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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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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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儿心寒地叹息了一声,“娘娘,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你以为,我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皇上就不会起疑了吗?呵,你当然清楚得很,所以你没有直接一刀杀了我,你不会冒这个险。”

    闻言,邵太妃的手仍旧丝毫未动,声音却透出了一丝不稳,“杬儿视你为姊,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牵连他。”

    李慕儿听得心头一酸,憋了憋情绪尽力平静道:“娘娘,我已经恢复了功力,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之所以不动手反抗,不就是为了杬儿?”

    邵太妃终于松手。

    “娘娘,”李慕儿侧身,没有看她,“你做这一切皆是为了杬儿,我也一样。我也曾为人母,今时今日,我能理解你的做法,所以我来只是要奉劝你一句,到此为止吧。杬儿如今成家立业,过得十分美满。眼看他就要封藩,你也不希望他的大好前尘,富贵人生,从此付之一炬吧?你说得对,他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情有义,知书达理,从来不在乎什么虚名。你以为你最成功的是为他默默做这一切吗?不,你最成功的,就是教育出这么好的孩子,没有让他变成像你一样争夺皇位的阴险小人。”

    似乎没想到李慕儿如今说话如此犀利,邵太妃无力地闭了闭眼,反问道:“皇后迫你至此,你何苦还要护她?”

    “我不是护她,我甚至恨她恨的要死,”李慕儿眼神变得飘忽,“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是,不想他的孩子再出事”

    她定了定神,决定快些结束这场对话,于是毅然决然说道:“我言尽于此,太妃娘娘若还不肯停手,我只好将所有真相禀明皇上,和兴王。先不论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你说兴王知晓了这些,是会感激你为他筹划一切的苦心,还是痛恨你的口蜜腹剑呢?”

    这一番话又将邵太妃微微激怒,她冷笑道:“就算哀家罢手,换杬儿安宁,可哀家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泄露出去?”

    “这就由不得你了,”李慕儿横眉冷对,“现在主动权在我手里,你只能信我对杬儿的一番情谊。不过,换句话说,我与杬儿的情谊有多深,也全凭娘娘您决定。你若再敢有所动作,我不会念这半分情义。哦,对了,你不用想着陪杬儿去封藩之地。我不希望你到了蕃地,再鼓动怂恿杬儿犯事儿,他很干净,蒋伊也很干净,你不配待在他们身边。”

    “你!”邵太妃显然又在震惊她竟变得如此果决狠辣。

    “你安分地留在宫里,杬儿一世荣华;你敢再谋害皇嗣,杬儿人头落地!”

    说完这句,李慕儿催动掌力,手中玉簪子顿时碎成粉末,纷纷扬扬飘落地面。

    邵太妃终于相信,她说得没错,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李慕儿没有再看她一眼,将手负在身后,缓缓步出门去。

    身后传来邵太妃嘶哑的笑声,这个曾经叱咤宫廷的美人,如今额头眼角爬上了细纹,早已不复当日风华,“呵,呵呵,哈哈,女学士,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李慕儿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后悔的事情太多太多,也不差这一桩半件了”(。)

第一五九章:太子厚照() 
何文鼎就在门外安静地等着李慕儿。见她满面阴郁地出来,他忙跑上前问道:“莹中,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慕儿抬头看向他,不答反问:“文鼎,我是不是伤害了你们很多人?”

    “额”何文鼎心里暗道可不是嘛,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多不搭理我我多伤心难过啊,嘴上却安慰着,“怎么会呢?你那都是无心之举。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们心疼你还来不及。你安心啦,没人会在意那些小事情的。”

    李慕儿抿了抿嘴,垂眸喃喃自语道:“我今日又伤了一个人,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怪我”

    何文鼎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便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的衣袖,轻声道:“莹中,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还有我们呢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李慕儿低头瞥着他细微的小动作,突然觉得很温馨,心头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想到何青岩每日都要服药,却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这个冷清的皇宫里陪着她;想到马骢明明气她对他疏离,却隔三差五不惜耗损内力为她疗伤;想到牟斌被她打伤,却还在宫外奔波劳累为她寻找银耳

    她李慕儿何德何能,得他们如此厚爱?

    心门外围着的高墙有慢慢倒塌的迹象,说话的态度也温和了起来,“好,文鼎,我回去换身衣服。”

    “换衣服做什么?”

    “你猜”

    朱祐樘正在乾清宫埋头对着一本奏章发呆。

    殿门口传来些响动,侍卫却没有通传,他就以为是何文鼎,并没有抬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身侧停下。

    随后一杯茶被递过来。

    朱祐樘摇摇头,吩咐道:“先放着吧,朕不渴。”

    茶杯被小心放下,却还是发出了轻微的磕碰声。

    朱祐樘皱了下眉,视线仍旧没有离开案上的奏表,“文鼎,这册立东宫的折子,已经是第几道了?”

    还未等人回答,他又自语答道:“第三次了,英国公这回可真是跟朕卯上了,非要逼朕即刻立储不可”

    “那皇上答应他不就结了。”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朱祐樘登时呆住。

    李慕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站着,眼神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火盆上。

    方才她进门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盆中红红的炭火。已经是二月了,天虽还不曾发热,倒也不至于寒到还要靠炭火取暖。

    他这畏寒惧冷的老毛病,看来愈发严重了。

    而她居然还有一丝心疼。

    气氛有些尴尬。朱祐樘默了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她竟穿着女学士的官服。

    胸前威风凛凛的白鹇补子,此时却分外扎眼。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从那日锦衣卫大牢回来后,便开始迷茫,不敢见她。

    没想到她却来找他了,她竟主动来找他了!

    李慕儿似乎终于意识到朱祐樘在看她,缓缓转头,再次只手拿起那杯茶,道:“皇上,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吧,微臣亲手沏的。”

    朱祐樘点点头接过,望着她一身鲜衣,时光仿佛回到了往昔,他们仍是都俞吁咈的君臣关系,欢如平生。

    如果她不是这副赛雪欺霜的表情。

    他轻抿了口,李慕儿扯了扯嘴角道:“微臣不能为皇上磨墨写字了,只能勉强沏杯热茶。”

    茶水微烫,朱祐樘舌尖瞬间有些麻麻的感觉。

    李慕儿趁他喝茶,顺势拿起桌上的那本奏章开始审阅。

    果然,是请表早建储君的,她轻轻念道:“邦本不摇,皇图弥固英国公一字一句为国为民,皇上为何不肯允之?”

    朱祐樘放下了茶杯,还是没有说话。

    李慕儿只好继续劝说:“皇上,小皇子是嫡出,又是长子,无论是依国法律例,还是讲情义礼教,都配得上东宫主位”

    “莹中,”朱祐樘突然打断了她,“你恨不恨朕?”

    恨?

    李慕儿垂下眉眼,又自问了一遍:

    你恨不恨他?

    是不恨的吧?否则为何会这样轻易地跟着他回宫了,又乖顺地待了这么久?

    是恨的吧?否则为何会没日没夜想他念他,真正见了他,却只想躲开呢?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今日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过来,便把该说的话,大大方方说了才好。

    “我不敢恨任何人,也谈不上恨不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执迷于过去也无济于事。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把这茬翻篇吧。继续陷在泥潭里,只会让关心我们的人陪着我们痛苦罢了。”

    朱祐樘惊喜。

    却更加内疚,没想到最后跨出这一步的人,还是她。

    没想到这丫头,原来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手上沾满了鲜血,即使不能再同从前一样活泼开朗,可天性善良,又岂会变?

    没想到她居然还来为他和皇后的孩子求得太子之位。

    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可是气氛终于得以缓和,他当然得抓住机会。

    凝视着她点了点头,“好,朕什么都依你。”

    李慕儿没有躲开他的注视。

    她其实多少害怕这样的注视啊。

    她就是死在他这样温柔的眼神里的啊。

    朱祐樘却还卑鄙地弯起了好看的嘴角。

    李慕儿慌慌张张移开了眼,“听说小皇子这么大了,连名字都还没取?”

    “嗯。朕想不好。”

    想不好,是因为重视吧?

    李慕儿在心里吁了口气,突然想起她那刚出世的女儿,也未曾取名。

    “可不可以由我来取?”

    她轻轻地问出。

    “好,朕什么都依你。”

    他的声音如同殿外湛蓝如洗的天空,温暖宜人的阳光。

    李慕儿极力回忆着当初偷看到他写过的名字,越回忆心就越痛,那一个个女孩子的名字跳入脑海,挥之不去。

    她拼命忍住,咬了咬嘴唇道:“厚德载物,照耀天下,便叫厚照吧。”

    “厚照,朱厚照”朱祐樘放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十分满意,含笑道,“好,就依你。朕这就下旨,册立东宫。”(。)

第一六零章:何以解忧() 
李慕儿不置可否,他便又道:“那朕再下一道圣旨,册封你为妃。”

    李慕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震惊望向他。

    他竟似早有准备,在案上翻出一卷黄帛。

    上面赫然写着:女学士沈氏!

    李慕儿冷笑,一把夺了过来。

    “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这个名分?”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

    朱祐樘解释的话还未说出口,黄绢已被她催动内力,狠狠掷向了火盆。

    火四溅,青烟飘起。

    那一纸圣眷,最终化为了一团火焰。

    朱祐樘不知哪里生起的一股怒意,亦冷下了脸,“杬儿结婚的那晚,你身穿红衣,是朕亲自掀了你的红盖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一生,你都是朕的女人,永远都别想再逃出宫去!”

    他从不曾有这样发怒的模样,这样激烈的言辞。可此言一出,李慕儿反而平静了下来。

    “皇上,如果你能早些对我说这些话,如果当初我求着你对我说那三个字的时候,你能回答我这些话,该有多好”

    而如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内疚,统统都不需要了。

    不敢再逗留下去,她觉得心底的某些东西快要崩塌。

    朱祐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她姗姗而去的背影。

    两人之间的那一道道坎,真的就这么难以跨越了吗?

    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正兀自思忖,李慕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你已经负了我们母女,莫要再负了她们母子”

    走出殿外之后,步下丹陛,李慕儿望着远近错落的红墙碧瓦,久久不曾动弹。

    永远都别想再逃出宫?

    现如今,对她而言,宫墙里头和宫墙外头,又还有什么区别呢?

    呵,李慕儿自嘲地笑了一声,不想再哭着张脸回雍肃殿去,惹何青岩陪着难过。

    倒是想去找杯酒喝。

    这样想着,李慕儿迈开步子,径自往御酒房行去。

    御酒房的提督太监一见是她,忙堆着笑迎了上来,“女学士是为皇上来取佳酿的?”

    这宫里头的酒水供应分为两个部门,一个是酒醋面局,职掌内宫人食用酒;另一个就是这御酒房,所酿的大多是滋补养生酒,总名长春,专供圣上及其家人享用。

    可酒醋面局在宫外,李慕儿出不去,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

    她正想着该如何骗得几口酒喝,听他这么一说,正合心意,点头应是。

    抱着一坛子御酒出来,李慕儿多少有些心虚,急于找个地方坐下来享用。

    打眼望去,正东面是武英殿,黄琉璃瓦歇山顶,须弥座围以汉白玉石栏,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武英门,一派威严庄重之象。

    摇了摇头,又往北看去。

    是,仁智殿。

    李慕儿呆呆地望了会儿,终于抬脚朝它走去。

    殿中有数位画师正在作画,其中一位正是当初她随朱祐樘观画时遇见过的“天下老神仙”——钟礼。

    他身旁立着一宫装女子,背对着她,她看不真切,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顾不了这许多,她几步上前招呼道:“老神仙,今日在画什么奇观异景?”

    钟礼回头,豪爽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女学士大驾光临。哪有什么奇观异景,老夫许久不曾放浪山野,这笔杆子都已经陷入了方圆规矩里,失了意境。”

    他说着把笔重重一搁,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快。

    李慕儿却呆立原地,久久未给予回应。

    她的目光被那一同转身的女子全然吸引了去。

    女子长相说不上美,倒也还算清秀,她鼻尖有颗小黑痣,李慕儿不会忘记。

    女子见了她,也是一副震惊的神色,犹豫了片刻,终弯下腰来哆嗦着向她作礼,“奴婢,给女学士请安。”

    “女学士?”李慕儿讽刺一笑,凑近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怎么我记得,你才是女学士呢,嗯?”

    一旁钟礼不知缘故,还主动来与李慕儿攀谈,“女学士在宫中声名远扬,人人赞你文采出众,来来来,你且来评评老夫这幅画!”

    李慕儿从女子身上收回视线,微笑着看向画作。

    “峰峦惨澹,烟云灭没,难怪皇上总是夸钟老先生的画,时有沉酣之致。这月下独酌之境,可不正应了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嘛。”

    “嗯,”钟礼抿了抿嘴,“那这幅画,就取名举杯邀月吧!”

    李慕儿再次低眉欣赏着画中幽茫空旷的意境,摇摇头道:“老先生请恕下官之言,您的画作,往往纵笔精豪,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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