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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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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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儿愣住,果然还是要灌她药,只是不知这药性如何?

    面上却唯有跪下谢恩。

    煎药要花不少时间,李慕儿被赐了座,在皇后下首坐着,各种不自在。

    皇后却突然冷笑开口道:“女学士,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可不敢吃了你。自从你同本宫讲了那番话,本宫也好好想过了。你只要安守本分,本宫是不会为难你的。”

    李慕儿不知真假,正欲说话,就听皇后郁郁又道:“你应该也知道了,本宫多年未有所出,背后他们都是怎么议论的。本宫也是害怕啊,怕皇上终有一天,会因此废了本宫,你说,他会不会啊?”

    望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后宫之主,低垂着眉目掩了神色,对她说出这样的心里话,李慕儿心中难免动容。可是要亲口安慰她,终究带了一份涩意:

    “娘娘,不会的。皇上一言九鼎,您永远是他唯一的皇后。”

    皇后听后似乎十分满意,更加没有刁难她,叫她喝了药,便挥了挥手允她回去。

    李慕儿好不容易和银耳回到雍肃殿,换下了一身脏衣服,已是精疲力竭,趴在桌子上不动。

    银耳着急问道:“姐姐,你喝了皇后赐的药,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李慕儿这才发现,自己身子非但没有不爽,反而较回宫时舒服了许多,“看来这次是我又错怪了皇后,给我喝的确实是好药,我已经好多了。”

    话音刚落,朱祐樘推门而进。

    银耳忙行礼告退,李慕儿却突然有点怔愣,不禁回想起宫外的事。

    偏偏朱祐樘温柔的低语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去拜祭过了?若是不想看到朕,朕离开就是了。”

    她眼眶开始泛红,只将头埋在手臂里不答话。

    他却也不走,反而微微叹了口气,上前轻揽她入怀,抚了抚她的头。

    李慕儿没有推拒,也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流了会儿眼泪,哽咽着道:“阿错,人真是不能犯错。犯了错,至死都偿还不了。”(。)

第九十二章:中宫喜事() 
朱祐樘不知该怎么答她,总觉得自己身份尴尬不宜说太多,只好抱着她默默陪伴。

    李慕儿果然在他的怀里慢慢平复了下来。

    朱祐樘遂轻轻推开她些许,为她揩去脸上的泪痕,才望着她眼睛道:“乖,不哭了。你说得不对,你每次犯错我都有原谅你啊,是不是?”

    李慕儿被他逗得扯了扯嘴角,道:“谁犯错你都原谅的啊,不知道轮几轮才轮到我的。”

    朱祐樘还是弯着腰的姿态,揪揪眉道:“那,我犯错你也原谅我的啊,可见还是看人,对吧?”

    李慕儿拿手背抹了把眼睛,挣脱开他的怀抱,心中情绪复杂,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最终只是抽抽鼻子揶揄道:“嗯。”

    接连几天,皇后都派人送药来,李慕儿乖顺服下,肚中不适居然真的不复存在。

    自从去年春天被郑金莲的“安神补脑汤”害了以后,她的葵水就没曾正常过,还时而腹痛坠涨。这几天喝了皇后送来的药,倒整个人舒服不少。

    李慕儿心生感激,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她趁送药的人不注意,用手绢蘸了药,等那人走后给何青岩写了封信,看她能不能从沾着药的手绢里辨出个大概,判断药性。

    将信交给了锦衣卫的一个侍卫,她没往回走,而是散着步去了邵太妃的未央宫转悠。

    进门的时候,邵太妃正在抚琴。见她来了也没停下,只微笑对她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李慕儿熟络地走到一旁坐下,托着脑袋静静欣赏。

    桌边放着一盘新鲜的青梅,看起来娇艳欲滴,她拿起一颗便往口中送去,丝毫不顾忌尊卑礼仪。近来她几乎每日都来,早已和邵太妃成了忘年交,虽然,邵太妃看起来也长不了她几岁。

    琴音却忽然停下。

    “娘娘怎么不弹了?莹中还没过够耳瘾呢。”李慕儿含着青梅,语态轻松问道。

    邵太妃闻言继续拨弦,一面和蔼问她:“这果子酸不酸?哀家刚才尝了一个,差点酸掉牙。”

    “不酸啊,”李慕儿又拿起一个咬上一口,答,“臣觉得很好吃。臣最怕酸了,连臣都觉得不酸,那一定是不酸的。”

    邵太妃琴声再没有继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书案上,正静心练习书法的小儿子雍王。

    她温暖地瞧着他,对李慕儿道:“日子过得真快呀,眨眼间哀家的三个孩儿都这么大了。”

    李慕儿望望雍王,见他丝毫未受外界影响,埋首于眼前功课,便笑道:“太妃的三个孩儿教得真好,将来有他们孝顺,无福都难。”

    邵太妃点点头,轻语:“嗯,但愿如此。”又转向李慕儿道,“你身体看来是好了?”

    “娘娘怎么知道我身体不适?”

    “宫娥们都在传,说女学士得了病好几天没上乾清宫当差了。你是哪里不舒服?”

    李慕儿更加惊疑,“没有啊,臣每日都有去乾清宫啊。只清明那天看了皇后身边的女医,这几天药喝下来好的很,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那就好,”邵太妃又问,“天气暖起来了,吃食容易坏。一定要当心别吃坏肚子,恶心呕吐。”

    听着她关切的语气,李慕儿心中温暖,早把什么宫中讹传抛向脑后,又拿起一个梅子,笑道:“是,臣记得了,娘娘也小心。”

    李慕儿还没等到何青岩的回信,宫里就传开了一好一坏两个大消息。

    好的是皇后终于有孕!

    坏的是皇后又病倒了。

    听到这两个消息时,李慕儿正在跟银耳学做女红,本就不顺的手势一下没收住,针尖深深扎进了手指。

    带来八卦的何文鼎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可你若从外头得知怕是更难受,还不如从自己人口中听到的好。”

    李慕儿含了含手指,“我为什么要难受,这不是迟早的事吗?皇后病了又是为什么,严重吗?”

    “说是低烧咳嗽,倒不特别严重,只是,”何文鼎歪了她一眼,“此刻有着身孕,不敢随便用药。”

    李慕儿也捂嘴咳了几声,才道:“这大开春的,柳絮飞舞,是容易得病。你瞧我这么硬的身板,这两天也喉咙发痒,老犯咳。”

    何文鼎见她想得开,稍放了心,又补了一句:“皇后这一孕,可更要得道升天了。前阵子她父亲刚请奏给勋号并诰券,皇上二话不说应了。这下可好,她娘家人还不都得加官进爵,赏赐厚禄了。”

    李慕儿掐了掐喉咙不适处,蹙眉道:“文鼎,我知道你和那些外臣一样不爱看这些。可那毕竟是皇上的家事,何况皇后有功,家人得些封赏也是应该。”

    “怎就应该?张家在外头是怎样的做派,朝堂之上多有议论,恐怕你也是有所耳闻的。

    李慕儿没有说话。

    “纵容外戚,向来是皇家大忌。皇后总是为娘家求这求那,有没有想过皇上在朝臣百姓面前有多难做?”何文鼎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见李慕儿没有反应,索性拂袖而去。

    李慕儿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他终于要有孩子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他一般,眼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性子温温的?她既然是后廷女学士,以后没准有幸教他些诗书也说不定呢

    正觉着也挺有意思,门外又传来动静。

    这回却是德延,说皇后有请。

    李慕儿对他本是没有好感的,奈何上回在坤宁宫他无意间维护了她,就也不与他争辩,疑惑问:“皇后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空召见我?”

    德延在她面前再不敢嚣张,却也不似马骢在时那般狗腿,只唯命是从的模样道:“正是因为病的事情唤女学士去呢,不过是您的病。皇后娘娘记挂着让女医给您再号号脉,看痊愈了没。娘娘一片心意,女学士还是快随奴婢去吧。”

    李慕儿当真受若惊,放下手中活计跟了去,也好当面去谢皇后赏药之恩。

    (。)

第九十三章:内安乐堂() 
坤宁宫中。/》

    皇后靠于软榻之上,怀着身孕的她果然精神恹恹。李慕儿还未请安,她就赐了座让女医赶紧为她诊脉。

    可这次的结果却没有那么如意。

    只见女医见鬼似的收了手,冲皇后跪下道:“娘娘,臣没有猜错。正是女学士得了疫病,传染给了娘娘。”

    李慕儿大惊失色!

    身旁的宫人纷纷不自觉地退开了两步。

    李慕儿马上反应过来,此事怕是有诈!遂就地下跪道:“娘娘,臣没有什么疫病,女医怕是搞错了。娘娘若是不信,不如请太医院的人一同会诊,还臣的清白。”

    皇后淡定地撑起身子来,皱眉道:“是啊,德延,把女学士带出本宫的房间,去请个太医来亲自为女学士诊诊。本宫当日一片好心为她医治,没想到竟被她传染了疫病,怪只怪本宫怀着身孕,本就虚的很一会儿让太医好好问问,女学士清明那天出宫去了哪里办事,惹得这一身病来晦气本宫。”

    李慕儿还没从她最后一句话中反应过来,人已被请出房间。

    她出宫是去上坟,这事儿哪里能让人知道?!

    片刻后她又被一太医号了一次脉,结果自然一样。

    李慕儿叹气,却引起了喉间的不适,握拳闷闷地咳了两声。

    众人更像见了瘟疫,远远躲开她。

    那太医转身去向皇后回话:“皇后娘娘,女学士这病说严重倒也不严重,只是容易传染,且医起来要些时日。”

    皇后声音从里间传出,听不出什么情绪:“女学士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如此一来,皇上岂不也会被传染?看来女学士得先告假养病了。”

    原来原来,皇后先前百般示好,不过是在等这最后一击。

    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怀有身孕,不必再理会朝廷内外的奏本弹劾,不必再担心后宫女子的闲言碎语,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她的地位。

    至于朱祐樘,他身为皇帝,二十有一,终于要做父亲。他的正宫皇后,他曾经承诺过的唯一的妻子,怀了他的嫡子。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他都该十分高兴欢喜。从来都对皇后有求必应的他,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而她,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此刻不正是除掉她的最好机会?

    李慕儿冷笑一声,索性抬起头来大声说道:“皇后娘娘,臣没有疫病。若是娘娘要将臣逐出皇宫,直说便是。”

    门突然打开,皇后站在门内,瞪着她看了半晌,才道:“沈琼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送信给谁,本宫知道,你跟谁出的宫,本宫也知道。要不要本宫再去查查,你出宫后还见了什么人,将他们一并发配了?”

    看来她写给何青岩的信被人截了。

    李慕儿自知再与她争辩也不过是徒添是非,尤其是她这趟出宫,若被她顺水摸鱼查出自己真正身份,才真的再无回旋余地,还会牵累许多朋友。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微臣?”

    皇后悠悠然答道:“本宫也不想为难你。可本宫怀了孩儿,不能出半点差池。本宫只希望你老老实实在外养病,莫再出现在本宫和皇上面前,至少,等本宫平安生下皇子。来人呐,传本宫旨意,女学士身患疫病,宜隔离静养。即刻送至安乐堂,命掌司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后廷宫人,无名号位秩的,患病都是被打发到羊房夹道的内安乐堂修养。运气好的熬过去了,可以回宫续职。可大部分不过是到那里等死,不仅得不到好的医治,还要受尽白眼永世不得翻身。

    而李慕儿,显然是属于后者。

    出了乾明门,她在太液池的玉河桥上停下了脚下步伐。

    去年冬天陪他和皇后在此冰嬉的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可今日走过这座桥,去往那个名为“安乐”的软禁囚牢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李慕儿不禁自嘲一笑,喃喃自问:“若是我能早些遇见你,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自然没有回应。

    她望了望身后跟着的小公公,盘算了一下是否应该敲晕他直接逃跑。又觉得这样更坏事儿,叹了一口气,抬步继续向西而行,心下暗自嘀咕:

    为今之计只有顺着皇后的心意,到了安乐堂后再行自救。

    幸好皇后并没有直接要了她性命,一切就还有机会。

    走过玉熙宫,出了棂星门,往北就是羊房夹道。地方不小,北首还有牲口房、虎城、羊房,李慕儿曾经听说过,前朝这里收育了许多珍禽异兽,朱祐樘登基后嫌继续喂养浪费粮食,杀了又忒残暴,放出去更祸害人,最后干脆不杀也不养,让它们自己活活饿死了。是以此时夹道两侧珍兽圈空废,部分圈舍顶空露天。

    李慕儿觉得好笑,又看了一会儿,才折回夹道尽头内自己的目的地。

    中深尽头内堂屋为一进院,正门南向,内有一人半高的石影壁一座,北正房面阔三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琉璃褪色瓦片零乱,东西各有配室一间明间开门,南北各附有耳房。

    北正房牌匾书“安乐堂”,其中左侧明间便是她要住的地方。几个看着像掌事的人从里边出来,还向她行了个礼,尊敬地称她为女学士。

    李慕儿有些惊讶,进门后便问那领她过来的小公公道:“公公,我为什么可以住这么好的房间?这安乐堂里没别人了吗?”

    小公公却并不搭理她,只出门拉过那几个掌司去暗下说话。

    李慕儿打量着新住处,虽然有些萧条,又没什么摆设,但总算干干净净宽敞明亮。

    正当他们在外头说话时,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人走了进来,对她作揖说道:“女学士,奴婢是安乐堂的掌司赵氏,从今天起负责照料女学士的饮食起居。”

    住那么大的明间,还有专人伺候,李慕儿更加诧异,引得喉头作痒又咳了几声。那掌司却没有丝毫要闪避的意思,李慕儿心中冷笑,起身道:“不敢劳烦姑姑。我定会好好养病,不会叫姑姑难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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