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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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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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中,此去不知前路如何,你定要好生保重。兄长帮不了你什么忙,唯有和青岩一起,祈求上苍福泽庇佑,愿你平平安安。”

    钱福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过何青岩。李慕儿看了欣慰,点点头翻身上马。

    与她同行的还有马骢和墨恩,风入松虽没有表明去向,却同他们一道出发了。

    钱福与何青岩则同乘一骑,对视而笑,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院门口,那日骂人的大娘与几个早起的孩子这才探出了脑袋来。一个活泼些的女娃子脆生生问道:“大娘,何仙姑和老师她们要去哪里?”

    大娘望着手中沉甸甸的一锭银子,感慨道:“许是去他处做善事了吧”

    左右望去,两边人马背道而驰,忽而一同念道:“至此酒未凉,击箸而笑。我起咏叹调,君莫辞邀。”

    “你只随手招,她念甚妙。一曲广陵散,众人风骚。”

    “美宴过三巡,光景驰西。”

    “人生几回笑,醉回年少。”

    唱罢,两边忽而回头,望着彼此默契一笑。她置身其间,只觉此景更好似一幅精心描绘的丹青画卷。

    美不胜收。

    “青岩,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那里叫做青岩镇。是我出生的地方。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庶出的女儿。我娘的家乡在青岩镇,有一年爹在那里办案,认识了她。可是,我娘因为患有和我一样的病,每每拒绝我爹”何青岩说到这里,轻声笑了出来,“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收服的我娘”

    “那,你娘她”

    “是因为我。她的身体,不适合要孩子。”

    钱福不傻,几句话下来,他已听出了大概。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只是寂静无声地圈紧了身前的可人儿。何青岩的鬓边簪着一朵粉红色的桃菊,但在这丰饶艳色映衬下,她自己却枯瘦得像一片秋日的树叶。钱福有些心疼,面上却保持着笑意,温柔在她耳畔道:“唔那么接下来,我们赶快去青岩镇,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拜见我的丈母娘了”

    何青岩侧首一顾,蓦然间好似回到幼年学琴之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嗯。”她笑道。

    “慕儿,你觉得带着他说的话可信吗?”

    马骢靠上前来时,李慕儿正讷讷盯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举着葫芦笑逐颜开的孩子。被他这一惊,一时答不上话。

    “他为什么突然说要交代荆王的事,会不会有诈?”马骢质疑的话语在耳边此起彼伏,而李慕儿始终保持缄默,勒马而立,并不回应。

    回头看着正翻身下马的墨恩与风入松两人,她也觉得疑惑起来。这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亲密?

    风入松又为何一直与他们同路?

    李慕儿静待风入松走至身边,终于婉言道:“道长,我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是时候说再见了。”

    风入松不为所动,笑道:“小姐去蕲州,我也去蕲州,顺路,顺路。”

    他怎知她要去蕲州,是墨恩告诉他的?李慕儿不愿意看墨恩,口气又拿风入松没有办法,口气闷闷道:“道长叫我莹中便好。”

    转身,余光还是瞥见墨恩讨好地望着自己,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李慕儿与他擦肩而过,兀自走回了马骢身边。(。)

第三二三章:物是人非() 
李慕儿再次奔赴蕲州城,已是物是人非。她站在青萝院的门口,望着依然在门口打着盹的龟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学孙瓒当初那般,用脚尖踢了下他。

    那人倏地跳了起来,却在看清李慕儿手中的武器后,硬是把气憋了回去。

    撇下马骢等人独自来会故人,又需要藏匿身份,李慕儿自然带着她的双剑。

    看来对方没有认出她来。李慕儿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一身男装,心道难怪,而后对他说:“麻烦,在下前来拜访凝儿姑娘。”

    对方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你难道没听说”

    “哟,来客人了?”

    龟公的话蓦地被打断,李慕儿不用往里看,也知道是鸨儿迎出来了。

    鸨儿到底是老辣的姜,一见李慕儿,便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最后叹息道:“我当这大热天的谁还来光顾,原来也是个俏娘子,这是演的哪出?”

    李慕儿抿嘴一笑,拱手道:“苏妈妈好眼力,却识不得在下了吗?”

    鸨儿眉头一皱,这才走近些仔细打量起李慕儿的脸来。半晌,她恍然大悟,大喊了一声道:“傻丫头,是你!”

    李慕儿笑意不泯,点了点头回应道:“在下已恢复了神智,为寻故人而来。妈妈可否允我进去坐坐?”

    鸨儿是什么样的人?在红尘商场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就是人精了。先不论李慕儿那时被荆王府的人带走是何缘由,就凭当初看她是个傻丫头而利用她取胜的过往,鸨儿也断断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的。

    “青萝院可不接待女客。你既然好了,怕也是不愿再进我这门槛了的。就此别过吧。”

    “妈妈且慢,”眼看着她转身将要进门,李慕儿忙举剑挡在她面前,急道,“在下真是为寻故人而来。那后院的杂役小厮陈阿牛,可还在?”

    她这个姿势让人颇有压力,鸨儿却不紧张,只是懊恼道:“一个小小杂役,老娘怎么能记得?”

    一旁的龟公倒是识趣儿,忙不迭上前解救她:“老板娘您忘了,陈阿牛走了!去年夏聚后不久,就被你撵走了!”

    其实,他本也不会记得这茬事儿,可当时陈阿牛被撵走后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可是让青萝院里上上下下的人久久不能忘怀的。

    “那凝儿姑娘呢?”

    鸨儿大概是急于有个了断,顺势接话道:“想起来了。陈阿牛前脚刚被撵走,赵凝儿便为自己赎了身,从此回归良家,一去不复返了!”

    李慕儿了悟,夏聚时陈阿牛的忽然出现,显然引起了鸨儿的怀疑。可能也正是因为鸨儿的棒打鸳鸯,反而打出了赵凝儿的真心。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想要找的故人也已不在了,李慕儿收了手势,只好失望离去。

    负责侦查此案的头儿是司礼监的韦宁,李慕儿与他无甚交情,只偶尔见过几面。好在他算是朱祐樘比较器重的太监,自然便知道李慕儿与马骢的身份,对他们颇为尊重。

    “所以,荆世子朱祐炳,已经全都招认了?”

    “是。世子招供,见潚确有谋逆之意,且已经筹划多年。”

    这不合理。李慕儿暗自思忖,会不会是朱祐柄记恨着荆王,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呢?

    可谋逆造反,是株连九族之罪啊!

    “有实证吗?”李慕儿问道。若荆王真的筹划多年,不会一点痕迹也不留下,甚至很可能已有大笔军械。

    “正在查。据探子回禀,见潚多置弓弩、筑土山、操演船马,广积生铁、收器械于江南。只是这些铁证藏匿在何处,我们还在找。”

    “江南?”

    “不错,大概是在近处收集太过显眼,迟早会被发现。所以这些武器军械都是远赴江南采购的。”

    为什么是江南?李慕儿拧紧了眉头,与马骢默契对视一眼,一齐急急出了门去。

    “老实点!如果你真要将功抵罪,就快交代,荆王的这些罪证,都藏在哪里?”

    被马骢狠力一推,墨恩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却佯装无事,冷笑一声道:“我就算老实交代,你敢信吗?”

    “我信。”

    马骢还未出声,李慕儿就已开口在前。只这一句,便猛然让墨恩故作镇定的神色起了变化。

    李慕儿还是没有看他,垂首注视着地面不知何处,这样的神情分明写满了逃避。而后她一字字清楚地说道:“你可以不说,我会自己去查。可你若说了,我便相信。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墨恩默然,李慕儿亦再不说话,一人坐着一人站立,就这样两厢静静对峙。到最后,连马骢都不敢插嘴,只神色怪异地站在李慕儿面前,三人如夜晚田地里的稻草人一样安静晦暗,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不知僵持了多久,直至有人来叫用膳,墨恩才徐徐转身,对李慕儿妥协道:“我带你去。”

    说完他就要去牵马。

    不待李慕儿反应过来,马骢已替她问出了口:“去哪里?”

    “江南啊。”

    李慕儿一愣,眉头不由锁了起来。这一切会不会太过顺利?她此行本做好了恶斗的准备,不料阴差阳错之下遇见墨恩,居然并非阻碍,反而步步不战而胜?

    好在江南就在湖广回京的归途中,只消稍稍绕一点路。李慕儿起身欲行,马骢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拧眉道:“慕儿,你就不怕他有诈?”

    李慕儿知道马骢一向对墨恩有成见,可眼下她实在没有时间再对他解释,又不能直接告诉他墨恩不会伤害她,思虑之下便反问道:“骢哥哥,即便他有诈,即便前路迢遥,你可愿意陪我,再一次犯险?”

    像是吃下了定心丸,马骢直视着李慕儿虔诚的双眸,无法抗拒地点下了头,“好。从现在开始,我不问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跟着做就是。假如你错了,也不用担心,至少有人给你背黑锅的。”

    李慕儿得到他的配合,嘴角一抿,举起手中的双剑,摇晃了一下那已显陈旧的剑穗。

    时光荏苒,一直陪在身边的,唯马骢一个。(。)

第三二四章:镇府衙门() 
李慕儿三人出得门外正要启行,便发现风入松远远地跟了过来。

    他要跟踪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这下李慕儿再忍不住,执剑拦住他问道:“道长这是准备去哪里?”

    风入松被问住了,他怎么知道,她要去哪里?“咳咳,事到如今,我只好实话实说了。”

    李慕儿集中了精神,听风入松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受人之托,一路保护你的。”

    “何人?”

    “何仙姑啊。”

    “滚!”

    墨恩所说的江南,指的便是留都应天府——南京城。

    在太祖的祖孙四代在位期间,南京北京到底谁是京师,谁是陪都,如同文字游戏一样,反反复复。经过一番折腾,北京最终被确定为首都,而南京为留都或陪都。

    不过,与隋唐的两京制或金朝的五京制不同,明朝的南北两京理论上有着相同的地位。虽然远离权力中枢,南京却保留着一整套中央机构,包括六部、六科、都察院、大理寺、国子监等等,甚至连太医院都有。

    当然也有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南京的锦衣卫指挥使名叫王臣,一迎到马骢与李慕儿,就迫不及待地递上了封据说从京城来的急件。

    京城来的书信——毫无疑问,定是朱祐樘来关心她进展的。

    李慕儿虽然中途回过一趟京城,但匆匆忙忙又心乱如麻之下,根本没有想到过给他去报个平安。此刻回想起来,自运河上被洪灾截断去路,不知他听说的消息是怎么样的?

    李慕儿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朱祐樘在写下这封信之前,还在四处打探着她的消息。最后还是刘大夏复命时顺带提到了马骢,他才掌握到了李慕儿的行踪。而后从蕲州的韦宁处得知她要奔赴南京,这才索性写了信到南京的锦衣卫。

    提笔之时,朱祐樘满心忧虑,一来苦她短短几日就从阳谷到了湖广,又从湖广到了南京的奔波艰辛;二来又怕她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下笔时却嘱咐不了太多,只寥寥几句惊喜她幸免于难,交代她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笔头上的美话再贴心,又怎及身边的一件披衣?

    这个道理朱祐樘懂,他望了眼左手边厚厚叠起的折奏,又侧头看看右手边的一本明黄色锦缎书面的线装经书——那是李慕儿自荆王府回宫后常要抄写的经书。两下的对比,忽然让他有种身处天平而不知往哪边倾身的无力感。

    他咬咬牙,只好埋头写下几句寻常的叮咛。

    只是这信到了李慕儿手里,却好像瞬间变成千金之重。那熟悉的笔墨纸香,他下笔时总是先扬后抑的细微动作,就这样突如其来地传到她的脑海,犹如在他身侧,亲眼见他寂寂无声地一字一顿。

    “阿错,你若知道太子是我的孩子,会拼尽全力保我吗?”

    “慕儿慕儿先吃饭吧。”

    若不是马骢的呼唤响彻耳边,李慕儿心中的问题差点就要问出声来。回神看向大厅,王臣还弓着腰面对着马骢,不知方才说了些什么。

    虽然大体来讲,南京的中央机构与北京是相对应的,级别也相同。但毕竟皇上与内阁俱在北京,南京各机构的职权远远小于北京相应机构,其权限一般仅限于南京和南直隶。

    所以王臣虽是指挥使,却以马骢这个京城的指挥同知为尊。

    可他这样趋炎附势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李慕儿觉得格外别扭。大概是她接触了许多锦衣卫的官员,都是如同马骢、牟斌、孙瓒等仗义爽朗之辈,突然见到个这样低声下气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腹诽间,一道道珍馐佳肴已被送了上来,这让刚从灾区过来的李慕儿愈加不爽。奈何马骢速速拉了她坐下,已经开始为她布菜,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她没再说什么,王臣却先耍起了官威,“来人呐,将这小子先押下去!”

    这小子自然指的是墨恩。李慕儿闻言狠狠将筷子往桌上一放,闷声道:“王大人好大的架子!这位是下官带来的人,自然由下官处置才对。何况,我们明明一同进门,王大人怎知他是犯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马骢盯着李慕儿,本想反驳,可想到自己承诺过的话,只好将懊恼随饭咽下肚中。王臣脸色有些赧然,还带着些惊慌失措。墨恩则几不可见地嘴角上扬,显然对她的维护十分满意。

    更令他满意的还在后头,李慕儿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虽然不看他,却分明是对他说话:“你坐这里来。”

    就在墨恩移步过去的当口,李慕儿又对王臣道:“投案自首者,一可免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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