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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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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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下心来盘算了遍,又听到李慕儿言语诚恳,何乔新打心眼儿里还是有些相信这个小姑娘的。

    念及此,何乔新语气稍缓,平心静气问道:“你既知自己是有前科的,就该在宫中谨言慎行,怎得又惹出这祸端来?”

    “何大人,我是遭人陷害的。”李慕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咬牙回答。

第二十五章:真情流露() 
何乔新耐心听完了李慕儿对昨夜事件的叙述,李慕儿已经很感激。是以何乔新一声不吭地走了,她也不再做过多纠缠。

    再来,她实在吃力了。

    幸好双脚还能动,找了个干净些的角落,李慕儿便靠在墙上闭眼休憩。

    浑身烫得很,伤口疼得很,她真是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口齿清晰地喊冤自救。只不过她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后事如何,是生是死,就只有等了

    李慕儿如是想着,身心放松,又渐渐睡了过去。

    朱祐樘接到萧敬消息,急着往刑部赶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李慕儿耷拉着脑袋,靠在冰冷的墙根上,肩上衣衫大片破损,却被斑斑血迹遮住了裸露在外的纱布和肌肤。袖中也粘连着两条血线,染得她双手通红。

    朱祐樘素来知道心痛的感觉,他从小就知道。

    就像此刻,他想不顾一切过去拥着她,他想替她伤,替她疼。

    这便是心痛了。

    萧敬见他沉默不语,脸色却说不出的阴郁,攀在牢门上的双手紧握,青筋凸起,就赶紧叫衙役开了门,并识趣地领了众人退下。

    朱祐樘几乎是冲到了李慕儿身边,不顾地面肮脏,单膝支地将她揽入怀中。

    这算是他第一次好好拥抱她。

    和前两次她喝醉酒时的拥抱全然不同,朱祐樘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个拥抱已经好久,好久。

    伤口的挤压终于还是痛醒了李慕儿。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中,鼻端还依稀闻到那人独有的龙涎香。

    那人。

    李慕儿睁着眼,看看眼前的黄色衣料,怀疑自己又做梦了。

    再闭上眼,伤口真真切切的痛却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李慕儿倒抽一口凉气,就听到头顶上男子声音飘来:“你醒了对吗?莹中,你听好了,你给朕听好,不是我,不是我要害你。”

    李慕儿闻言眼泪立马漫出了眼眶。

    傻瓜

    当然不是你

    怎么会是你

    我怎么可能以为是你

    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那双手却将她揽得更紧。

    “嗯”李慕儿闷哼,“疼。”

    朱祐樘这才意识到自己压痛了她的伤口,只好缓缓放开她。

    两人方才得以对视。

    李慕儿泪流满面,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

    可看到朱祐樘紧皱着眉,一脸心疼,平日沉稳似不复存在,便又觉得高兴。

    李慕儿好想伸手抚抚他的脸,但实在抬不起来手。啜泣着说道:“你也给我听好,我没有要杀你,再也不会。”

    朱祐樘闻言心中大恸,想拥她入怀,可看一眼她的伤,又心痛自责不已。只得边用手为她拭着眼泪,边安慰她,“我听到了,不哭,别哭。”

    李慕儿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止住眼泪笑问:“喂,你让我靠着你,就靠一会儿,好不好?”

    朱祐樘连忙坐到地上,揽过李慕儿背靠着他,可是从这个角度看去,她肩上的伤口显得更加狼狈。

    大手一挥,用衣袖盖住了她肩头,才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不,我很快就放你出去。”

    李慕儿舒适地依偎着他,听着他的保证,觉得身上所有的伤痛似乎都消失了,整个人像飘在云端,轻飘飘的。

    只想这样睡过去,永远不要醒。

    朱祐樘见她没有反应,低头见她闭着眼睛,挂着泪痕的脸上溢着满足的笑容,不禁摇了摇头。

    她的两腮泛着不自然的红,朱祐樘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额头。

    果然很烫。

    “莹中?”试探着叫她。

    李慕儿并没有睡着,沙哑着声音回答:“我不叫莹中,叫我慕儿。叫我,慕儿”

    “慕儿,”朱祐樘将她又抱紧些,“李慕儿”

    “真好听,”李慕儿睁眼,“我的名字,真好听。”

    原来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好好听。

    朱祐樘闷笑,“一点儿也不好听,一点儿也不。”

    李慕儿也想跟着笑,却牵动了伤口,疼的她冷嘶一声。

    朱祐樘紧张道:“你不许笑!”

    “是,皇上。”李慕儿坏坏逗他。

    朱祐樘满意地恩了声,又问:“慕儿,你告诉我,昨夜为何要去乾清宫找我?”

    他说我。

    他没有说朕。

    他叫她慕儿。

    李慕儿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子里,甜甜答道:“我想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不高兴?我想陪着你,我想给你”

    李慕儿说着顿了顿,使劲想将手抬起来伸入怀中。

    “给我?”朱祐樘突然脸红起来。

    “那个”李慕儿同时说道。

    朱祐樘脸更红了,嘴角却高高地扬起来,这死丫头,实在是,脸皮太厚了

    谁知李慕儿却继续说道:“那个,我怀里,我够不到。”

    “啊?什么?”朱祐樘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又发作不出,原来是自己想歪到哪里去了。

    他尴尬地咳了声,才把手探进她怀中暗兜,摸出来一个:

    月饼?

    朱祐樘无声愣住。

    哪还像月饼?压扁了,碾碎了,油乎乎一坨,粘在手上。

    眼睛里却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快要涌出。

    这下轮到李慕儿脸红,看着他手中玩意儿,轻轻说:“碎了,呵呵。这个馅儿我觉得最好吃,就,藏了一个给你。呵。”

    朱祐樘迟迟没有说话,他一动不动,盯着月饼,陷入了自己翻腾的思绪。

    慕儿,是我害了你。

    恩怨情仇,原来,唯情字伤你。

    对不起,李慕儿。

    李慕儿发现他没有回应,便唤他道:“喂,喂。”

    朱祐樘回过神来,“我也不叫喂,唤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

    李慕儿弱弱地笑了一声,“臣,不敢啊。”

    “这个,可以敢。”

    李慕儿只是笑,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名字,不喜欢他的姓,不喜欢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生杀大权的身份。

    “你不愿意?”朱祐樘似乎意识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道,“那就叫我的小名。”

    “小名?”李慕儿忍不住想转头看他。

    朱祐樘怕她牵动伤口立即制止了她,“嗯,我小时候没有名字,母妃不愿给我取名字,就叫我‘阿错’。”

    阿错,错听来并不光彩的小名。李慕儿试探着唤道:“阿错”

    “嗯,我在。”朱祐樘低声应着,举起月饼咬了一口。

    李慕儿惊呆了,尴尬问道:“是不是很难吃?”

    “恩,很难吃。比母妃做的,差远了。”朱祐樘说完将月饼递到李慕儿嘴边,李慕儿就着吃了一口,果然,冷冷的,硬硬的,并不好吃。

    可还是抑不住的甜。

    又听朱祐樘继续低低说着:

    “母妃做的糕点,是这个世上最好吃的。可是,母妃却死在自己做的糕点之下。慕儿,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阿错”李慕儿只是轻轻唤他。她听说过那个福薄命薄的女子,那个红颜早逝的纪妃,当今天子的生母。可是从他口中听到,却令她止不住的紧张害怕起来。

    “万贵妃不知从哪里听说母妃糕点做得可口,母妃便做了满满一盒精致的送去。万贵妃说她身边的爱犬嘴馋先尝,却一命呜呼,便来质问母妃。母妃分辩,万贵妃说‘既然你的糕点没毒,就叫祐樘来吃了它’,母妃知道,她是想害我。于是母妃一块一块地吃下了自己的糕点,一块一块,一块也没有剩下”

    李慕儿听他娓娓道来,明明他说得平静无波,李慕儿心里却被绞地生生地疼,眼泪又簌簌地落下来,只有轻轻唤他,“阿错”

    “等我下学归去,母妃安祥地躺在**上,嘴里全是血。我哭着叫她,我也想大吵大闹,我也想为她报仇。可是我瞧见,万贵妃手下的太监汪直就在院子角落躲着看我,等着拿我把柄。我便只能轻轻唤她,母妃,母妃,你安息吧,阿错会好好保护自己,阿错会听你的话,鸟穿浮云云不惊,沙沉流水水尚清”

    “任他尘世多喧嚣,静我凡心立功名”李慕儿一字一句接道,“我老早听过你的身世,所以一直很奇怪,哪怕万氏已死,你怎么也该把和万氏有关的人都处以极刑。现在我算明白了,你母妃教得你很好,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她知道,仇恨不会让你变得更好。阿错,三年前我醒来时,嬷嬷便告诉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杀了你。可这三年间,我从没有一日感到开心直到骢哥哥封制我的内力,我居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我都知道,”朱祐樘一直说得很冷静,此刻却哽咽起来,“慕儿,假如那日,你成功把剑刺进了我的胸口,你也不会开心。因为,你和我一样,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我越想念母妃,就会越明白,她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果然也很思念他的母亲,李慕儿意识开始朦胧,声音也越来越低,“阿错,我也知道,我也知道你昨日不开心。我应该陪着你的,我该陪着你”

    朱祐樘为她轻轻擦拭眼泪,拍拍她的脑袋继续说:“我从小就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从小就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我从小就学习怎样才能求得大同,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学会,怎样去保护自己珍爱的人”

    朱祐樘感觉到怀中的人又昏睡了过去。

    她的身子越发滚烫,伤口也还未止住血,可是他却舍不得放开她,顾自低低地说着话。

    只想再抱她一会儿,再看她一会儿,再陪她一会儿。

第二十六章:投靠钱福() 
牢墙的小窗口照进一丝光亮,虚虚地笼着二人。朱祐樘穿着一身明黄,盖着身前的可人儿。大牢里时而有人叫屈,有人大骂,此室却是恬静温情,又恍惚朦胧。

    马骢不顾萧敬阻拦,直冲进大牢,恰好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于他而言,却是震惊!

    难道,皇上也对慕儿动了心?

    他的慕儿!

    朱祐樘是听到他们吵闹进来的,却还是痴痴地看着李慕儿。直到马骢走到里面跪下叫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李慕儿。把她慢慢平放在地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又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方才起身。

    他拽起自己衣袖一角,正要用力,又停住想了想,对马骢道:“马骢,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盖上。”

    马骢今日穿着家中平常衣服,闻言二话不说脱下外套,便要往李慕儿身边而去。

    却被朱祐樘一把拦下,拿过他的衣服哗啦罩住李慕儿。

    马骢心里的疑虑更深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朱祐樘终于解脱似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马骢的双眼。

    马骢一与之对视,便要低头回避。

    朱祐樘正色道:

    “马骢,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睛。”

    马骢心惊,只能迎上他的注视,叫一声:“皇上。”

    朱祐樘坚定地望着他,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力气,问道:“马骢,你可想救她?”

    马骢毫不犹豫地回答:“臣当然想!”

    “朕将她交给你,你是否,能护她周全?”

    马骢闻言咚的一声跪下,一字一句地答:“臣,愿以性命相护!”

    马骢没能看见此刻朱祐樘眼里的灰败,只听到他继续叮嘱:“如此,你便带她走吧,不要让人找到她,不要回来,直到”

    马骢听他迟迟不继续,提醒道:“皇上?”

    朱祐樘没有回应,只是一步步走到牢房门口,才回头看李慕儿一眼,说道:“也许,永远不要。”

    马骢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觉得这个九五之尊的背影,此刻却透露着无奈和颓败。

    他急着奔到李慕儿旁边,看到她虽睡得香甜,却十分狼狈,脸上满是泪痕,嘴边甚至还挂着些饼屑。只是,他亲手簪上的玉簪花,早已不在。

    慕儿,你和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慕儿终于睡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刑部大牢。

    清淡的檀木香似有似无,身下是厚重暖和的**褥,上方是飘逸摆动的纱幔,转过头看向**外,窗明几净,是间清新闲适的卧房。

    怎么?没有鞭打上刑,没有审讯逼供,没有按指画押,没有三司会审吗?

    她怎么都不记得。

    就这样给放出来了?会不会太容易了?

    不过,她回想到睡着之前的事,便甜蜜地笑了起来,又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

    是了,他说很快,很快就会救她出来,那自然是很快了,快到肩上的伤还在钻心地疼,没有一丝恢复的感觉。

    他是皇上啊。

    李慕儿越想就越哭得身子都微微抖动起来,可惜碍于双手还不好,身上也没有力气,否则真想跳起来即刻去寻他。

    他是皇上啊,九五至尊的皇上,却原来也有埋得那么深的痛苦,无人可诉,无人能解。

    她哭着去看窗外,却猛然发现,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没有这么小,这里不是雍肃殿?

    李慕儿脸上僵住,忙止了哭声使劲眨落眼泪仔细分辨。

    这是,在哪里?

    急急开口叫道:“银耳,银耳银耳!”

    门迅速被人从外面推开,映入她眼帘的却不是银耳,而是马骢。

    “骢哥哥?”李慕儿疑惑唤他。

    “慕儿,”马骢赶紧跑到她**边,手探上她的额头感受了好一会儿,才呼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烧总算是退了。”

    李慕儿起不来,只能继续问:“我烧了很久吗?”

    “整整三天三夜,”马骢为她掖掖被角,“一直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对对错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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