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儿好像回到了与他初见的那片小林。
他那毫不避讳的猥琐眼神!
他根本不是来查什么刺客!他没有那么聪明,根本没把她往刺探他秘密那方面联想!他来找她,纯粹是因为她的身份!
他根本认定了李慕儿的身份,就是女学士!
李慕儿却不慌不忙,看似早已预料到他会出现在此。默了半晌,她终于平静开口:“荆王,天黑了。”
“是啊,天黑了,看不清人了。”荆王话有所指,“娘子这个样子,和本王认识的一位佳人,越看越像。本王曾求着宫里的主子,请她把这位佳人,赏赐给本王。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回音。娘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李慕儿装傻,“听不懂。”
“娘子听不懂,是因为墨恩对你使了什么手段吧?本王还记得,那位佳人啊,舞跳得特别好。她的脸蛋,也长得特别漂亮”
荆王说着,缓缓将手伸向了李慕儿的脸。
宣威一看,忍不住横在了李慕儿身前,“王爷三思。墨恩他”
“墨恩他去了哪里,你不是不知道吧?”荆王口气突然一厉,斜眼睨着宣威,半是威胁半是愤激地反问道,“他如此儿女情长,你就不怕坏事儿?”(。)
第二六零章:急索登床()
小小房门前,几人站作一团,气氛难言的沉重。
一瞬间的犹疑后,宣威默默退到了一边。
李慕儿深吸了口气,任由那只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她脸颊,染走了一片朱砂红。
荆王终于得逞,忍不住笑道:“那么漂亮的脸蛋,化这丑妆,岂不糟践?来人哪,带女学士下去,好好清洗梳妆,送至后院厢房。”
李慕儿突然想起自己对荆王的一句评价:遇美人必急索登床。想来,确实如此,亲弟堂弟的妻子,他都可以占为己有,如此不要脸的行径,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几个小厮作势要上前拉她,她只身着里衣,岂能容他们亵渎?
“滚开,”李慕儿眼睛一横,“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头也不回,负手款步往外走去。荆王倒因她这副淡定地样子,频频望了她好几眼。
所谓后院厢房,算得上厚待李慕儿。无论是房舍大小,还是装饰摆设,与茆氏住处都算不相上下。
看来荆王几次向太皇太后求纳女学士,倒也不是玩儿虚的。
可他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初见那一面?还是因为上元节那支舞?
李慕儿如今已无暇考虑他的初衷,更重要的是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她已洗干抹净,恢复了容貌,坐在荆王的“后宫”之中,怎么看都是陷入了困境。
荆王连弟妹都要***何况她已不再是女学士,充其量只是个他手下的女人。
可李慕儿闭着眼安安静静坐在比墨恩的床足足宽上几尺的大床上,表情似乎还算镇定。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脚步声纷至沓来。闻着声儿,似乎有不少人。
如果是荆王要急索登床,怎么会带这许多人来?
再仔细一听,更远处似乎有更大的动静。
“抓刺客!”
很快,这抓刺客的声响,就回荡在了荆王府后院中,响彻了半个蕲州城。
看来那两人终于将今晚竹林发生的意外上奏。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前,李慕儿睁眼,缓缓步到偌大的梳妆台前,对着那华丽的铜镜,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荆王进门时,看到的便是一俏丽女子,微微侧身背着他,对镜勾勒着柳叶弯眉。那镜中所映出的倾城颜色,当真是压过了这王府大院中除了茆音外的所有女子。
令人沉醉!
而李慕儿,听到荆王的虚咳声时,微微挺直腰板,似有淡淡的优越感,轻飘飘说了一句,“回来了?”
这是将他当成墨恩了,还是?
荆王正沉思,外头两位却是等不及,催促道:“王爷,近来王府只有几个生面孔,小的们一看便知,是或不是!”
荆王闻言倒是醒了神儿,往边上一站,让出了视线。并且轻声冲李慕儿叫道:“娘子,你且先回头看看,可认识本王这两个手下?”
李慕儿放下一贯不用的眉笔,索性起身,向他们走近。
女子容颜娇美,妆容精致,发髻上只插了支水头极好的玉簪子,虽简单,却体现出了她气质的不同寻常。
莲步轻移间,她华服衣角轻轻摇摆,实一副动人的景象。
那两人也看得有些呆了。
方才那人虽说能看出是个女子,也没有穿夜行衣,可那紧缚的袖角衣摆,武相的身姿,没有被遮到而露在外头的暗沉发红的皮肤,以及那双狠厉的双眼,哪里能跟眼前这个一颦一笑尽显姿色的女人联系到一块儿?
“两位官人认识奴家?可奴家谁也不认识了”
声音也恁的好听!
“问你们话呢!认出来没有?”
两人被荆王的话惊得反应过来,齐齐答道:“王爷恕罪,好像不是。”
“自然不是!”荆王气得语气又高了一度,“方才我就在她房外,亲眼看着她从房里走出来的!”
对呀,荆王,你可是我的不在场证人——李慕儿斜眼望着别处,窃窃地自得其乐。
人群顷刻间被荆王怒斥退散,外头抓刺客的叫声依旧回响在耳畔,李慕儿转身,目光淡淡地回到了梳妆台边坐下。
她其实甚少上妆,对这些家伙什儿并不十分用得妥当,好在在宫中见得多了,随性而描,倒也没闹出笑话来。
想到这些,她倒想起小的时候,每天早上站在母亲的妆台边看她梳发上妆。那时候爹爹已经贵为京城高官,母亲却仍旧喜欢用一家小香粉铺子里的胡粉、胭脂、头油。素馨和熏草的头油,只要十四五个钱,就可以打上半瓶,她却总是夸它顶顶好用。
而她梳完了,就会把手上剩下的头油抹在李慕儿的头上,再亲手帮她梳头。
是以那时两母女头发上,总是带着不同于其他富贵人家女子的馨草芳香,特别容易分辨。
如今,可是好久没有闻到了。
宫里头那位,总说她不上妆最为好看,她也就没有随着大流,往脸上抹那些香的腻人的胭脂水粉。
不知道若是他见了自己此刻浓妆艳抹的样子,会做何感想?
李慕儿自嘲一笑,却听身后荆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这委实不像他的作风。
可李慕儿并不愿回头看他,哪怕一眼。
只听他自顾自说道:“常言道红颜祸水,说得可是一点也不假。墨恩这小子平时冷情薄性,没想到居然暗暗拿下了你这女学士。照理说,别人倒也无妨,墨恩的女人,爷是万万不愿意碰的。只是,怎么偏偏是你呢?”
李慕儿听得不明所以。
“不过,话又说回来,本王几次三番上书太皇太后要了你,他又不是不知道。算起来,是他先对不住本王才对。你说是不是?”
他似乎很犹豫,他似乎很惧怕墨恩?
“何况,他要是真觉得和你在一起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情,为什么今天走的时候不把你一起带上呢?”
说到此处,他好像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了脚,快步往李慕儿走了过来。
李慕儿蹙眉,转头绕过他的身影,视线直直望向门口。
“王爷!”一声媚意丛生的惊呼,李慕儿松了口气,垂眸坐直了身体。(。)
第二六一章:风雨欲来()
这半夜三更的,敢到王爷临幸的房外大呼小叫,是谁?
荆王神色尴尬,径直回身去开门。
夜风寒凉,茆音素裙曳地,迎风站着,似有出尘绝仙之姿。
“音儿,你怎么来了?”荆王对着美人儿,语气难掩的温柔,可转念却厉声加了一句,“谁告诉你本王在这儿的?”
“王爷,外头都在抓刺客,妾身睡不着,便打听着过来寻王爷了。”茆音简单解释了几句,末了以委屈地问句结尾,“王爷这么说,是在怪音儿吗?”
她神态中的媚意,恰到好处,李慕儿隔着夜色望去,都觉得打扮过后的自己,与她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高下立见。
显然,荆王当是也如此认为。他一面说着“怎么会呢?”一面已步出房门,紧紧圈住了茆音。
色字头上一把刀,对付荆王,只需这把刀即可。李慕儿眨了眨眼,对茆音拂了拂手。
茆音瞧见,搀过荆王道:“王爷,就今晚,到妾身的房里去吧,明日再来这里,可好?”
“这”荆王有些犹豫,转身望向李慕儿。
李慕儿乖顺地倚在妆台上,双足甚至闲适地晃荡了起来。
看来这厮真的失了心智,荆王心底暗叹了口气,冲茆音说了句“好吧”,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也不想着把门带上。李慕儿冷笑着,起身往门口走去。
夜色如梦,抓刺客的动静也不知何时已消失不闻,光线昏暗,李慕儿的脸上淡定如常。
孙瓒的身影,便在此时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的眼前。
“你胆子真大!”
他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李慕儿抿嘴笑了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孙瓒摇摇头,呼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当你问我,为什么说你是女学士时,可把我吓了一跳!你那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是啊,早前她在荆王面前问孙瓒那句话时,似乎就将自己推入了一个火坑。孙瓒担心的是他们知道她从宫里来,从而泄露了此趟前来的目的。而李慕儿要担心的却比他多得多。
可直到此刻茆音将荆王带走,她都安然无恙,并且找到了荆王作恶行径的一个极大罪证,这一切似乎太过幸运。
果然,孙瓒也这样认为,“还好,你运气好,荆王居然大晚上的去找你,正好给你打了掩护。”
李慕儿笑笑,没有答话。不是的,自然不是因为运气好。
墨恩白天不告而别的时候,她便已经断定,那是荆王所为。
荆王为什么要支开墨恩,自然是因为她女学士!
于是她赶紧让王妃带信给茆音,叫她晚上寻找合适的时机,找到荆王并央求荆王去她房中就寝。
而这个合适的时机,在荆王府中大喊抓刺客时,茆音便可猜到。
刺客刺客,谁会料到,这“刺客”就在荆王的眼皮子底下,玩儿了他一把?
可让茆音为她挡着,一来她心里过意不去,二来这样的方法只能用几次,三来,她发现了那口井,若不早点曝光,恐怕早晚会被填埋掉。
四来,墨恩对她的情谊,不知几天内就会赶回来。
李慕儿赶紧将今晚的发现告诉了孙瓒,叫他想办法查探清楚。
“好,萧公公他们那边也有了进展,那个罗启儒应该已经招供了。”
那太好了,她必须快些将这里的一切结束。
然后回去见那个不嫌她素颜平庸的男子。
之后的几天,不知是不是入梅的缘故,天气一直阴阴冷冷的。而整个荆王府上上下下,总有些人心惶惶的意味。
据上等的家丁透露出来的消息,荆王的“御用”风水先生罗启儒,稍前的一个夜里看到了星变,说是直指荆王府,不久将要易主。
而罗启儒算出这一卦后,大概是怕牵连其中,居然忽地失了行踪。
这无疑给不祥的星变之说加了翅膀,显得愈加扑朔迷离却让人信服。
此后府中便有传言,传到后来就变了味儿,成了确确凿凿的一桩事情——世子朱祐柄,在与荆王多次发生争执后,等不及要上位了!
李慕儿听这话时,正坐在窗边欣赏落雨。王妃与周鑑坐在她的正对面,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她传达着消息。
李慕儿目不斜视,淡淡地听着,只在他们讲完后,抿着嘴笑了笑。
周鑑看了,忍不住恭维道:“娘子必然心知肚明,周某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当初想要拉拢娘子,全是因为墨恩的缘故。本想着有了墨恩的扶持,才能顺利将小少爷拱到台前,将世子打入低谷。可是没想到,娘子看似不问世事,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做了那么多事,挑拨了王爷与世子的关系”
“诶,”李慕儿难得开口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听不出褒贬,“休要这样说。我什么也没做过,怪只怪世子孽子孤心,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老师说话真是文绉绉,”王妃趁势夸赞了一句,而后接道,“今儿个檩儿不见你来上课,还跟我闹腾呢!这样说来老师可真是厉害,这拉拢人心的本事,当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及了”
李慕儿这才转眼看她,她与周鑑这样亲密,怎么还介怀着荆王那一边吗?
她这话中,明明就带着酸意。
李慕儿拉拢了小少爷时她不酸,拉拢了周鑑时她不酸,拉拢了茆音时她不酸,此刻坐在荆王赐予的厢房中,她倒开始酸了?
难道只因为她是王妃,难道王妃的位置当真如此重要?
李慕儿蓦地想起了皇后,对她而言,是皇后的位置重要呢,还是朱祐樘的心意比较重要呢?
周鑑多少精明的人,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歧义,显得有些不悦,“王妃这说的叫什么话,老师是墨恩的娘子,此举还不是为了离间荆王与墨恩的关系。你想,等墨恩回来,看到娘子被荆王占了,会有什么后果?”
王妃刚要反应过来,李慕儿却听不得这话,转移注意力道:“周先生,真到了办正事儿的时候,王府内站在小少爷这边的人马,有多少?”(。)
第二六二章:世子心计()
“世子毕竟得势已久,目前愿意扶持小少爷的,都是要么被世子惩处过的,要么不受王爷重用的,算起来,不过一成。”周鑑对答如流,却面露忧色。
不过一成,那么当面与世子对峙,毫无胜算。怪不得张氏与周鑑处处不走正道,还总是想拉拢墨恩。
除非荆王自己放弃世子——这也是他们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可李慕儿等不及了,荆王对世子的考察,又岂是一朝一暮可以下决断的?
看来必须下记猛药了。
李慕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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