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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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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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丽金门,五色云屏三岛近。风和玉殿,九霄彩仗百新。”

    这是写得宫中景物。朱祐樘拾起另一支笔,走到她让出来的位置,提笔作:“旭日丽庞楼,瑞气春融珠树迴。卿云笼鹤禁,祥光晴护玉阶平。”

    两副对联虽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朱祐樘的显然用词更为有新意,确实更胜一筹。李慕儿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便见他面露得意,拱手半弯下腰,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道:“女学士,承让了!”

    李慕儿忍俊不禁,指了指砚台,唇际云淡风轻的笑意不减,“继续。”

    李慕儿重回女学士的岗位,却还是记挂着未帮丘濬完成的图籍整理之事,便总是得空去帮着抄撰。

    与朱祐樘的关系,也因着那一夜的沟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化解。李慕儿很享受这样轻松闲适的日子,彼此之间没有芥蒂,君臣之乐如沐春风,在这将要入冬的寒冷季节里,显得格外安宁。

    只是天气转寒,朱祐樘怕冷贪咳的老毛病便不可逆地犯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今年他咳得竟比往年愈加严重。

    这一日两人正从文华殿议完政事回转,朱祐樘忽然就弯下腰猛咳了起来。李慕儿温柔地拍着他起伏的后背,不自觉地心疼起来,“往年我总没伴你过冬,却不知你冬日竟如此难熬”

    朱祐樘直起身子,勉力扯了个笑,“无妨的,这一年年的,不也过来了吗?”

    许是他咳嗽的声音实在太突兀,不远处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朱祐樘半个身子遮着李慕儿,导致她一时倒未曾看清来者何人。

    直到对方莲步依依已走至他们眼前,一声清亮问候声蓦地响起,李慕儿才想起来这文华殿往北就是太皇太后的清宁宫,来者除了郑金莲还能是谁?

    自从“娥皇女英”事件后,朱祐樘已长久没有再见过郑金莲,即便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她似乎也总尽力避开他。若是说爱意会随着时间消逝,那对于朱祐樘这样良善的人而言,恨意则更容易减淡。

    此刻冷不丁看到郑金莲,看到她手中托盘上放着的一碗梨羹,朱祐樘眼神已不再如往常见她一般冷漠。

    可真要从中判断到底是何情绪,李慕儿觉得最恰当的一个词,应该就是“尴尬”了。

    郑金莲低垂着眼眸。她的眼睛本来很大,此刻这样子藏匿着,倒显不出这优势来了。李慕儿想到初见时那个有着圆溜溜大眼睛的乖巧女孩儿,一时也有些尴尬。

    尤其是,自己心知肚明,郑金莲多么盼望朱祐樘纳她为妃,而朱祐樘又拒绝了她多少次

    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

    可她却还是听到咳嗽声时,跑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举起托盘,道:“万岁爷,奴婢虽有百般不是,可这碗梨羹对您的咳疾有缓解之效。往年奴婢都为您烹制,而今”

    她欲言又止,李慕儿可以理解她心中有多翻腾。正是有了这些复杂而难述的情绪,她手中的这碗朱祐樘从小吃到大的梨羹,自然愈加难能可贵。况且今日他们在此停下,只是偶然,郑金莲能即刻端出这碗东西,或许是等此良机已久,但李慕儿情愿相信,她是一直为那个入冬就咳嗽的主子备着呢

    李慕儿从来心大,不忍再看三人继续尴尬下去,只好将手从朱祐樘手上移开,缓缓接过羹汤,道了声谢。

    或许是李慕儿替朱祐樘道的这声谢,触及了郑金莲敏感的那条神经,她递过来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脸上也闪过一抹不悦。

    这点小变化立刻被敏锐的朱祐樘察觉,他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头,断然开口相拒道:“不必了,难道朕不咳,还能是一碗梨羹的功劳不成?女学士,我们回宫。”

    话语中充满了攻击性和保护欲,李慕儿与郑金莲都不傻,立刻就听了出来。可未待两人有何反应,朱祐樘已大手抓过李慕儿的一只手,蓦地闪身越过郑金莲。

    李慕儿失去平衡,一时控制不稳手中的托盘,“咣当”一声,瓷碗坠地而碎的声音,响彻了清宁宫外空旷的紫禁城一隅。

    郑金莲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自嘲一笑,蹲下身子开始捡拾那一堆杂乱。

    捡着捡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华丽弓鞋。

    这鞋样郑金莲自然熟悉,忙跪地请安喊了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扶起了她,摇头叹息了一声。(。)

第二八一章:不负初心() 
朱祐樘的咳嗽声时时萦绕在李慕儿的心头,就连刚刚浅眠入梦时,都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咳声,于是蓦地惊醒,起身不知所措。

    这一夜,她又在将眠不眠时被填满了脑海的咳声惊醒,可这回她不再不知所措,而是决定为他去寻一寻法子。

    深夜的紫禁城静谧异常。李慕儿穿越日精门后,便看见铅云低垂了下来。再沿着去文华殿的路走了一会儿,天空终于下起了雪珠子,在她路过的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清白。

    风刮着那雪霰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李慕儿只好加快了步伐,匆匆地走到了清宁宫前。

    有一都人刚从宫门出来,李慕儿认得他是清宁宫的内使,便叫住他道:“劳烦公公通报,乾清宫女学士前来拜访郑娘子。”

    “哟,女学士来得不巧,郑娘子前脚刚去了尚食局。老娘娘忽然想吃的糕点,清宁宫小厨房里材料不够了。”

    “如此更好。”李慕儿拜谢内使,拔腿就走。

    重新走回尚食局,李慕儿已浑身落满了雪。方才经过尚食局时看到还有灯火,她倒不曾留意停步。此刻进了门,才发现郑金莲果然独自在此,正耐耐心心地做着吃食。

    见李慕儿突然出现,郑金莲多少有些惊讶,面露异色道:“女学士何以深夜来此?”

    她满脸满身的雪,近了火盆,瞬时消融成水,一滴一滴顺着额角跌落下来。好不容易拿袖口将脸颊抹了个清爽,她才开口道:“郑金莲,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的梨羹是否真的对皇上的咳嗽有用?”

    郑金莲又打量了一番她的狼狈模样。原来她不顾风雪来来回回找她,就是为了那碗梨羹?

    这让郑金莲忽然想起当年年幼之时,未经世事的自己也是如此,冒着严寒,顶着一个小小奴婢的身份,四处求偏方、试药性,才找到了合适的配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单纯为他的心思原来早已消弭,倒比不上眼前这个后来之人了

    “嗯。”

    听郑金莲轻轻应了声,李慕儿脸上露出些许欣喜,可转眼又变成担忧,不确定地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这碗梨羹?”

    之所以担忧,是因为李慕儿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失宠”的郑金莲而言,恐怕难以答应。

    果然,郑金莲不答反问:“我将此秘方教于你,对我有何好处?”

    “郑金莲,”李慕儿正色道,“难道看着皇上身子不爽,你心里会好受?那****在清宁宫外看得清清楚楚,你眼中对皇上的关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既然你关心他,教给我又有什么坏处?”

    郑金莲闻言居然笑出了声,“女学士啊女学士,你错了。我要是真得关心皇上,早就将这秘方告知皇上的御厨或御医,何必非得亲自献给皇上?况且我若肯教,也不会教给你,让你白出了这风头啊!”

    她说的话十分在理,倒是李慕儿疏忽了。

    “女学士当真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计回报?这宫里每一个人,太皇太后,皇后,包括我,都讲究以物换物,以情交情。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

    李慕儿哀叹了一声,也许是自己出宫久了,竟真真忘了这后宫的生存法则。可此刻来也来了,只好问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郑金莲闻言反收起了笑容,放下手中活计起身,搓搓手道:“很简单,让我回乾清宫。”

    李慕儿拔腿欲走,“这我做不了主,告辞。”

    转身刚行至门口,郑金莲的声音从后面再次传来,“女学士好生小气,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奴婢教你便是。”

    她的声音还算温和,难道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李慕儿背对着没看见她的表情,只能这样揣测着。

    而回头之时,郑金莲已挪开了视线,开始准备要用的材料。

    “你真的愿意教我?”

    “嗯。”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郑金莲没有答话。并不是突然改变主意。在看见她满身沾雪的时候,她便决定要遂了她的愿。

    可方才说得也都是实话,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心狠些,更接近于她认识的那个郑金莲。后宫里凡事要求交换,当年一心为他的郑金莲如今也成了那样的人,她一面希望眼前这个,可以一直不负初心;另一面,却也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曾经是不负初心的那个

    让郑金莲没有想到的是,才高八斗、能文能武的女学士,掌起勺来,却笨拙地令人诧异。

    再又一个正在削皮的梨“骨碌碌”从她手中滚落在地时,郑金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慕儿尴尬,急忙又拿起一个小一点的,道:“我不太会这些。”

    郑金莲的视线顺着那个梨望向房外,雪片子似乎小了些,但仍旧细细密密,如筛盐,如飞絮,无声无息落着。近处青砖地上,已露不出白的青色,而像被泼了面粉袋子,满地白茫茫。

    转头又望向被暂时搁置在一边的太皇太后的糕点,忽地就想起日前太皇太后与她说过的话。

    那日太皇太后扶起她后,便自语道:“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一个罪臣之后,明明势薄,却是个打不死的蟑螂,还屡立奇功博得樘儿欢心”她顿了顿,随即厉色道,“近日皇后那边的外戚,可是十分嚣张。”

    郑金莲一惊,太皇太后曾说过,唯一能制约皇后的,怕就只有女学士一人。这是要开始对付皇后了?念及此,她试探道:“太皇太后是想借女学士的手”

    “不,”太皇太后遥遥望了眼坤宁宫的方向,回头宠溺地对她一笑,“傻丫头,是借皇后的手,对付女学士。”

    “是不是这样?”

    李慕儿的话,将郑金莲思绪拉回。她点点头,见李慕儿咧着嘴满意地继续,忽而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女学士,你要小心皇后。”

    “什么?”

    “没什么,继续吧。”

    郑金莲此时尚且以为,太皇太后所要利用之人,无非就只是皇后一人罢了(。)

第二八二章:判罪荆王() 
不知道是不是郑金莲的梨羹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李慕儿的用心打动了朱祐樘,他的咳嗽渐渐缓解了不少。

    而荆王一案的审讯,也迎来了最后的关头。

    一日晌午时分,朱祐樘没有午睡,也没有屏退李慕儿,召了戴珊与马骢入宫,询问荆王的审讯结果。

    “皇上,荆王已经认罪。”戴珊如今身为刑部尚书,人虽然扣在锦衣卫,但他的差事一点也不会少。

    马骢本打量着李慕儿,闻言补充道:“皇上,荆王除了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以外,还经常纠集一些小流氓,成天吃喝玩乐。他们有时换上便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小巷横冲直闯,甚至私自渡过长江,到处寻问柳,只要听说哪一家媳妇或者女儿有些姿色,就抢回荆王府。”

    李慕儿听得气愤,怒道:“确实如此,荆王府内常常纸醉金迷、天酒地,依微臣猜测,以荆王的岁禄,是远远承担不起他**的生活的”

    “不错,”马骢见她灵气十足,心中开怀,“除了上书喊穷,明的硬要,荆王还时常暗中侵吞。据查,他曾吞没大批官粮,倒买倒卖。荆王府府库里聚敛的钱财,数以万计!”

    朱祐樘静静听完他们的禀奏,半晌才开口道:“你们也看到了,那日太皇太后亲自去了锦衣卫。”

    两人点头。李慕儿却是一惊。的确,刚回宫那日,萧敬禀报太皇太后去见荆王

    难道是太皇太后要包庇他?

    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荆王罪过虽大,却顶多只是有损皇家声誉,与当初李慕儿所料通敌叛国,可不能同日而语。

    李慕儿正在腹诽,果然听到朱祐樘道:“太皇太后念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求朕放过荆王的性命。”

    对荆王,李慕儿心中唯有厌恶。几个月以来,她虽并没有向朱祐樘打听过,会怎样处理荆王。但私心里,她以为荆王必定难逃一死。

    戴珊与马骢面面相觑,显然也同李慕儿一样诧异。荆王所犯之罪,杀一百次都不为过,皇上就念在他是皇姓近亲,便要恕他无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觉得,怎么判最为合适?”

    朱祐樘亲口询问他们的意见,这对两人而言,是荣耀,也是信任。戴珊率先提议道:“那便永世关在狱中,任他自生自灭。”

    “大人,此刑虽仅次于处死,实行起来却怕不妥。”马骢彬彬有礼,劝道,“牢狱之久,易生变数。即便是我锦衣卫狱,也不能完全保证,一辈子不出差池。就回京途中那群营救荆王的黑衣人来看,荆王在外还有党羽,若是再来劫狱,又是桩麻烦事儿。”

    “马骢说得没错,”朱祐樘颌首,拧眉道,“况且太皇太后的意思,恐怕还要顾及皇家颜面,囚在狱中,终究邋遢”

    杀也不行,关也不行,流放什么的,更是给了同党机会,更不可行。那还能怎么罚?

    朱祐樘悠悠看向李慕儿,“女学士,你可有何想法?”

    李慕儿瘪瘪嘴,违心说道:“微臣有一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十二月,一个晴空万里,冰雪消融的日子,朱祐樘御驾亲临文华门,与几位皇亲和文武大臣,共审荆王见潚。

    李慕儿以女官身份随行,朱祐樘不愿再让荆王看到她,遂将她藏在了人群之后。

    当看到荆王发髻凌乱、满身狼狈地朝朱祐樘走去时,李慕儿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惧意。

    好像突然怀疑那日讨论的结果究竟是错是对了。

    可荆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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