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喝酒来了。”倪震才不管申筑言语里的揶揄,挥着手道。
“我猜,陛下是不是还没下旨意吧?”申筑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咋想的,不说查也不说不查…倒是那个李公公每回我一说话他就咳嗽。当真是有毛病。”倪震皱眉不悦道。
申筑拍了拍倪震的肩膀,道:“倪统领,回头你该备份厚礼去谢谢这位李公公…”
“呸…还谢他?要不是看他是御前的红人。老子早就废了他了…”倪震不满道。
申筑回道:“你也知道他是御前红人,这个李公公伺候圣上几十年,若论揣测圣意,他排第二,无人敢做第一。况且你递了几次折子,陛下有回吗?今日你当面请旨时,陛下可有回应?”
倪震这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这个老太监干嘛跟我作对来着。看来是得备份厚礼好好谢谢他。”
“可是陛下对此事怎么就不重视呢?”倪震不解的问道。
申筑凝眉,此事他与五殿下也猜测过,想来这样的案件牵扯甚广,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是会春风吹又生的。更何况京中势力盘根交错,轻易怕是动不得的,否则朝局动荡,只怕到时陛下也无法力挽狂澜。
“喝酒,喝酒…这样的事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哪里轮到咱们操心,咱们只要看好罪犯,做好本职,其他的就看圣意如何了。”申筑打着哈哈道。
倪震一想也再理,也就敞开了心思,又觉着用杯子喝酒不过瘾,让人给换了大碗。
申筑哭丧着脸道:“倪统领,看你这架势,是想把小弟的藏酒给喝个底朝天啊…”
倪震大手一挥,很是无赖的回了一句道:“正有此意。”
天牢。
暗影重重,有呜呜咽咽的似有似无的哭声,到处充斥着霉变腐朽的气味。
通常越往里关的就是越重要的犯人。
阴鸷男子此时正坐在冰凉的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歪头靠在墙上。
男子还真有些气概,在大牢流水的刑具前,竟真的只字未透露。倪震所得的口供,都是那几个小喽啰的供述。
夜色深重,此时正是下半夜的侍卫交接时间。
一批侍卫打着哈欠跟来换班的另一批侍卫打着招呼。
又有个领头的忽然大喝道:“都给我警醒着点。我里头关着的那可都是要犯,若是有个好歹,咱们的脑袋可都甭想要了。”
“是。”侍卫恭敬的行礼。
恰巧此时,暗影里有几道人影飞快的潜入了天牢里。
时间短短的就呼吸的瞬间。
“谁?”阴鸷男子低声问道,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他知道木门外有人。
“是我。”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阴鸷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满是惊喜的牵起了嘴角,艰难的抬头看向木门外一身夜行衣的身影,道:“你终于来救我了。再迟来一步,我只怕要交代在这了。”
“快,快救我出去…”阴鸷男子见外面的黑衣人没有动静,连忙催促道。
“主子有令,你必死无疑。”黑衣人寒声道,手里举起一个精致的袖箭对准了阴鸷男子。
阴鸷男子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道:“我不相信。主子不会如此待我的。况且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出卖主子…”
“这是主子的命令…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保存秘密。”黑衣人冷声道,并不听阴鸷男子的解释。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放我走吧,我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来京城了。求求你了…”阴鸷男子的眼里终于有了慌乱,有了害怕。没有面对倪震他们的那种淡然。
黑衣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行动。
另一间囚室里,黑衣人手持利剑,寒光乍现,几声重重的倒地声几乎同时传来。
那几个大汉,眼睛圆睁,咽喉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待黑衣人走远了些,才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还不快些动手,再迟就走不了了…”另一个黑衣人催促道。
立在阴鸷男子门口的黑衣人,被人一催促,轻声道,抱歉。
接着是咻的一声飞出的利箭。
阴鸷男子只觉脖子处一凉,有温热的鲜血流出。
到死他都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小贾是才来的新兵,今天是第二次守夜。
老兵欺生,指使他去巡逻。说是巡逻,只是例行公事,提着灯笼在牢里转一圈即可。
可是深夜里的天牢,回响的都是呜咽的鬼哭声,阴森森的着实吓人。
小贾提着灯笼,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路小跑着迅速挨个看了下,想着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只是走到最里面的几间时,空气越发的冷了下来,污浊的空气里有浓浓的血腥气。
小贾只觉得脚下似乎有黏腻腻的液体,于是提着灯笼低头向脚下照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
小贾看着地上暗褐色的血迹,吓的手上的灯笼都没拿稳,掉在地上,烛火熄灭。
小贾双腿发软,裆中就是一阵湿热的尿骚味。
看着鬼影重重的天牢,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天子一怒()
醉酒惺忪的倪震正准备拥着美人入睡。却被外头催命似的敲门声给扰了兴致。
“大半夜的这是催魂啊,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倪震捏了捏怀中的美人怒喝道。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
倪震披了件外衣,骂骂咧咧的打开门,正准备发火,看见副统领一脸焦急的神色附了过来。
这副统领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持重。心下咯噔一下。
“统领,大事不好了。牢里的罪犯全部死了。”
“什么?”倪震惊喝道。
天牢是从来都是只有进没有出的地儿。又有重兵把守,就算轻功绝顶也绝不可能杀人后全身而退。
“是所有犯人都死了?还是?”倪震抓着副统领的肩膀问道。
“只有玉樽被盗案,您带回来的那几人,全部一剑封喉。”副统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倪震捏了捏眉心,道:“你去请巡防营的申筑去天牢。”
“是。”副统领拱手应是,转身离开时,又被倪震给叫住了。
“悄悄的也叫上五殿下。”
寒风刺骨,却是满天星子。想来明日又是个晴好天气。
天牢内,因囚犯被杀,通道上的油灯尽数被点着,灯火通明的让原本阴森森的天牢,居然有了些人气。
司马烈蹲着检查了死者的伤口道:“一剑封喉。可见来人是个用剑高手。至于那个阴鸷男子,眉心一道短箭。也是精准无比。大致是袖箭一类的暗器所发。”
“而且所有死者伤口发黑,可见那些人是有多么的小心。杀人灭口。”申筑补充道。
“这下可倒好了。案子还没审,罪犯倒是死绝了。”倪震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司马烈想了想道:“时辰也不早了。等天一亮,你就去回禀陛下吧。此事非同小可,还得有父皇来定夺。”
倪震点头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司马烈摩挲着衣袖,暗道天牢只有一个入口,又有重兵把守,那么这些杀手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的呢?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有内鬼。
三人正琢磨着囚犯被杀一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三角眼的男子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郭闽宇。
“郭大人,可真是姗姗来迟啊。温柔乡里待多了,只怕腿也软了吧。”倪震阴阳怪气道。
这事毕竟出在刑部天牢里,这叫倪震怎么能不起疑。
“倪统领,这说的哪里话。年纪大了,难免反应慢了些,不比你们年轻人啊。”郭尚书笑着回道。
“哦?听尚书的意思是精力不继,难以胜任尚书一职,打算退位让贤吗?”倪震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性子,谁都敢怼。
郭尚书嘴角抽了抽,明显脸色沉了下来,一甩衣袖道:“发生这样的事,也非我愿。倪统领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是给谁看呢?”
“事情出在郭大人的刑部天牢,如此森严的守卫,杀手却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杀了要犯。你说这事怪谁?难道怪我吗?”倪震直接给呛了回去。
郭闽宇心下一惊,他能漏夜敢来,也是害怕别人到陛下跟前胡言乱语…
于是又满脸堆笑的拱手道:“倪统领此言有理。只是这刑部大牢历来都是按例安排守卫,交班巡逻那是一样不敢怠慢的。倪统领这样说,是存心要栽赃我一个懈怠之罪吗?”
倪震板着脸正想呛回去,却被申筑给抢先了,和稀泥道:“郭尚书此言差矣。如今要犯被杀,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逃不了要受罚。如今之计,只能全心协力,查出要犯被杀一事。将功补过。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再相互推卸责任了。眼下查案要紧。”
司马烈一挑眉挥手道:“这趟浑水本王就不参与了。没的惹祸上身,回去睡觉了…”
说完就自顾的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五殿下怎么在这?”郭尚书狐疑的低声呢喃着。
许是年纪大的缘故,司马楚的睡意越来越少了。鸡才叫了头遍,就醒了。再无睡意。
正琢磨着玉樽被盗一案衍生出来的人口买卖案。就听李公公轻声的喊道:“陛下?陛下?”
司马楚轻嗯了一声,以示自己醒了。
李公公这才掀开厚厚的帷幔,低声道:“天一亮,倪统领,申统领,以及刑部尚书郭大人就侯在殿外了。要宣他们进来吗?”
司马楚狐疑道,这三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一起来请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宣。”司马楚揉着额角道。
“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这一大早的就来请见,是出了什么事吗?”司马楚呷了口茶问道。
郭尚书正想开口回禀,却被倪震一步上前拱手回话给抢了先。
倪震上前回话时,故意摆弄下腰间的佩剑,剑鞘直直的打在郭尚书的大腿上。
虽冬日里的衣服厚些,只是被这么一撞,也有些痛意。
郭尚书闷哼了一声,揉着痛处,狠狠的剐了倪震一眼。
倪震言简意赅回道:“启禀陛下,昨日半夜时分,玉樽案所带回来的罪犯被发现惨死于刑部大牢里,无一幸免。”
郭尚书双眼圆瞪,自己这是哪里招惹了这瘟神了,用得着强调死者是死在刑部,大牢吗?
这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说好的团结一致呢?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司马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死在大牢里头的?无一幸免?”
倪震回道:“回陛下。却实死在天牢里面,全部一剑封喉。可见来人武功之高,手段之残忍…”
“郭尚书,对此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嘛?”司马楚冷眼瞧着郭尚书问道。
郭尚书的额头立马沁出了汗珠,跪下道:“陛下明查,天牢所有当班侍卫已经悉数被控制起来,定能查出这吃里扒外之人。”
“这就是你替朕打理的刑部?天牢是怎样的去处,任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来去自由,你这是让整个刑部拱手让与他人,却不自知吗?啊…”司马楚连声厉喝问道,全身气的都在发抖。
郭尚书只颤抖着磕头求饶。
“查,给我彻查。若是不能给朕个满意的回复,你这刑部尚书也就不必再做了。”司马楚喝道。
郭尚书应了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
倪震与申筑转身告退时,却被司马楚给叫住了。
“你们二人留下。朕有话要交代。”司马楚有些疲累的揉着额角,坐回龙椅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天威不可犯()
郭尚书故意放缓了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时却不见倪震二人的身影。
心下已然明了。转身立刻去了七皇子府。
司马楚也不说话,只低头揉着额角,看不见脸上的情绪。
倪震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申筑拽了衣角给制止了。
良久,司马楚抬头,眸子里有着惊人的狠绝之色。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进刑部大牢将人犯给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的顾忌在如此盛怒之下瞬间分崩瓦解。
“倪震,申筑听旨。朕命你们无论如何查出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臣遵旨。”
申筑接着又问道:“陛下高瞻远瞩,必知此事牵扯甚广。不知查到何级别为止。还请陛下明示。”
司马楚双眼寒光一闪,道:“是人皆可查。”
他要让那些背后藐视君威的人,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这是朕的令牌,持令牌如朕亲临。你们放开手给我查,务必将这些鼠辈给我揪出来。”司马楚冷声道。
“臣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查出真相。”
倪震恭敬的接过令牌。
司马楚又吩咐道:“你们二人先暗里搜查证据线索,等时机成熟时再一击而起,务必斩草除根…”
“是。臣遵旨。”二人对视一眼恭敬的退出御书房。
“老东西,是不是朕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才让这些个白眼狼如此的肆无忌惮。”司马楚问道。
李公公笑着回道:“陛下,春秋正盛,哪里就老了。陛下仁慈,是那起子糊涂东西自个不知足罢了。”
“你啊你,就会说些中听的话。”司马楚笑着指了指李公公道。
李公公笑道:“奴才不敢妄言,句句属实,否则不成了欺君之罪了吗?”
司马楚面上虽有了笑意,心里却早已汹涌澎湃。有股嗜血的冲动。
想必时间长了,那些人是忘了自己如何登上的皇位,那时的京城连地都是红色的。
有蛰伏的兽,缓缓睁开了眸子,血红色的目光透着嗜血的狞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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