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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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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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恩师,难不成就是教她学问的陈公?

    犹记得,当时年幼,与父亲在茶楼听说书,忽然有位老者进门与说书的争辩。说书的气恼,辩不过就要动手,李慕儿上前帮忙,还稚气地为他说话:“你说得都对,他说的不对。你别怕,真理是属于少数人的!”

    陈公像捡到了宝,跟着她直到家门口,说要教她学问当她老师,工钱随意,食宿全包。

    呵,原来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父亲一来看中他有才华,二来想把她培养成文武全才,爽快答应了他。

    没想到这一教就教出了感情。

    他总是循循善诱,耐心教育她不要功课做着做着就翻墙出去玩耍;他总是装神弄鬼,在房间里静坐说什么体认本心;他总是两袖清风,却大咧咧地叫她去为他讨口酒喝;他总是拒人千里,从不告诉任何人姓甚名谁从哪里来;他却又视她为女,做完功课就将她背在背上满院子跑

    可是他却狠心告别,在她家出事时放手离去

    朱祐樘和马骢担忧地看着李慕儿。她脸上虽挂着笑,眼睛却直直盯着杯中酒,渐渐泛起水雾。

    钱福偏又不知情地问道:“莫不是我这恩师,当年游荡到了女学士府上?”

    马骢适时撞了撞李慕儿胳膊。

    李慕儿反应过来,“他,陈公他可还好?”

    果然便是恩师!钱福开怀大笑道:“他很好,身体健朗!这么说你我真是师出同门?”

    李慕儿也笑起来,“是,若他是陈公,莹中在乌程,也受过他指点。只是不如你福气好,我不过偶有机缘,学了些皮毛而已。”

    朱祐樘左侧坐着的兴王高兴说道:“原来竟有这种缘分!如此,你便该是他师妹!”

    李慕儿嗯了一声,倒满酒杯相敬钱福,“那今后莹中当称呼你一声兄长!”

    “好!妹子,干了!”钱福干杯饮尽,又思忖了一下道,“若不是当日皇上看得起我,叫我一同阅卷,我哪有机会应这声兄长?来来来,莹中,我俩敬一敬皇上才对!”

    李慕儿照办。

    马骢和兴王在旁恭喜,气氛立刻活络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热闹,几人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钱福和李慕儿,不被他人灌得晕晕乎乎,也自己相敬得晕晕乎乎了。

    饭后朱祐樘要午休,众人散去,各回各家。

    院子被收拾个干净,李慕儿却留了一壶酒,自斟自酌起来。

    未遇故人,却思故人,又哪还有什么故人?

    她虽喝得慢,银耳还是怕她喝多,就过来劝,这不劝还好,一劝倒引得她耍起了酒疯。

    只听她絮絮叨叨说道:

    “银耳,姐姐今儿个高兴!”

    “我兄长是金科状元!我是皇上钦封的女学士!”

    “那小老头儿真是能干哈!桃李满天下呀!”

    “我真是想念他”

    “想念父亲,想念娘亲,想念骢哥哥”

    “想念嬷嬷,想念小柯”

    “我还想”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李慕儿敛起仅有的神识,震惊地望着来人。

    他挥挥手叫银耳退下,他坐到她身边,他穿着便衣,没有戴冠,他的眼神滚烫,他轻轻地问:

    “你还想谁?”

    李慕儿觉得胸口发烫,紧张的快要窒息。

    她举起手,又无力地落下,张了张嘴,却无从开口。

    过了半晌,才平复了不知从何而生的紧张情绪,镇定道:“你知道我先生,对不对?你叫兄长来阅卷,是因为你觉得他会为我说话,对不对?”

    朱祐樘点了点头,“你还活着,我难免要查一查当年你家的情况。也是巧,钱福若没有考中状元,我不会问起他先生。我知道后,便想着或许他会帮你。幸好,没有看错他。”

    李慕儿数日来被压下心头的情丝又爬了上来。

    狠狠咬了咬唇瓣,硬着心肠断断续续说道:

    “你何苦费尽心思留我在你身边?”

    “我现在好后悔,我喝多了,我想毁约。”

    “你放我走,我不想再待在你身边。”

    “我”

    说话声越来越轻,朱祐樘只觉软香温玉入怀,竟是这厮醉倒在了他肩头。

    他晃了晃酒壶,微笑摇摇头,抚着怀中人的脑袋,自语道:

    “我也喝多了。你说的话,我没有听见。”

    怀中人无意识,他自嘲扯扯嘴角,抱她上床躺好,才回乾清宫暖阁午憩。

    哪里睡得着。

    又起身,召来萧敬,将她的双剑取来,挂在了床尾。

第十七章:五雷道法() 
六月庚子,襄王见淑薨,辍朝三日。

    朱祐樘却没有闲着,照常带着李慕儿去内阁议事。

    回转的路上,朱祐樘突然停步问道:“虏寇来犯大同边境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他这是在与她一个女子讨论国事吗?李慕儿惊诧,只好婉言:“皇上,微臣身为后廷女官,不敢妄言前朝之事。”

    朱祐樘轻笑:“你如今整日旁听朝事,连折子朕都让你翻了,还有什么不可为的?”

    听他言语轻松,李慕儿眼珠子转了转,大着胆子道:“这回你让新宁伯谭祐选军马二万练习,虏寇以为我们有所防备而遁走,是为大幸。可若他们知道了这不过是招兵买马虚张声势,难保不回来再犯。”

    “是,”朱祐樘点点头,“大同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是以直到今日仍是驻了重兵把守。朕向来提倡采取怀柔政策,只是总有好斗虏民来扰。这也是朕的一个心腹大患。”

    “大同与延绥接境,当可互相应援。”李慕儿想了想,又道,“只是若大同守臣先报奏于京请求借调延绥游兵,等你批复下旨,怕早就误了大事。”

    朱祐樘问:“所以呢?”

    “所以,”李慕儿弯腰拱手,“如果虏势紧急,皇上该准他们先调发然后奏闻。”

    朱祐樘又点了点头道:“嗯,朕已经这样做了。”

    李慕儿猛地抬头:“你耍我!”

    朱祐樘噗嗤一笑:“可是,调兵如此容易,若是有人借此漏洞起兵造反,不也是个威胁?”

    “那你就派个信任之人驻守两地,代替你抉择形势。”李慕儿说完又有心嘲弄他,“莫非你这毛头小儿初登大位,连个可以信任的将士也没有?”

    朱祐樘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有一人倒是可用,守备天成都指挥使张安。”

    李慕儿见他有些犹豫,便问:“可是有何不妥?”

    朱祐樘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答道:“此人是朕入主东宫时就开始培养的心腹,忠心不二。”

    “那就行了啊!”李慕儿又转念一想,“我从未听说过此人。这么说他是你安排在暗处的?你是怕将这心腹派往远境,他日京城起了什么变故,恐无人能在暗中帮你办事?”

    朱祐樘不语。

    李慕儿心中暗叹,她能够理解他身在高位的无可奈何与提防谨慎,也感慨他居然将这种密事拿出来与她相商,于是好言劝道:“你心胸足够坦荡,何惧京中无人能用?倒是这边关之事,变幻莫测,时不我待,派个足够信任的将士前去,你我方能安心。”

    朱祐樘听完后嘴角突然微微上扬,轻快道:“好。就这么办。”

    回到乾清宫,他便拟了旨,封张安为大同游击将军,掌管驻地防守应援。

    李慕儿刚把他手中笔接回,就听他道:“今日事已毕,朕带你出去转转如何?”

    “好啊!”李慕儿抚掌,“去哪里?宫后苑吗?听说宫后苑除了你们这些主子,旁人须得有你赏赐方可赏得,我这还没去览过世面呢。”

    “不,比宫后苑更好,”朱祐樘似笑非笑,“我们呀,出宫去。”

    李慕儿眼睛都亮了起来。

    蓝空碧如洗,鸟声脆如曲。街市上人群熙攘,源源不绝。三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骑着马缓缓行着,引得百姓纷纷侧目赞叹。

    李慕儿像久未出笼的小鸟,一路上东张西望。她女扮男装,穿着一身青布直缀,头戴一顶**一统帽,看上去倒也不觉得怪异,反有股特别的英气。

    而朱祐樘与她相同装扮,不过衣衫是沉香色的,且衣袖更为宽阔一些,更显得他气质儒雅。

    另一位,则是被朱祐樘传来保护御驾的马骢。他身着黄色短衫罩甲,为了不露身份,腰间并没有配绣春刀,而是一柄普通长剑。

    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胭脂水粉香味飘于鼻端。李慕儿对这些女子物什不感兴趣,倒是被一处人声鼎沸的包围圈吸引了眼球,一个纵身跃下了马。

    可她忘了自己内力已失。

    这一落地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马骢“小心”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人也已经跳下马冲她奔去。可惜他们一个在朱祐樘左边,一个在右边,哪里救得及。

    居然从马上摔下来,李慕儿觉得没面子极了,赶紧从地上蹦起来,痛都不敢喊一声,拍拍屁股尴尬笑道:“没事,嘿嘿,没事。”

    朱祐樘的大笑声却从马上传来:“是谁放着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说要骑马的?”

    李慕儿的脸一下子绿了。

    一脚踩在马骢脚背上,喝了句:“都怪你!”

    马骢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后颈。

    朱祐樘笑得更欢。

    李慕儿索性不理他们,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马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转头望了望朱祐樘。

    “让她自个儿去吧。”朱祐樘笑着冲他说,并不打算下马,就在原地张望着。

    马骢只好也骑回马背。

    马上居高临下,勉强可以看到里头情况。

    正中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正舞着一把剑念念有词。

    围观者窃窃私语。

    李慕儿却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紧接着道士与她似乎发生了争执。

    李慕儿转身回走,众人居然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她冲马骢高声叫道:“骢哥哥,借你的剑一用。”

    马骢犹疑看向朱祐樘,对方点了点头,他才把剑扔向了人群前方站着的李慕儿。

    李慕儿对他做了个鬼脸,拔剑而舞。

    虽然动作绵软无力,但她的一招一式都与那道士所舞没有分毫之差。

    道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狡辩道:“你这是此刻临时所学,不过记性好罢了,凭什么说本道法术无用?”

    “哼,”李慕儿一声冷笑,“你说有了道具你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看你缺的不是道具,而是天意。今日晴空万里,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就算给你道具万千,也是唤不来半点雨水的吧?”

    “你!”道士动了怒,“你这小子到底有何目的,竟敢污蔑我派五雷法?”

    “五雷法?”李慕儿又比划了一段剑花,“你说的就是这个?”

    道士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会使得?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李慕儿正欲说话,身后朱祐樘不知何时从马上下了来,突然拽住她握着剑的手腕道:“莫要惹事。”

    李慕儿撇了撇嘴,把剑还给一同过来的马骢,被带着走出了人群。

    她满心不甘道:“干嘛不让我教训教训他,这种人就知道装神弄鬼!什么五雷法,这些招式不过是我爹编出来哄我玩的把戏,怎么就”

    她的话没能继续,在看到朱祐樘和马骢若有所思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后,便没有再继续。

    她爹编出来的“五雷法”

    那她爹有没有拿这弄虚作假过?

    李慕儿潜意识里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用力甩开了朱祐樘的手,闭嘴爬上马去。

    朱祐樘虚咳了声,扯开话题道:“好了,去办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李慕儿没好气地问。

    朱祐樘无奈摇头,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第十八章:梅诺麻卡() 
三人很快来到了北会同馆门口。

    “会同馆?”李慕儿好奇问道,“会同馆是招待各处夷使及王府公差的,你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朱祐樘耐心回答:“今儿个该是迤西各处使臣到达之日。我们先不进去,在对面饭馆坐下看看。”

    找了个二楼靠窗位置坐下。

    李慕儿又开始埋怨:“你是来观察使臣的?我当你果真这么好,带我出来耍玩,没想到还是为公事。整天就知道公务公务,我看不用我动手你也迟早英年早逝。”

    马骢本拘谨坐着,闻言蹙眉呵斥道:“丫头,别瞎说。”

    朱祐樘但笑不语,李慕儿见他淡定模样反倒心虚起来,吐了吐舌头问:“此番迤西使臣到来,所为何事?”

    “哭穷,讨要赏赐。”

    李慕儿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直接,一口水刚入口梗在喉头,呛得她直咳嗽。

    马骢反应迅速地上前为她拍背,朱祐樘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慕儿摆了摆手,挑眉又问:“那么,你不肯给?”

    “也并非全然不肯,”朱祐樘抿了口茶水,“只是他们未必都需要。”

    李慕儿还欲再问,朱祐樘示意她看窗外。

    来的几批人马中有汉人,也有身着异服的少数民族。李慕儿直直盯着他们一群一群地进了会同馆,才收回眼分析道:“从这些使臣出示通关文牒的谨慎模样,以及对迎接官员的客气态度,可见对上京事宜的恭敬与重视,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朱祐樘指了指门口迎接的官差,“你可看到他们手上的礼物?”

    李慕儿瞄了一眼,“看见了,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地特产罢了。他们既是上京讨要赏赐,必定不会露财。”

    朱祐樘摇摇头。

    李慕儿又疑惑望去,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拍了下桌子道:“我明白了!大部分包装都是用的最普通的云龙纸,而这最后一群人送的东西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纸质可精贵的多了!”

    “嗯,”朱祐樘满意,“最后一群人是永昌府的。永昌、腾越之间,沃野千里,控制缅甸,乃大都会也。那里的百姓善制金、银、铜、铁、象牙、宝石、料绿、竹器、布之属,皆甲于他处。我不增加他们的税收,叫他们自给自足,还为他们铺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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