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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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阴阳师-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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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后的事情,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火焰逐渐将她包围,吞没了她,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出啪的一声炸开,然后砸落在她的脚上,仓促间拉掉了连接手机的耳机,那时正是新一轮御魂开场,她的晴明召唤出了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手游里晴明的开场:

    “目覚めよ、時は来た!”

    醒来吧,是时候了。

    那时候源冬柿是觉得有些讽刺的,她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然而没想到,她会再醒过来,并且忘掉了自己已死的事实,还只认为眼前的平安时代,对她述说爱意的晴明,都只不过是她做的一个虚幻而瑰丽的梦。

    只是无论是鱼香肉丝盖饭,还是防空洞火锅,都已经吃不到了。

    源冬柿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雪地里。

    她的脸埋在松软的雪层中,已经无法感知到自己是否仍在呼吸,她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然后用手撑着身体,朝前爬了几步。

    此时天色仍是一片漆黑,她的视野模糊不清,雪花撞到她的脸颊上时,她才能感知到这越下越急的雪,她咳了几声,然后手肘一松,又摔回了雪地里。

    她曾以为没有暖气的南方是最可怕的存在,连日不见阳光,潮湿的褥子,第一次在学校过冬时,她是寝室里嚎得最惨的一个,直到在校外四十块钱买了一床劣质电热毯偷渡回寝室,才终于感受到了冬天难得的暖意。

    西南地区不常下雪,一年大概也就一两回,但也是那一两回,就能把热衷赖床的她给唤醒,随便套着衣服就跑出去看雪,然后打电话约会长吃火锅,为了庆祝下雪。

    会长嗤之以鼻:“不就是下雪吗?”

    虽然一脸嫌弃,但火锅还是照吃不误。

    源冬柿在重庆度过了二十一个高温的夏天,想了一万种庆祝下雪的方式,却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第二十二个夏天死于大火,又辗转于平安时代在二十年前的梦境中又一次丧生火海,最后在某个冬雪之夜奄奄一息。

    她想笑一笑,然而脸颊都似乎被冻住了,连扯一扯嘴角都困难。

    会长消失前跟她说,要在这个世界努力地活下去。

    可是不是努力就能活下去的,这个世界,是人妖共存的平安时代。

    当初她只以为是做梦,从没有想过那些妖怪会真的能致她于死地,而如今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而她也早已经死了。

    那么,她是人,还是妖怪呢。

    她想到了土御门物语的一开始,阴阳师清友便是受了重伤,倒在难波津的芦苇丛中,他的血染红了芦苇的根部,那时他认为自己马上要死了,脑中回想了许多他曾走过的风景,加贺的红叶,龙田川的溪水,嵯峨野幽深寂静的竹林,以及化野念佛寺古朴祥和的木鱼声。

    清友并不怕死,心中走过如此四季,便是死,也应当是无憾了吧。

    直到山间少女嵯峨柿子的脚步山踏入他的心里。

    源冬柿却只觉得有些难过,她夏季初至,与晴明一同闻到过白玉簪花的馨香,也看过梨壶殿那些红得如同鲜血的枫叶,最后在立冬之初小雪之时,牵住了他带着暖意的手。

    他们还没有一起走过春季。

    听说岚山的染井吉野樱非常美丽,春日之时嵯峨野的天空蓝得如同浆洗过数次一般澄澈,那一朵朵樱花映着晴空,框入视野中,便几乎能让人忘掉所有俗世忧愁。

    雪融化之后,便是春天,只是这一晚,也太过漫长了些。

    她忍不住微微合上了眼,觉得只有闭眼看不见这漫天大雪,才能感觉到暖和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她听到耳边隐隐传来一个声音:

    “人?”

    那声音语调冰冷而平淡,然而声线却极为柔和,如同劈开风雪的暖流,她被这个声音唤回了一些神智,勉强睁开眼,只在有限的视野中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夜色浓浓,这个人却好似浑身带光一般,还能看见他无风自动的白色长发,以及缠在他身侧的红龙。

    她又闭上了眼睛。

    出现在黑夜山的,都不是一般的人吧。

    妖怪?

    她正想着,却感觉到什么东西缓缓地穿过她背脊与雪地之间的缝隙,轻柔地将她从雪地中托了起来,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冻僵的双手艰难地抓着身下,只摸到滑溜溜的类似于鳞片一般的东西。

    那东西身周颤着一丝带着暖意的风,雪还未及身,便先融化了,源冬柿只感觉到那股暖风也跟着缠上她的身体,她手指一动,呼出了一口气。

    她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男人的侧脸,那个男神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过头来,那头细碎的白发遮住了他的右脸,只能看见他极为俊美的左脸,带着墨绿色泽的发梢轻轻飘起,露出他右眼处缠得紧紧的绷带,额头两侧伸出棕色的犄角,耳朵尖尖,如同精灵一般,耳垂上坠着一个绿幽幽的宝石耳坠。他表情淡漠,但与妖琴师的冰冷比起来,又仿佛带了些暖意,让人只会想着悄悄靠近。

    源冬柿这才反应过来,托着她的,是这个男人身边的红龙。

    “人类。”他开口,语气平淡却又带着融融暖意。

    源冬柿对他金色的左眼对视半晌,然后道:“人类。”

    “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他道。

    源冬柿咳了两声,道:“这里本也不该有神。”

    过了许久,源冬柿被红龙身上的暖风吹得昏昏欲睡之时,才有听到了那个声音说:

    “这里没有神。”

    源冬柿再醒来时,还未睁开眼,便先听见了几声悦耳的鸟鸣声,她缓缓睁开眼,便先看见了头顶上狰狞的石壁,一束光从黑暗中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不灼热,却带了些暖意。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用手撑着上半身,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她此时身处于一个洞窟之中,然而洞窟中并不潮湿,干燥而温暖,身下也垫了厚厚的茅草,十分柔软。

    她站起身来,用手撑着嶙峋的石壁,缓缓地往洞口走去,离洞口越近,那束光便越加刺眼,然而差点在风雪交加的深夜中冻僵的她,对于光却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卖出洞口时,那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她忍不住伸手挡在了眼前,待眼睛适应了之后,再去看前方,身体却猛地一抖。

    她之前看见洞口的石壁上都有焦痕,四处都是被大火烧后的痕迹,便知道此处曾被二十年前的大火席卷过,想到前一夜隐约看见的如同狰狞鬼爪的丛林,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然而这刺眼的光亮过去之后,映入眼前的,确实一片充满生机的绿。

    山坡上却已是荫绿一片,那些失去了枝叶看上去分外孤单的树干上也爬满了绿幽幽的青苔,茂密的草丛中飞了些蝴蝶,她甚至能看见在布满了青苔的树干间跳跃的毛绒绒的松鼠。

    源冬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时,她觉得自己又穿越了。

    明明前夜还是风雪交加,怎么一夜过去,就好像已经到了春天。

    她有些恍惚,一手扶着洞口的石壁,踏上了松软的草地,蝴蝶从她指间绕了几圈,然后又隐入草丛之间,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起她垂在肩头的发,她几乎忘记了前一夜的使她濒死的严寒。

    “这里是一目连大人的住所。”

    一个清脆的年少声响起。

    源冬柿扭过头去,却见另一边草丛中缓缓走来一个白发少年,他面貌极为清秀可爱,额角却伸出了两只巨大的雄鹿一般的犄角,双眼是如同这春日草地一般的碧色,手中还握着一只棕色的木制鼓槌,腰间系着一只缠着红色丝绦的小鼓。

    而直到他走近了,源冬柿才看见他的下半身,竟然是梅花鹿。

    少年走到源冬柿身边,扭头看向远处,道,“只是一目连大人住所之外,仍旧是凛冽的冬寒。”

第62章 风雪之六() 
这里是一目连的住所。

    一阵暖风吹来,带着清新的春草香味,以及悦耳的鸟鸣。

    这里的一切,都是受曾经的风神,现在的妖怪,一目连,所护佑着的。

    源冬柿随着鹿身少年踏入草地之中,这里的草生得不算高,只堪堪没过她的脚背,阳光柔和,洒在身上只感觉到恰到好处的暖意,风带着春草清新围绕身周,又缠着她的发梢玩耍,最后吹向了远方,她抬头往前方望去,大朵大朵的云自天际线缓缓飘来,优雅闲适,仿佛从未染过俗世烟尘。

    鹿身少年走在前方,他身姿轻灵而矫健,不过大概是估计源冬柿刚刚自四肢冻僵中恢复过来,行动稍慢,所以他走得并不快,走一会儿,便停下来,回过头望向源冬柿。

    他相貌生的极好,眼睛碧绿,却不让人感到深邃,而如同初春新绿,带着方才萌芽的生机,让人一看便生亲近之心。几只白色的蝴蝶拍着翅膀飞至他的鹿角上,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晃了晃脑袋。

    “黑夜山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人类了。”少年说着,眼中带着些好奇。

    源冬柿笑笑:“我其实也不是自愿来的呀。”

    她伸了伸懒腰,扭头去往身侧,她脚边是一棵被拦腰折断的树,树干并不粗壮,树切面并不整齐,应该不是被斧头砍断的,这孤零零的树桩参差不齐的断面上,覆满了青苔和不知名的菌类,她眼尖,看见了青苔之间一点陈旧的红色,应当是一条红线,再弯腰下去,循着这根红线,看见了挂在树桩上的御守。

    她伸手捧起那个御守,御守的布料并不精细,似乎在此挂了许久,原本鲜艳的朱红色,也已经脱了色,泛起了斑驳的红痕,边角有些破碎,似乎是烧焦的痕迹,但是中间的那个“风”字,却仍清晰。

    “这个是”源冬柿喃喃道。

    “许多年前,在此地的天津神社的御守。”少年答道。

    “天津神社啊。”源冬柿点点头,“供奉的,是操控风的天津神吧。”

    “对呀。”鹿身少年歪了歪脑袋,“不过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

    “那看来小鹿还很年轻啊。”源冬柿笑笑,她放下那个陈旧的御守,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衣衫的折痕。

    少年眨了眨眼睛:“欸?你知道我的名字呀。”

    源冬柿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我猜的。”她耸了耸肩,拍了拍少年圆滚滚的鹿屁股,少年脸一红,立马朝后退了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她脸上笑意更浓,“如果你的身体是牛的话,我估计就会叫你小牛了。”

    少年:“”

    她缓步走到少年身边,道:“鉴于你是雄性,所以我猜,你的全名,应当是叫小鹿男。”

    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源冬柿叹了口气:“看来我又猜对了,啊,人生真是寂寞。”

    “你好厉害呀。”小鹿男满脸惊讶,小尾巴不自觉地晃动,“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源冬柿眯着眼睛笑:“你猜。”

    小鹿男眨了眨眼睛,愣了愣,然后有点沮丧地说:“猜不到。”他的鹿耳朵也耷拉着,蝴蝶自他角上飞到他耳朵尖,他抖了抖耳朵,蝴蝶并不气馁,又扑着翅膀飞了过去,这回他就没有抖耳朵了。

    源冬柿看着小鹿男沮丧的样子,只觉得一时间心情大好,她笑了笑:“你可以去问问一目连大人,他应该猜得出。”

    小鹿男被她提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挥了挥手中的小鼓槌,兴奋道:“对啊,我可以去找一目连大人!”

    说着,他四蹄发力,便在草地中奔跑起来。

    源冬柿笑着看着他发蹄狂奔,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她在日本游学期间在奈良公园和春日大社见到的鹿,奈良的鹿出了名的流氓,她当时手中拿着鹿饼被一群雄鹿追了两条街,被舔了一手的鹿口水,再看千年前的小鹿男,她心中只有感叹,不仅古人淳朴,鹿也是这样的。

    在小鹿男消失在她视野中前,她也迈开了步子,朝小鹿男的方向走去。

    好在小鹿男并没有跑多远,源冬柿走不久,便看见对面一座山,山上的树低矮而细弱,估计都是在二十年前的大火之后长起来的,还都很年轻,少了树荫遮蔽,她一眼就看见了树丛之间一条狭窄的石阶,小鹿男正在石阶前徘徊,看见她后朝她挥了挥手中的小鼓槌。

    源冬柿缓步走到小鹿男身边,抬眼往石阶上看去,好在山也不高,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些低矮树冠之间隐隐的朱红色鸟居。

    那里是神社?

    “这里就是原来的天津神社了。”小鹿男说道,“一目连大人平时没事都会到这里来。”

    源冬柿有些奇怪:“二十年前信太森林的大火,没有波及天津神社吗?”

    “已经全被烧掉了。”小鹿男伸手指向树冠之间朱红色鸟居一角,“只剩下了一个鸟居。”

    小鹿男上石阶,便不如在草地上那般轻灵敏捷了,石阶狭窄而陡峭,他前后蹄并用,爬得有些辛苦。

    他一边爬,一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我记忆中父母都是死在了人类手中。”

    他虽然这样说着,语气中却完全没有对于他口中的“人类”的怨恨,依然是清脆悦耳的少年音,微微上扬富有朝气的语调。

    “父母临死前告诉我,一定要去到一个人类不曾涉及的地方,然后我听说黑夜山中只有妖怪,便辗转迁徙至此。”小鹿男抬头,望了望已经不远的朱红色鸟居,“不过我刚到黑夜山脚下没多久,就遭遇了那场大火。”

    源冬柿转过头看向他。

    他眼中仍无悲愤,只带了些许伤感:“那是一片非常美丽的森林,有各种各样的生灵,我每天早上伴着鸟鸣声醒来,再穿过森林,去山脚下的瀑布喝水,那时候我就见过一目连大人了,那时候他已经只有一只眼睛了,身边伴着一条红色的龙,生活在林中那个已经没有任何香火的神社。”

    几声鸟鸣在低矮而年轻的树林中回响,树底下偶尔蹿出几只毛绒绒的松鼠。

    源冬柿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那已经近在咫尺的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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