果见马骢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慕儿。那样深切的眼神,好像生怕眨个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冯月言看不懂。

    只好不看。

    “马同知既然不愿,月言岂会强人所难。几位大人请便吧。”

    她这么一说,马骢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拱手道:“冯小姐,我马骢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天多有得罪,日后若有用得着我效力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冯月言视线转到了院子西边的那处架上,久久不曾接话。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与他的相识,并不是那夜他来访府上,而是更早以前。

    早到,想必他早已不记得她了。

    气氛有些凝重,李慕儿却安静地躲在朱祐樘的怀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那般熟悉的心跳。

    他说,你不要害怕,不要回头。

    因为他是他,她杀了人,她做错了那么多事,他都能替她端着。可也正因为他是他,在他的怀中,她怎么可能不回头?

    李慕儿心头一痛,忙从朱祐樘的怀里挣开。朱祐樘一阵失落,却也没有他法,只能与她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准备告辞。(。)

第一六八章:烟消云散() 
才刚提气,院门口传来了熟悉的笑声,那笑声如银铃,透露着主人家无限的朝气,“好啊师傅,我们找得你半死,你倒好,在这儿闲适地喝茶呢!”

    脚步声杂乱,来的不止蒋伊一人。兴王,钱福,何青岩,都前来与他们会合。

    还多了个牟斌。

    “唔好香啊,这是什么茶?我也想喝!”蒋伊说着就把手伸向了桌上的茶壶。

    兴王看见,啪的一下打在她手背上,斥责道:“没礼貌。”

    蒋伊噘噘嘴,丝毫没有发现周遭尴尬的氛围。

    冯老爷忙迎上来与众人打招呼,又叫丫鬟下去添茶,李慕儿只好婉言谢绝:“饮茶以客少为贵,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名施茶,没了品茗的雅趣。既然我们人已聚齐,就不打扰冯小姐雅兴了。冯老爷,告辞了。”

    “这,”冯老爷有些为难。眼前是冯府的恩人,理当好生款待;可让冯月言继续面对马骢,又怕她心里不痛快。权衡了一下,他最终选择放下面子,“那老夫就不送了。姑娘可否告知你的身份,他日老夫必当重谢。”

    李慕儿摇摇头,“冯老爷无须客气,你们已经还了这份情。”又转向冯月言道,“在下名叫沈莹中,冯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当多交了我们几个朋友,今日之事,只能告歉了。”

    众人这才转身离去。

    刚到的几人不知事情原委,不敢多言。但看着李慕儿与朱祐樘并排行走,挨得极近,心中倒也高兴,跟在两人后头脚步轻松的很。

    冯月言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觉风来树枝轻隐,衣摆浮动,衬着年少的公子们风华无限。

    那个讨茶喝的小公子折下一根细柳,顺手打在身旁人的脑袋上。对方非但没有气恼,还回他温柔一笑。

    走在他们后面的一位美得不像话的公子似乎踩到了石子,旁边那位成熟稳重的公子立刻扶住了他,抬脚为他扫平地上障碍。

    马骢和另一名男子走在第二排,那男子故意撞了撞他,不怀好意地冲着他挑挑眉。

    而为首的恩人,顾自平静走着,倒是她夫君,眼神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扫过她。

    生怕她会消失似的。

    多么美好的一群人儿!冯月言突然羡慕起这样携手流年的感情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叫道:“诸位等一等!”

    众人疑惑回头。

    冯老爷以为她仍不甘心,上前几步想劝,谁料她释怀笑道:“方才是月言浅薄了,知己难逢,今日有幸得识各位人中龙凤,是我的福气才对。时近晌午,各位若不嫌弃,不如留下用个午膳吧。”

    众人自然都看向朱祐樘等他指示,他却凝着李慕儿,一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没出息样,众人只好又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李慕儿。

    李慕儿目光依旧清冷,却勾唇浅笑道:“如此,甚好。我等也想有幸能赏冯小姐曼妙舞姿。”

    众人疑惑,冯月言亦眸现惊诧,“你是如何知道我会舞的?”

    李慕儿眉眼轻抬,示意大家看那西边架,“鸾行凤影,旁拂轻,在下对舞艺略知一二,地上落被踩得参差不齐,不似平常脚步,而是一些复杂舞步。”她边解释着,边缓缓靠近冯月言,在她耳畔轻语道,“冯小姐既然愿意留我们午膳,就不要浪费了早已备好的一片心意。”

    冯月言眼神复杂,心想这女子真不简单,仅凭几个零碎脚印就判断出了她邀她们来后院的本意,只是“可惜,落有意,流水无情。”

    “冯小姐,”李慕儿低声真诚道,“若你方才真就这样赶我们走了,我等与你,此生也许不会再有交集。可你既然豁达叫住了我们,便莫要拘泥于眼前事物了。知己虽然难逢,来日却也方长啊。”

    知己虽然难逢,来日却也方长她一番话暗藏玄机,冯月言思索了片刻,忽而嫣然一笑,与李慕儿对视点了点头。

    两人的默契在一个眼神中似乎悄然确立。再没什么言语,冯月言转身去唤乐师歌伶。

    落英缤纷,清风绕肩,翩翩作舞的冯月言好似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采。

    饶是在座的都是自认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也不禁为她的动人舞姿而折服。

    只是,比起当年上元节李慕儿那支舞,到底还是差了些。

    这样想着,眼神总禁不住去打量李慕儿,怕她触景伤情。

    李慕儿却神情淡然,浅笑望着冯月言,甚至手指在桌上轻轻地跟着节奏打拍子。

    她习过舞,也见过许多人跳舞。有如母亲般舞技卓绝的,也有如皇后般简洁清雅的,或是像她自己,喜将舞蹈和武艺相融,令人眼前一亮。

    可冯月言的舞,似是散发着毒药,随着飘舞的香溶于空气中,溢在口鼻处,让人沉迷自醉,无法忘怀。

    李慕儿不动声色地去观察马骢,他虽算不上聚精会神地观舞,但目光已不复方才清冷,再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是个好现象,李慕儿如是想着。

    人生就是一场场的相遇,分离,重逢,然后再分离。与马骢相识十多年,李慕儿从没有想过未来两人何去何从。可经历了那么多,越来越明白,她不能一辈子陪着他,他也不能一辈子罩着她。

    如今,李慕儿比任何人都希望,马骢能够找到对的那个人。

    那个人,却永远不该是李慕儿。

    就像此刻坐在朱祐樘身边的虽然是她,李慕儿偷瞄朱祐樘,可陪伴他度过余生的伴侣,永远不是她。

    李慕儿苦笑摇头,恰好看到牟斌正望着她叹气。

    她突然想起,还欠他一个道歉。便举起面前的酒杯道,也不说话,只是敬他。

    牟斌恍了个神,赶忙举起酒杯回敬,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先干为敬。

    一切烟消云散。

    李慕儿还不忘对他使个眼色,牟斌望了眼她示意的马骢和冯月言,立马领悟。两人隔着桌子相视而笑,各自在心中打起小算盘(。)

第一六九章:他喜欢我?() 
兰叶春葳蕤,外头处处可见浓郁的春色。可回到这沉闷的紫禁城中,除了天气见暖,再觉不出什么春意盎然的滋味。

    李慕儿支着脑袋,望着平淡无奇的窗外发呆。

    红墙黄瓦,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景象,说不出的冷冰冰。

    她在心底暗叹了口气,动了动偶尔能动弹的右手手指,转头去看认真批着折子的朱祐樘。

    自从那日冯府回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李慕儿不怎么说话,但朱祐樘与她搭讪,她多少都会给予回应。

    朱祐樘对此似乎十分满意。

    他含笑抬眼,“怎么了?是不是闷了?等我看完这几本,再教你下棋。”见她在活动右手,又略带失望地说,“凌老先生最近在研究新法子,朕相信,他很快就可以有所突破。”

    “皇上说得是,凌老先生的医术,从我身上便可见一斑。”与李慕儿对面而坐的何青岩附和道,她本捧着本医书默读,此刻亦抬头眼带鼓励地凝着她。

    李慕儿淡淡点了点头,眼神却落在朱祐樘的折奏上,久久不曾移开。

    墨恩只说有封密疏,可关于什么内容,是谁上奏的,只字未提,她该上哪儿去找这本奏疏呢?

    李慕儿在御前当过这么久的差,自然知道密疏的意义。普通的题奏本,从进呈到处理,要经通政司转呈、文书房备案、皇上御览、内阁票拟、皇上批红和六科抄出等繁冗程序。经手的部门和个人诸多,墨恩要拦截易如反掌。

    而密疏之密,密就密在它的内容不能让除上密疏者和皇上以外的其他人察知;密就密在上呈渠道、处理方式等不同于一般的章奏,有着相应的保密措施。

    这上奏者必定亲自书写封印,交予心腹送上京城。墨恩已经在京城,说明驿递途中没有拦下。可是上京之后呢,无论经过通政司转呈,还是至会极门直呈,以及在紧急情况下从宫门门隙递入内廷,都可以邀截密疏。

    墨恩会来找她,可见呈奏密疏者定把这些关卡都考虑到了,他下不了手。

    而李慕儿可以下手的机会,就是当通政司或会极门将密疏送入内廷,直达御前的时候。

    眼前新添置的长案上,折子堆在两边,厚厚叠着,近在咫尺。

    这对她而言,似乎真的不难。

    后头坐着的那个人,又在埋头批红。朱砂墨已被沾得见了底,他恍若未觉,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审着折子上的白纸黑字,偶尔蹙一蹙眉,偶尔默默点头。

    看着这样勤政的朱祐樘,李慕儿不由地犹豫起来。

    万一,截下那封密疏,会对他不利呢?

    李慕儿想得烦躁起来,起身往门外走去。

    “莹中,你想去哪里?”朱祐樘反应比坐在她对面的何青岩还快,快到李慕儿不禁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地专注在公文上。

    “气闷,出去走走。”李慕儿再次抬脚。

    “皇上,我陪她去吧。”何青岩话音落下,跟了上去,却发现李慕儿定在门口,不知看见了谁。

    探头看外面,原来是坤宁宫的医女,抱着个孩子站在院里。

    那孩子,不消说定是即将入主东宫的准太子了。

    此刻,他在医女怀里挣扎乱动,看上去似乎不太舒适。

    李慕儿想绕开她们,却被医女拦了下来,“麻烦女学士通报一声,小皇子来给万岁爷请安。”

    “进去便是。”李慕儿欲躲开,孩子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引来了朱祐樘,他紧张内疚地望了眼李慕儿,但还是温柔接过了孩子,略带责备地问道:“怎么了?”

    “万岁爷,”医女作了个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殿下的乳母,她,她走了,殿下认人,总是哭闹。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叫皇上试试,能不能哄哄?”

    皇后为何不亲自来?

    李慕儿与何青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同一个疑惑。

    朱祐樘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掂起孩子来。他的动作很轻,嘴里又念念有词,看起来还算娴熟。

    可是孩子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越哭越可怜,似乎对这个世间充满了不满,急于发泄出来。

    朱祐樘便越发怜爱地安抚他。

    李慕儿可不想看到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可是朱祐樘接过孩子时与医女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好后退了一步,想折回房里。

    医女却突然叫住她,“女学士,上次在御园你抱过殿下,他似乎,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哄哄殿下?”

    朱祐樘这下彻底怒了,呵斥道:“皇后叫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医女吓得忙跪下来,“皇上恕罪,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

    李慕儿本已经准备转身,闻言反而顿住,侧头看向孩子,小声问道:“你说,他喜欢我?”

    医女哪里还敢答话。

    李慕儿这才看清孩子,他哭得五官都揪成了一团,哪里还看得出平时的精致模样。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见他,可怎么每一回见,他都是在哭闹?李慕儿不禁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还在,这样不乖,她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慕儿摊开双手,也不看朱祐樘,只盯着孩子道:“我试试。”

    朱祐樘愣了愣,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将孩子递了出去。

    软绵绵的身躯入怀,李慕儿左手紧紧抱着孩子,右手使不上劲,只在背后虚虚托着,姿势看上去比朱祐樘还要笨拙的多。她也没有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只得学朱祐樘刚才那样,轻轻地晃悠起来,口中发出几个温暖绵长的音节。

    说来也奇怪,她的抱法并不见得多舒服,甚至显而易见的生涩,可孩子大概是哭累了,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乃至破涕为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可爱,李慕儿不经意间放下了方才的烦躁,只想与他说话,逗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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