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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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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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回答。

    果然!李慕儿心想自己真是糊涂了!她莫名其妙掉入洞穴,马骢怎么可能不在原地等她找她?“他是不是还在山上?我去找他。”

    这时,一个小伙子突然站出来道:“马大人着急救你们,就想用火药炸开那个洞,谁知引起了山崩!”旁边有人扯扯他,也许是在示意他不要再多说,可是这人在李慕儿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愈加坚定地说道,“他让我们先撤,自己却陷入了洞穴他掉下去前,还狠狠推开了我”

    说到这里,他泫然欲泣,李慕儿亦然。

    她怎么会不了解他,他这个人,最是英雄气概难自弃,最是舍命陪她不自持,她怎么会忘记呢?

    “小姐,天快黑了,你别去了!”

    风入松的声音飘于耳后,李慕儿用残破不堪的袖摆蹭了蹭鼻子,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能不去?骢哥哥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能不能认识回来的路,我得去找他”

    知道不能劝阻她,风入松暗暗叹了口气,拔腿跟了上去。

    而身后王臣看着衣衫褴褛且被称呼为“小姐”的她,暗自嗤笑了一声,“切,还是个女的,真是多事此刻马骢不见了,看她还能掀得起什么波澜”

    白天刚经历过天崩地裂的山坡,晚上如同暗夜嘶鸣的孤坟,在月光下映出了无生趣的惨白。

    准确地说,那已不再是个山坡,地形较白天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要不是有些武器散落在附近,还真不能再认出来。李慕儿一身破败衣衫跪在被震得不像样的地上,此刻看起来愈加让人心酸。

    她一把一把地翻着泥石,大大小小的石头、松松软软的黄泥从一个深坑中被她挖出,扔得老远,那深坑的模样却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看不出还有什么生气儿

    “骢哥哥骢哥哥”李慕儿的喉咙已经喊哑,呜咽在哽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老树上的昏鸦,令这阴沉的氛围显得更沉闷了几分。

    风入松半蹲在她身侧,并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徒劳而已,他不会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看着李慕儿斑驳的双手,他可真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唉,”终于,他叹了口气,抓住李慕儿的手道,“小姐,没用的。你刚才掉下去的时候便知有多深,这么挖何时是个头啊?”

    “我们来帮你!”

    风入松的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几个朝气的声音。两人惊得回头,才发现是白天共事的几个锦衣卫。

    带头的是那个小伙子,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把铁锹。

    李慕儿极力冲他们扯出一个笑容,虽然她知道这个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几人大步上前,“呸”的往手中吐了口口水,便各自行动了起来。李慕儿忙让出位子来,坐在旁边盯着他们挖。

    锦衣卫的兄弟讲情义,她一直都知道。可现在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辛酸。在京城,锦衣卫是多少受人尊敬的差事。无论百姓还是官员,见到他们那一身显赫的飞鱼服,腰间别着的绣春刀,都要退避三分,恭谨七分。可南京的这群锦衣卫,得入夜后亲自提着铁锹上山救人,并没有半分意气风发的感觉。

    李慕儿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眼下全身心都扑在那一铲铲厚土上,已顾不得思索其他。

    倒是风入松,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边,又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块月饼,递到她的面前,开解道:“小姐,吃点东西吧。”

    月饼?

    李慕儿不由地抬头望向天空。

    风入松知道她的心思,笑笑道:“对啊,今天是八月十五,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说完才发现自己是在给她捅刀子,忙圆道,“放心吧,马骢是个好人,绝不会有事的。”

    “嗯。”骢哥哥是个好人,李慕儿当然知道。总是期望陪她过中秋的好人,今夜却不知死到哪里去了。白天还在不停给她添菜的好人,这会儿却连月饼都不来吃了。

    李慕儿接过月饼,赶紧咬了一口,好把上涌的泪意也一并咽到肚子里去。

    周围是刚才在衙门就见过了的一件件武器,李慕儿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骢哥哥总是怀疑墨恩,其实他怀疑得不无道理。墨恩为什么突然决定招供,给我们坦白这样一个会置荆王于死地的秘密?”

    大概是觉得李慕儿更像是在自问,风入松也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其实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而言,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什么意思?

    李慕儿刚要问出口,忽然听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速度极快。

    在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李慕儿便猛地起身,往后匆匆跑了几步,拾起了插在地上的一支箭矢。

    她背对着人群,片刻后才回过身来,手中多了一张小纸条。

    没有人看清她的神色,只听到她沉着声音道:“不用挖了,他不在里面。”(。)

第三三零章:回京复命() 
“小姐,怎么了?”风入松看她神情突然变得深不可测,不禁忧虑。

    李慕儿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她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后暗自握紧手中的指条,吁了口气道:“还好,骢哥哥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必定是被人抓了。

    风入松不笨,立时问道:“他们想以此要挟你?”

    李慕儿闭了双眼,点点头。

    “换什么?”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但对于风入松而言,他知道的东西太多,就越是摸不准。

    “自然是荆王。”话甫出口,李慕儿已觉不妥,偷瞄了眼停手看着他们的那群锦衣卫,她没有再仔细解释,只大声道,“明日我便回宫复命。”

    回宫复命这四个字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当李慕儿收到这张指条后,复什么命,怎么复命就成了问题。

    比如收缴的这一堆罪证,报是不报?

    虽然马骢还在别人手里,生死未卜,风入松不该抱着这样看戏的心态,可他真的很想知道,李慕儿会怎么处理此事?

    她会为了救马骢而把一切证据毁掉吗?她真有这么大能耐?

    李慕儿收拾妥当从房里走出来时,风入松还在腹诽之中。可下一刻李慕儿就交了答卷,她将龙凤双剑往背上一裹,下令道:“派一队人马随我入京,将荆王的犯罪证据呈给皇上。”

    王臣一愣,也不上前,隔着老远挑着眉毛提醒李慕儿道:“小姐这是打算回京了?可马同知他还音讯全无呢”

    李慕儿一记凌厉的眼神飞了过去,“王大人还请多费心,为朝廷寻找马同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王大人的地盘上,这可都是王大人的责任。”

    几句话将话题转移不说,还给王臣摆了一道。王臣轻轻哼了声,一副看不起她的表情。但碍于朝廷的情面,只能招呼着人为她办事。

    风入松暗自偷笑,而后并肩与她跨上了马背。

    从南京回京,会重新经过山东。李慕儿特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灾后重建的进展。

    虽遭了灾,但城镇交界的一些小客栈里客人依旧络绎不绝。李慕儿在这里听说许多刘大夏的英雄事迹,也听到不少人夸赞朱祐樘的决策。

    这让她十分欣慰,却也有些失落。

    离宫的日子多不胜数,最害怕的事,就是在酒肆闲谈时候听到他的消息。一面为他这盛世天下感到欣慰与骄傲,一面又要藏掖起自己那点想与他策马同游闹市中漫步的小心思。

    一如此刻,她勾唇深意一笑,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身后一群人动静不小,风入松恍若未闻。因为他注意到李慕儿的细微表情后,忽然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相比起内心的好奇,这桩事情也许关系到李慕儿的生死安危,绝对不能小觑。他不禁心慌起来,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时机,轻声问李慕儿道:“小姐,太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此事如果泄露,他只怕,皇后第一个不肯放过她。

    她回宫以后,难道会不第一时间冲去找自己的孩子团聚?风入松可不相信。他甚至觉得对于李慕儿而言,这无疑是比荆王马骢之事更难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不似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李慕儿没有丝毫的意外与紧张。她只是微微扬起下颌,任那窗口吹进的秋日凉风轻拂她的脸面,最后淡然地说了两个字:“随缘。”

    风入松突然想到何青岩。他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午后偶遇她的。当时她正在为一个灾祸中受伤的男子裹伤,雨伞放在一边,屋檐下她的半个身子都被打湿了。

    风入松不知呆呆地看了多久,只记得一切结束后,她的一举一动便刻在了他的心上,让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当他得知了她那不能根治的旧病时,她就是这样跟他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随缘而转。”

    果然是好姊妹,风入松墨澈双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举起一杯薄酒敬她。

    水路虽然还没有通,回京的路却似乎比想象中更为顺畅。李慕儿将人证物证一并扭送到了刑部,这让风入松愈加惊讶。

    这一步走出去,再无退路。李慕儿难道把马骢给忘了?

    许是猜到了风入松的疑惑,李慕儿出门后对他拱手道:“道长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招。”

    她说这话时,语气不咸不淡。可风入松知道,她定在为即将到来的种种纷扰而惆怅。

    回宫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不过,对风入松而言,这只意味着,他不能再跟着她。

    “小姐,凡事小心。”也不知还能说什么,风入松只好这样交待道。

    “嗯,道长也务必珍重。”

    想想还是不妥,风入松指了指城中一个方向道:“我就在京城暂居。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李慕儿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言听计从、呵护备至,难道就因为她是李孜省的女儿?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郑重地对他点了点头。

    “小姐记住西河派的接头暗号了吗?”

    “什么?”李慕儿疑惑,要说记住,也得她知道才行啊。

    风入松眉脚轻轻一扬后,倏地抽出李慕儿背后的一柄剑,比划了一下道:“西山禅隐比来闻。”

    “河边古木鸣萧森。”李慕儿嗤了一声,原来自己骨子里,早就已经被注入了西河派的鲜血。只是无论她自己,还是那些要找她的人,都没有留意到她这个女学士罢了

    女学士

    李慕儿独自走了不少路,途中天空还飘起了绵绵秋雨。好不容易,才来到紫禁城门外的大道。拨过层层雾雨,那巍峨皇城逐渐变得清晰,琉璃瓦所覆的檐下挂着数列宫灯,砖石间甃的高墙上镌镂有龙凤飞云,这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在那扇轩昂的宫门之后,曾经只有她深爱的心上人让她魂牵梦萦,而如今,却多了一个汲汲难忘的小人儿,她还没有想好,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第三三一章:决然不同() 
李慕儿的宫装,往常都是由银耳收拾的。自从银耳失踪后,浣衣局的都人把衣服送回来,李慕儿总是记不得怎么搭配才好。可是今日,她费了好一会儿光景,将自己拾掇了个仔细。

    可来到乾清宫时,却被何文鼎告知,朱祐樘与皇后去为新建的视牲所做大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又错过了。

    一个人冲动的时间,大概是半柱香,错过了这个时机,情绪会缓缓平复下来。正如朱祐樘身体力行的“鸟穿浮云云不惊”,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若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便能少发生许多让自己后悔之事。

    李慕儿却错过了这冲动的半柱香时间。

    “莹中,莹中你怎么了?”被何文鼎的叫喊声拉回思绪时,李慕儿正恍然如同做了场梦。梦中朱祐樘并非帝王,她的孩儿也不是什么太子,那些勾心斗角之争离她千千万万里,只有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恬淡。

    “文鼎,你有没有时常觉得,人生如梦,想醒却总是醒不过来的感觉?”

    这样的口气,是在不像是从李慕儿嘴里说出来的。何文鼎不明所以,只好摇摇头道:“莹中,如果是梦,我一定会做个美梦,而不是将自己圈在一个小小宫墙中,飞也飞不出去。”

    “是啊,如果是梦,为什么不能美好一些呢?”李慕儿平静地笑笑,徐徐侧首环顾室内——案上除了折奏的多少,什么都没有改变。何文鼎还穿着初见时所着的那套青蓝内监服饰;瓶里所供的依旧不过是宫内最普通的柳枝;就连朱砂墨所在的地方,都仍是李慕儿顺手的那个位置。

    唯一改变的,也只有李慕儿的认知罢了

    “莹中,你怎么这样奇怪?是不是此行不太顺利?马同知呢?他怎么没和你一道来复命?”

    李慕儿垂眸低下头,并不回答何文鼎的这一问题。只是片刻的沉默后,她又似重新活了过来,折身往殿外走去,并对何文鼎交待道:“我去一趟西内。若是皇上回来了,请他务必在这里等我,我有要紧事要奏。”

    何文鼎点头刚要应“好”,却见李慕儿的脚步倏地停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背脊一僵,“噌噌”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何文鼎便看见她的身前探出一个小脑袋,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的方向咯咯笑。

    再然后,门外出现了德延、刘瑾、张永等几个侍奉在东宫的小太监,忙不迭对着殿门跪下磕头道:“主儿,快随奴婢们回宫去吧”

    何文鼎也不敢怠慢地匆匆跑上前去请安。

    唯李慕儿一人,盯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儿,久久不曾作何反应。

    “莹中”何文鼎以为她离宫时日久了,忘记了宫中的小主儿,忙轻声提醒她道,“快给太子请安呐”

    是啊,太子,千岁爷,她高高在上的小主子,她理应向他下跪请安。

    可李慕儿的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何文鼎的眼神烧得她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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