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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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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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将墨恩所作所为复述一遍,只是他为谁效力,暂时不敢揭穿。

    太皇太后却并不相信操控人心的无稽之谈,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说,哀家就该放过你吗?在哀家心目当中,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哀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李慕儿心头颤了颤,太皇太后要杀她,易如反掌,才不会同她再费这番口舌。眼下看来,郑金莲没有如愿,她还能正常回宫当差,说明朱祐樘态度必定已经强硬过,让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不敢随意动她。

    仗着这点优势,李慕儿忙道:“太皇太后,微臣贱命,怎敢与皇上的安危相维系?太皇太后留着微臣,自然有微臣的用处。微臣虽人微言轻,但太皇太后的命令,微臣不敢不从。”

    好啊,她为解燃眉之急,果然愿意投靠清宁。太皇太后眼角一弯,她叫李慕儿过来,确实是为了询问她造访刘府一事。如若她有意翻李家旧事,那便再留她不得。可她若确实一心向着朱祐樘,那自然是要留着她的。

    留着她,是对皇后最大的制衡!

    皇后外戚多少嚣张,无人不知,就连周氏外戚在外也要让着一二。这刘吉为何被致仕,虽然朱祐樘只是借题发挥,却又给了皇后外戚嚣张的资本。

    本来郑金莲上位,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可惜朱祐樘最终还是以廷议罢之。

    这后宫能制衡皇后的,居然唯有女学士。

    皇后最怕的,也只有女学士。

    所以,太皇太后心中考虑的,便是如何用她,如何放心用她?

    念及此,她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女学士,你知道,哀家对你唯一的不放心,便是你的身世。如果放下这一点,哀家从来不曾为难你。”

    是啊,如果郑金莲的为难与她无关的话。

    “皇帝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不愿意他受到哪怕一点威胁。可是,他信你,哀家也舍不得他难过。”

    这话李慕儿相信。

    “如果你是真心归顺了,那么,一定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李慕儿抬头,蓦地与她对视。

    她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认真与笃定,“低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我希望你记得身上穿着的这身官服。因为它时刻在提醒着你,你是一名后廷女官,那上面的装饰和点缀,与朝廷外官不同。你不能忘记,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不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能冀望在宫内得到。”

    这是暗示她放下自己的身份吧,李慕儿恭谨应是。

    “可往后日复一日,继续长伴皇上左右,你一定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更不能冀望在此处得到了。”

    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与朱祐樘之间

    这截然相反的两句话,听得李慕儿心中大彻大悟。

    “女学士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哀家从你身上,看到了与其他女官不同的东西,”太皇太后顿了顿,终究把话说完,“是江湖气。”

    李慕儿沉默。

    “女学士,善良和义气,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青春一样不值钱。哀家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是,微臣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第二三一章:再现密疏() 
从清宁宫回来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雨。大概是进入了梅季,这雨水落在身上让人有明显不适的感觉。

    它们却还断断续续落在李慕儿的官服上。

    初穿这身官服时,还是个不思进取的小丫头,浑浑然不知究竟要做什么。而如今时过境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三载有余,看似是坐稳了,其实却越来越难。

    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

    她突然特别想见一见朱祐樘,学学他无论遇见何事都淡然处之的心态,看看他执笔统治江山却始终不负的初衷。

    脚下便加快了步伐,往乾清宫走去。

    他果然还在批折子,她进门的时候没有惊动他,便看到了他手指掐着眉间,疲倦的模样。

    看来自己说错了,再怎样泰然的他,也会有难做的时候。

    上前越过冲她挤眉弄眼的何文鼎,李慕儿径自到他身边,双手抚上他太阳穴轻柔,“皇上,臣回来了。”

    “嗯,”朱祐樘笑意顿生,“回来有一会儿了吧,去哪儿了?”

    李慕儿如实回答:“太皇太后召见微臣。”

    朱祐樘吓了一跳,拉下她的手直视她道:“莹中,太皇太后她”

    “没事,”李慕儿抢话,“太皇太后没有难为我。”

    “那就好。”

    朱祐樘还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她,殿外却传来一声急报。

    是会极门的宦官来送密疏。

    李慕儿每次瞧见这密疏啊,就心存愧疚。此番经墨恩一利用,愈加这样觉得。

    遂眼神闪避着退了开去。

    殿内瞬间恢复安静,只听到信纸信封摩挲的声音。朱祐樘握信的手指修长白皙,如若青葱,看呆了李慕儿。

    “岂有此理!”突然一声怒喝,李慕儿怔愣中被吓到,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隔得这么远,朱祐樘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把她往身边一拽,柔声道:“吓到你了?”

    “皇上,何事惹您如此动怒?”

    何文鼎尚在问,李慕儿的视线却已停留在案上的密疏中,震惊的无法自拔。

    “樊山王见澋,向朕举报荆王见潚干的坏事,求朕许他迁回江西建昌府始祖旧府邸,或者迁到湖广常德、衡州等地,保全身家性命。”

    保全身家性命!

    可见荆王之恶,已歹劣至威胁他人生命?

    李慕儿战战兢兢,开口问道:“皇上,荆王,到底做了些什么,什么坏事儿?”

    朱祐樘稳住了她,转身又去看那封密疏,边回答道:“樊山王说,多年前魏妃离世,以及都梁王见溥、都昌王见潭之死,都是荆王,亲手所为!”

    李慕儿惊讶于荆王手上沾着这么多人的鲜血,可这几人都是前朝就离世了的,虽然听起来都是有名有份的人物,但她却并不明了他们与荆王之间的关系。

    是以朱祐樘接下去的解释,才真的令她慌了心神。

    “魏妃,是荆王的生身之母。都梁王见溥,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而都昌王见潭,则是他的堂弟。”

    不止李慕儿,何文鼎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生母!兄弟!是要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这样泯灭天伦的恶行?!

    “莹中,你说,朕该如何处理这封密疏?”朱祐樘狠狠将题本往案上一扔,显然气得不轻。

    李慕儿深吸了口气,退后几步恭谨弯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与墨恩的恩怨情仇,只就事论事道:“皇上,其实您心中已有定夺,只是碍于太皇太后情面,不是吗?”

    朱祐樘眉间紧着,没有答话,顾自坐回了椅上。

    李慕儿见他若有所思,为难的样子,不由又心疼起来,遂劝慰道:“我泱泱华夏,在上古时代就有了忠孝之说。在那个禅让制的年代,尧选择了舜做他的接班人,舜不仅日夜照顾他双目失明的老父亲,对待三番五次想要害他的弟弟和继母也极其和善。当娥皇和女英嫁入他家,他亦要求妻子孝敬公婆,并不因为身份高贵而迁就她们。可见,古时,人们就将‘孝’作为‘忠’的前提,正所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是以在微臣看来,荆王身为王室宗亲,对父母的孝顺之情,该等同于给予一个国家,一位君主。孝,便是忠,此等不孝之人,对国、对皇上、乃至对太皇太后,尽为不忠。虽事发已久,但若就此睁只眼闭只眼,实在有悖皇上以孝治天下的理念。”

    朱祐樘见她又恢复了往日当差的干劲,注意力倏地被转移,凝着她点点头嗯了声,“接着说。”

    “然此事也不能光凭樊山王一面之词,便治荆王以罪。不如先派人去荆王藩地暗中调查一番,看荆王究竟为人如何,百姓对他的评价如何,当年的事实又是如何,方可将一切定论。”

    “那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朱祐樘这个问题,也许只是顺势而问,李慕儿却思索了良久。

    原因全在于,她对荆王的了解,或者说是对荆王身边人的了解,比朱祐樘多得多。他们有问题是必然,可光凭李慕儿一面之词,亦没有任何什么意义。若要去他们的地盘寻找证据,李慕儿深知,他们没这么简单,若泄露了行踪,恐怕此行同样毫无意义。

    所以派谁去,这确实是个问题。

    李慕儿想了半天,唯有回答:“皇上,微臣不知。但恳求皇上派心腹之人,切记保密,莫被当事者发现了便是。”

    心腹之人?

    朱祐樘手指点着案头,闭眼沉思了片刻,方道:“司礼监萧敬,够心腹吧?”

    自然心腹!

    李慕儿抿嘴点头,又考虑到什么,开口道:“恐怕不够。”

    朱祐樘似乎也是这样认为,很快接道:“再派刑部和锦衣卫一名官员随行。”

    李慕儿拱手,“如此,最为稳妥。”

    “嗯,只是,太皇太后那边,”朱祐樘想到这里眉头又揪了起来,“是瞒着,还是据实以告?”

    李慕儿想起太皇太后刚刚告诫过她的话,心中尚有喟叹,反问道:“皇上,你觉得,在你和荆王之间,太皇太后会选择帮谁?”(。)

第二三二章:大发雷霆() 
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这个问题也问得奇怪。

    她的意思是,他若非要治罪荆王,太皇太后还是会站在他这边?否则虽荆王做得这些悖逆天伦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李慕儿等不到朱祐樘的回答,便继续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微臣可以替皇上去试探一下太皇太后的反应。”

    朱祐樘本能要拒绝,太皇太后如今对她,可是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怎能亲自送上门去?

    可仔细想了想,今日她这么有干劲儿,也不好打压她难得才回复的状态。何况她这样积极的模样,显然是有备无患。

    “好,太皇太后那里,就交给你了。”朱祐樘应道。

    李慕儿一日之内再赴清宁宫,只叹世事真是变换莫测。

    太皇太后见了她,亦是一脸震惊。

    一番见礼,李慕儿未做寒暄,直奔主题道:

    “太皇太后,微臣好好考虑了太皇太后教诲之语,深受启发。是以去而复返,来向太皇太后坦白一些事情。”

    “哦?”太皇太后愈加疑惑,“你说。”

    “太皇太后,控制微臣的人,是荆王的手下。”

    李慕儿只这一言,说完后开始暗中观察太皇太后的反应。

    她眉间微皱,却没有立刻质疑自己诬陷荆王。

    她一定是在思索荆王为何要去找刘吉?

    李慕儿放下心来继续道:“太皇太后,微臣还有几桩关于荆王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太皇太后言简意赅。

    “微臣知道荆王常入京探看太皇太后,可有一年冬至前后,那本不该是荆王入京的时候,却被微臣意外在京城撞见。太皇太后当知,藩王无召入京,是死罪。”

    太皇太后一怔。

    她看重今时的荆王朱见潚,全因她与其父朱祁镐有些旧情可念,加之朱见潚此人极懂奉承迎合,讨得了她的欢心。

    可他竟被惯的这样大的胆量,敢破坏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李慕儿察觉到太皇太后已有怒意,又道:“此番微臣被荆王手下绑架控制,也是因为不小心听到他与蒙古人有所勾结。”

    太皇太后闻言彻底生了疑,对荆王,亦对李慕儿!

    她揽过话语权,问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隐瞒至今?”

    李慕儿忙道:“太皇太后,荆王这手下十分阴毒,用微臣身边朋友的性命威胁,当时微臣没有想太多,以为他只是贪玩耍乐。如今桩桩件件事情联系起来,怕是不简单。”

    太皇太后明明同意这话,却似笑非笑,“那你为何不直接禀明皇上,却来告诉哀家?”

    “太皇太后,”李慕儿深深掬了一礼,“皇上个性,您应当很清楚。他太过仁慈,即便听说荆王杀母弑弟,亦在顾忌太皇太后的情绪,不知该不该严惩他。是以微臣只好先行禀告太皇太后,请太皇太后明鉴,荆王的事,是否应该公事公办?”

    太皇太后又在脑海里将她所言与各相关人士的关系都过了一遍,突然问道:“女学士,荆王与他手下知道你是女学士,可他们知不知道,你是李孜省的女儿?”

    李慕儿低头思索。

    墨恩他一直都只将她认作女学士沈琼莲,从未有它。

    “不知。”

    答得斩钉截铁。

    太皇太后显然松了口气。

    可她依旧若有所思,听李慕儿继续回禀密疏之事与朱祐樘接下去的打算后,她才忽而扯起了嘴角,盯着她道:“女学士,告诉皇上,公事公办。另外,哀家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更适合走这一趟,调查荆王。”

    李慕儿似乎并不意外,低头道:“太皇太后,请讲。”

    “什么?不行,朕不答应。”

    乾清宫虽是帝王寝宫,也常用来召见大臣。可在朱祐樘治下,却向来是整个紫禁城中最清静的地方。

    今日却不然。

    朱祐樘第二次大发雷霆,不是因着别的,而是因为,太皇太后提出,让李慕儿远赴蕲州,助萧敬调查荆王一案。

    当事之人却一脸平静,似乎早有预见。

    是了,她自然早有预见,这一切,本就是她的计谋吧!

    她不将所知之事告诉他,而是转头告诉太皇太后,哪里是为他试探,分明就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蕲州走这一遭!

    她知道他不会答应!

    她知道,太皇太后一定会派她去,因为她是李家余孽,太皇太后一要试探她是否另有图谋,二要看看荆王是否另有图谋,三,则可以了解,李家与荆王、乃至刘吉,是否有所勾结。

    她却主动入了太皇太后的瓮!

    “女学士,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李慕儿扑通一声跪下,没有半分惧怕的样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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