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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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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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膳后半个时辰。”

    “你给我滚过来,”李慕儿招呼德延到身边,对他耳语道,“给我准备一套坤宁宫侍女的衣裳,今日晚膳后带我混进去看看皇后。”

    “哎哟喂,”德延又忙跪下道,“奴婢可不敢啊!女学士,你就不要再难为奴婢了,要是被娘娘发现了奴婢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抵的啊!”

    李慕儿斜他一眼:“怕什么?我又不干嘛,唉,我真的就看看,死不了你的!你不肯也行,等马大人来了咱们再聊,啊?”

    德延忙摇手:“别别别,女学士,奴婢遵命就是了!”

    李慕儿梳上宫女的发髻,穿着宫女的服制,又往脸上抹了些胭脂,还真像变了个人似的,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她踩着小碎步跟在德延身后,尽量将头低了又低,终于进了坤宁宫去。

    药在瓦罐里卟卟地炖好,那女医倒出两碗,先亲自尝了,才将另一碗置于托盘之上。

    李慕儿留心看了那两只碗,是坤宁宫里的人自己准备的,未见异样,女医又是随意一拿,应该没问题。

    德延上前端起放药碗的盘子,李慕儿则端了放漱口水的盘子,跟着德延步进了暖阁。

    烛火不似往常亮堂,甚至算得上昏暗。不过这也让李慕儿更加安全,不至于被人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的药味,李慕儿暗暗深吸一口气,似乎闻到除了德延手中汤药外,另一股奇怪的味道。

    四下寂静无声,似乎没有几个宫人在这儿。她不敢抬头细看,只能凭直觉,感受着房里诡异的气氛。

    德延的声音响起:“万岁爷,娘娘,药来了。”

    他已经在了。

    李慕儿把腰又弯下些许。

    那熟悉的龙涎香味逐渐靠近,又逐渐远去。紧接着是一阵帐幔悉索声,李慕儿深吸口气,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果只有她和德延两个人,孤零零站在离床很远的地方。

    床上帷幔深深,依稀可以看见三个身影。一名状似宫女,将皇后小心扶起。而朱祐樘则坐在床沿,正用勺子舀了药,放在嘴边呼着。

    李慕儿竟不自觉扯起一丝微笑,他总是这般细心,这般温柔。

    虽然,此番并不是为她。

    药呼凉了,他接在碗上朝皇后递去。皇后的声音传出,听来却是含糊不清:

    “皇上,你明知道我皇上我不想喝”

    李慕儿蹙眉,她一定是不愿意看病吃药,才一直拖着不好,用自己的身体来挟制他,是不是?

    朱祐樘却并不气恼,只柔声说道:“乖,听朕的话吃药”

    皇后终是被他一口口喂完了药,李慕儿眉间更紧,若是她每天都乖乖被喂了药,那自己岂不是又猜错了?

    李慕儿正烦心,突然看到帐幔猛地被拉起,下意识想低头,却在仓忙的那一瞥中看到,皇后无力地靠着身边宫人,别的倒没什么,只那樱桃小嘴上,长满了口疮,李慕儿离得这么远都瞅了个仔细!

    这是,得多上火啊?!

    李慕儿开始打退堂鼓,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皇后看来确确实实生病了,病得还不轻。她之所以不让御医诊治,是因着这满嘴的毒疮害了容颜,不愿让人看见,不愿让人知晓!

    “咳咳”李慕儿心烦气躁,却听到那边他急促的咳嗽声,惊得忙又抬头看他。

    他定是怕吵着皇后,强忍着咳嗽喂她喝药,此刻出了榻,咳得脸色都有些泛红。

    李慕儿抿紧了唇,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定定地看着他,竟忘了收眼。

    而朱祐樘好一阵咳嗽后,似终于平复了喉头瘙痒,放下衣袖,径直朝她走来。

    李慕儿慌乱低首弯腰,抬高手上的托盘遮住了眼面。

    朱祐樘的衣角近在眼前,伸手来拿杯盂,李慕儿绷紧了身心,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太紧张,竟感觉到他的手似乎顿了顿。

    不过只是一刹,下一瞬他已又回到床边,亲手喂皇后漱口。

    李慕儿偷偷打量,德延见她冒着冷汗呆立原地,赶紧换过她手中托盘,上前去接空碗和漱盂。随后却步而退,李慕儿只好收回视线,抬腿跟上。(。)

第七十三章 请安清宁() 
匆匆回到住处,换下一身宫娥衣衫,咕咚咕咚喝了杯水,李慕儿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错了,一切都错了,皇后果然得了热症,什么不看御医而请外头女医,都是有难言之隐。什么装病威胁,更是无从说起了。

    而郑金莲似乎也没有机会可以害到皇后,药是在朱祐樘眼皮子底下喝下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事到如今,李慕儿再无话说,既然她只是平常毛病,那也只能祈愿她早日康复。马骢的事,也就随它这样过去吧,总归马骢回去过正常日子,也是她所愿。

    想到这里,李慕儿心中倒也安慰了许多。不过她现在看到了她症状,或许,可以问问青岩有何秘方医治。

    脑海中又浮现出皇后口上红肿泛脓,真真可怜。

    李慕儿心中也不由得生起愧疚,病者如此呜呼痛哉,她竟还在背后悱恻她,是她不应该,赶紧研墨写信。

    次日一早,她照常在乾清宫等着朱祐樘下朝,与何文鼎在月台上闲聊。

    过两日就是正旦节了,两人说着各自家乡过年的习俗,正觉有趣,便见一内监跑到殿外,被门口侍卫拦了下来。

    李慕儿好奇,走上前去相询。那人一见是她,如释重负道:“女学士,太皇太后请您到清宁宫去一趟呢。”

    李慕儿听到郑金莲所在的清宁宫,直觉反感,问他:“太皇太后有何吩咐?我可以不去吗?”

    “回女学士的话,太皇太后令您务必此刻就去。倒无甚大事,万岁爷几日未去清宁宫,太皇太后该是要询问万岁爷近况,又不想扰了万岁爷。”

    李慕儿回头看了眼何文鼎,刚想说要他去也可以,那人却堵了她道:“太皇太后叫奴婢一定请到女学士,奴婢不敢擅作主张,望女学士莫难为了奴婢。”

    李慕儿叹气,好吧,去就去,难不成郑金莲还能叫太皇太后吃了她不成?

    走进清宁宫,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倒让李慕儿静心不少。回想起来,自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变得这么怕事,能躲则躲了?

    看来果真是生存环境决定心性啊!

    下跪叩首:“微臣,沈琼莲,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福寿安康。”

    太皇太后声音慈祥,“女学士请起。”

    “谢太皇太后!”李慕儿起身,仍恭谨俯着首,却还是瞧见了太皇太后身边穿着不同于一般宫人的郑金莲。

    太皇太后打量李慕儿几眼,又笑着唤她:“女学士,你且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李慕儿忙答:“微臣不敢造次,微臣蝼蚁之身,怎可近得太皇太后贵体。”

    “无妨,快过来。”

    太皇太后今日似乎特别和蔼,李慕儿推拒不得,唯有趋身上前,眼角则不友善地斜了郑金莲一眼。

    待到近前,太皇太后竟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转了一圈。李慕儿不解,照做后又听太皇太后哀声叹气道:“唉,你们两个丫头,也是不争气。”

    李慕儿一惊。

    “皇后多年未有所出,哀家多少次劝皇上选秀女,纳妃嫔,或是”她说着瞄了郑金莲一眼,“皇家子嗣何其重要,你们既然对皇上有心思,就该好好使把劲,到时哀家定会保你们荣华。”

    李慕儿闻言顿时浑身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往后仰去。

    什么跟什么啊,竟是叫她来听这些,太皇太后言外之意,不是暗示她俩主动往朱祐樘被窝里钻吗?太皇太后关心皇室子嗣,她完全可以理解,可是这于她何干?这一腔热血,她怕是错撒了。

    李慕儿觉得好笑,不由去看郑金莲,却发现她脸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李慕儿脑中突然精光一亮。

    莫非,难道,该不会

    这郑金莲早已爬上过龙床?

    李慕儿心头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刚想婉言向太皇太后表明自己心意,便听殿外门监传道:“皇上驾到。”

    李慕儿只能吞下想说的话,先默然退到一边。

    朱祐樘进殿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脸色倏地一沉。

    李慕儿却不曾发现,顾自思考着如何好言相劝太皇太后。

    朱祐樘一番见礼,道:“孙儿这几日见忙,未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今日可是一下朝就往这儿来了,还望太皇太后不要生孙儿的气。”

    太皇太后笑得眉眼都弯了,“没事,没事的,樘儿向来孝顺,不差这几天的。对了,皇后的病如何了?”

    “好些了,樘儿也是代皇后来道个歉,病中实在不便来给您请安。”朱祐樘亦笑得真心。

    李慕儿这才默默打量了他几眼,常听人说他孝顺,今日看他望着皇祖母的眼神,确实满满都是尊重和乖顺。

    她又想到眼前的太皇太后,在他失去母妃后一手维护他长大,想必对他是真心疼爱,不觉就对这老太太萌生了许多好感。

    郑金莲去上茶,李慕儿注意到她递给朱祐樘时直视着他的双眸,眼神里充满着各种情绪,竟是一丝都不避了的。

    两个宫中最大的主子坐于桌边喝茶,李慕儿讷讷不敢动。

    “不打紧的,皇后莫不是有喜了?若是有喜了可得头先告诉祖母!若是有喜了,****不来请安也无妨啊!”

    李慕儿听得尴尬,太皇太后也是为抱重孙操碎了心啊,三句话又绕了回来。再打眼看朱祐樘,果然也是一脸无奈。

    看得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朱祐樘眼神往她那里瞥了瞥,淡然笑着答道:“太皇太后莫急,樘儿还年轻,太皇太后也年轻,他日我与皇后儿孙满堂,还怕扰了您安享晚年呢。”

    “樘儿,不是祖母责备皇后,你们小两口相敬如宾是好事,祖母不怪你。可应当知道分寸,顾全大局。从前的事虽还历历在目,可她也该朝前看,不要执迷于过往云烟”

    “祖母教训的是,”朱祐樘赶着接了她的话口,“樘儿回去定好好说她。”

    原来他也是个打太极的好手,李慕儿心想,似乎一直以来总是见他待人温和的模样,不知道发起脾气来会是怎样?

    朱祐樘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似终于想起了她,问道:“樘儿刚从朝堂回来,竟不知女学士为何不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倒跑到太皇太后这儿来了?”(。)

第七十四章:突生误会() 
李慕儿正欲作答,郑金莲急忙道:“前几天在御药局偶遇女学士,便想着寻她叙旧。今日一聚,太皇太后也格外喜欢女学士呢。”

    李慕儿脸色瞬间僵硬。

    之后他们聊了什么,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的。

    御药局偶遇?!

    叙旧?!

    难怪今日非要请她来,原来是等着演这一出呢。

    打蛇打七寸,李慕儿自觉被她又一重击。

    且这次,怕是比上回害她更甚。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急着去寻朱祐樘的眼神,可他只顾和太皇太后说话,甚至还与郑金莲交流,果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压根儿当她不存在!

    遭了,这下真的遭了!李慕儿百感交集,突然觉察到对话停了下来,她连忙打起精神。

    朱祐樘最后饮了口茶,起身说道:“那孙儿就先告退了,太皇太后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两日后除夕,孙儿与皇祖母好好吃顿团圆宴。”

    一番话哄得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开怀应着。李慕儿正想着自己又该如何告辞,就听朱祐樘淡然道:“女学士是随朕回乾清宫,还是继续于这儿叙旧?”

    李慕儿如获重释,赶紧拱手道:“臣自然是回去服侍皇上。”又笑着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今日邀微臣询问皇上近况,此时见着皇上也该放心了。臣就此告退,就不扰太皇太后休息了。”

    随后逃也似的出了清宁宫。

    朱祐樘负手走在前面,众目睽睽之下,李慕儿不敢造次,唯有静静跟着。偏他脚步走得极快,李慕儿时而小跑几步才能将将赶上。

    不一会儿二人便走回了乾清宫,进了殿门,朱祐樘忽然就停了脚步。李慕儿来不及反应,猛地撞上他背。

    不敢喊疼,怯怯退了两步,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皇上,臣可以解释。”

    朱祐樘迟迟不回头,似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又似在平复着什么情绪。

    李慕儿正欲再开口。他却又猛地转身,平淡问道:“要过年了,你想不想出宫去陪你兄长?”

    李慕儿以为他不生气了,惊喜抬头,可望进他眼眸里,分明是抹不开的阴郁,以及,陌生。

    对,是陌生!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

    似挟了无形的掌,瞬间将她推开,千里之外。

    “我不走。”李慕儿使劲压下心中慌乱,试探道,“我在这里陪着你过年,不好吗?”

    朱祐樘本表情冷冷,闻言垂下了眼眸。李慕儿索性大着胆子站起了身,想要去拉他衣角好好说叨说叨。

    他却蓦地又背过身去,李慕儿的手停在半路,便听他淡漠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

    “可是,朕不想看到你。”

    李慕儿耳边万籁俱寂,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只能静静站着,唯有静静站着。说不出任何言语,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说,不想再看见她。

    几个月的相守相伴,瞬间成了一个笑话。笑她痴,笑她傻,笑她看不穿。

    进宫这许久,一直以为不乏心痛的时候。可是原来,那些也不算痛。真正的心痛,竟是这般滋味,上不来,下不去,梗在喉头,卡在心尖,竟会让人忘了怎样应对。

    该哭?还是该笑?

    朱祐樘见她没有反应,倒是知道该说话化解尴尬,可话语传进李慕儿耳朵也不过是雪上加霜,因为他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那语气,真真如寒冬腊月的飞雪。

    何文鼎一直在殿上侯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进来,便觉气氛古怪。此时听上几句话,更是大惊失色,忙上前到李慕儿身边跪下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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