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此话何意?”嬴昊身子一震,双眼一瞪。
“臣本布衣,幸得大王赏识,出入庙堂之内。”姬鞅抬起头,手摊在地面之上,目光悲戚,“让大王陷入此忧虑之局,是臣子辜负了大王的赏识,还请大王削去罪臣的爵位!”
“卿家出仕大楚五年有余,宵肝勤政。爱卿如寡人臂膀一般无二,这天下焉有自斩臂膀之人?卿家是要寡人做那自斩臂膀的人吗?为天下之人耻笑。”嬴昊连忙弯腰再次将姬鞅扶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
姬鞅默然,脸色感喟之时,他长揖朝嬴昊行礼。
瞧得姬鞅此般,嬴昊目光望向北方,“依卿家所想,寡人亦是想多多坚持,成败在此一举。”
“原与王共进退。”姬鞅行大礼,压声而语。
窗外斜挑的屋檐之下,宫铃骤然间响了几声。长廊上的侍女仰起头,望着摇动的风铃,她低语了一句,“起风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楚鲁战役 二十四()
民风末,十二月十八
浦丹草原外围。
远方,雄伟浩瀚的冲天之城。长道之中万名的铁衣之士迎头面对着簌簌白雪,沿着略略起伏的路段蜿蜒蛇行,像是在冰原之上迁徙寻觅乐土的角马。
在百辆辎重车大车后方躺着上百具被扯下外衣的尸体,里衣已经和尸体的皮肉连接在一起了,只要重重的一拉就可以将尸体上的那层皮撕扯下来,露出冰结在肉中的血液。
北方的寒冬真是冷啊!静止下来就会成为冰雪上覆裹的雕塑,脚只能扎在原地了,如同枯萎的树一般。
兵线边上,一白马飞驰而过,直至到兵线中央处的大旗之下。项一鸣、彭楚聚集在大旗之下,军马一营一营的从他们二人身边而过。
“这么快就回来了。”彭楚遥遥望着那来人,眼睛大大的瞪起,“雪地中的五十里可不是一天就可以一个来回啊?”
彭楚夹杂在风雪中话落到项一鸣的耳中,他看了一眼拽在他手里的葛布,目光少有的焦虑了起来。前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是匆匆的回来,多半是路被堵了,或者楚国军队朝他们这个方向压近了。
“项将军。”白马上的那士兵滚鞍落马,说话之时伴着剧烈的喘息,“小人在前方敌军的兵马。”
“多少距离?”项一鸣收敛起脸色中的焦虑,立于马背之上徐徐的问道。
“十五里。”那士兵躬着腰,粗糙的侧脸上有着一块不小的冻疮。
项一鸣沉默了起来,楚国的士卒多是急攻进取之兵,所属骑军更是速攻部队,在速度之上绝不是他们幽明铁骑可比。
他心中开始有点后悔,在东线商邪封锁的防线半个月前被楚军撕开,他觉得自己此时上去去修补防线是多余了。楚军的大部队早已迂回到了商邪部队的后方。
“将军,这鲁国恐怕有诈啊!”彭楚压低了声,半月来辗转难眠留下的眼袋让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鲁国可以让各国君侯变色的名将,兵略才气自有倾世之风。怎会如此轻易的让楚军施施然的迂回到后方呢?这不由让彭楚心中谨慎起来,幽明军团本就不属鲁国,俩虎一斗必有一伤。
项一鸣摇了摇头,商邪如过涯、姜夔一般成名年少。只不过当年成名前的商邪还是一位枪骑士,月俸不过半锭银子而已。在鲁国狼行军中,枪骑士不少于千人。秦鲁两国有一交界,是一宽约百丈的江,名曰“鸣沙”。鸣沙水流急窜,江道两侧地势平坦,两国的兵力都是常年累月驻扎在两岸平坦的地面之上。
本是互不攻伐的局面,可在鲁国钟少宇继位那年发生了变化。秦国乘着鲁国国君刚死,派出精锐奇袭了在鸣沙东侧驻扎的鲁国军队。败退的将领惊恐起来,抛弃了驻扎之地,率领亲兵投降秦国,献上鲁国近五座城池的兵力布防图,秦国由此快速拿下连接成战略防线的五座城池,将攻伐的步伐推进。
刚继位的鲁国新国君手提三尺长剑砍倒欲要割地求降的贵族,将虎符交给当时还是狼行军统领的郝晢,让他亲率狼行军赶往鸣沙之域。当年商邪就是开伐鸣沙的一员狼行士兵。
当年秦鲁两国的战役真是绝世的一战,商邪也是凭借着在那一战中的赫赫军功,从默默无名的士卒走到权利的高层。
抛去战门之子的身份,商邪在胆略之上兴许要比过涯还来的让人心寒。
“那个男人看的不会就只有这般的远。”项一鸣摇了摇头,“彭楚,我只怕他现在恐已经抽不出身来了。”
彭楚听到项一鸣的话,他心中一惊,“项将军此话何意?”
“你可见到过楚国的大将沈凌?”项一鸣想到那个在楚国的男人,又是想到那位在楚国教导他战门之法的黑衣之人。他内心中莫名的升起一种道不明的情愫。
“他不是在楚国战线后方吗?他跑到浦丹草原这儿来,楚国狭长的战线那该由谁组织?”
项一鸣的话让彭楚有点难以置信,拉长的战线如是没有后援,这绝不是行军之人该做之举。
“是啊!此等胆量着实让人意想不到。”项一鸣苦涩的摇了摇头,风霜在他留了一年之久的胡须上冻结成一层薄薄的冰渣,“如他此般做了?彭楚先生可觉得我与他在行军上面是否有几分相似呢?”
此情此话之下,彭楚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如真是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讲,那么这两个男人的确是有相似之处。兵行险招,出其不意。
“我说他是我的老师,你信吗?”
彭楚的神色落在项一鸣的眼中,他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即使当年那个男人未曾露出样貌,甚至改变了声音。可项一鸣从男人的微弱细节之处还是看出来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楚国的大将沈凌,只有他在谈及越国名将赵无可之时才能保持平淡。那等的二人在惺惺相惜之中,早有了各自相守平静的敬畏。
“老师?”彭楚大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呛人的冷气流让他低低的咳嗽了几声。他万万没有想到项一鸣居然是楚国大将沈凌的学生。那可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让人胆寒的将领,那时的中州还是七个诸国,七国各据地盘的时代,“项将军,你此话可是。。。认真?”
“很惊讶,是吗?彭楚。”项一鸣骑马从彭楚边上而过,“走吧,我们趁夜色突出去,和东边的商邪将军汇合。”
“什么?”彭楚听的此话,他心中再次一惊。楚国已在十五里以外,此时项一鸣不避其锋芒,反而自己率军找上去。
“我军和鲁国无论那一方被歼灭都是输,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楚国想要将我们分而击之。在楚国的骑军的速度之下,我们的前哨怎有可能回来?”项一鸣背对着彭楚,目光望向远处。
“兴许敌方没有。。。发现。”彭楚的话越来越小,最后二字几乎哑声。他们前哨都是发现了楚军的踪迹,而敌方又怎可能没有一点发觉呢?一想到这,彭楚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敬畏回答,“末将迟钝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楚鲁战役 二十五()
项一鸣用鞭柄轻轻的敲打马鬃上白色的雪晶,他跨下的战马有着极好的血脉,迎着塑风抖了抖被项一鸣敲碎的雪晶。
在他们的前方有着一道斜长的缓坡,两面都是峭壁。峭壁不高,由西朝东延展几里,被雪片铺的白茫茫的一片。
项一鸣勒住马,他识的此处。这是浦丹草原通往曲阜的一条狭长小道名为“长戈”。每年中除了冬季外,峭壁两侧的都是郁郁葱葱的老松,茂密的一直延展到峭壁的尽头。
寒风之中带着细长的啸声,项一鸣握着缰绳的手冰凉一片,腰间的霸刀敲打在铁甲之上,发出单调至极的声音。
天快黑了,可四周却是白的一片。
“派斥候快速上去侦察,我们今日晚必须奇袭了对方。”项一鸣抬起手,朝前重重的一挥。
几十名士兵立刻朝着缓坡冲出,双腿浅浅的陷入积雪之中,跑动间发出“嗒嗒”的声响。
回来的前哨多是遇到的楚军先头部队,且被故意放了回来,想必是个震撼麻醉的作用。如鲁国商邪遇到了麻烦,项一鸣不认为楚军会再朝着他攻伐而来。最为机智的方法就是集中兵力,以闪电之势瓦解掉商邪的战线,而后再将展现朝他推进。
风雪大了,让在后方的彭楚心中隐然有些不安,他瞪大了眼看着被派出去侦察是否有埋伏的斥候,久久的没有说话。
“将军,峭壁两侧没有发现楚军的踪迹。”被派出去的斥候很快就是跑了回来,单膝跪拜在雪地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出发。”项一鸣闻言,他拉动缰绳,带着列成阵列的军队步入“长戈”之中。
“项将军,雪下的如此大,我们上坡的战马马蹄会打滑的,而且天快黑了。。。不妨。。。。”跟在项一鸣后面的一位牙将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担忧,他抬头瞅了一眼项一鸣又是将头低下,话没有说完。
“不妨什么?天太冷了,在这里扎营,士兵们会冻死的。”项一鸣望向东方,那儿兴许是两军即将开战的地方。
那位牙将舔了舔自己冻得发痒的下嘴唇,没有再说话。在此处扎营的确会被冻死的,在寒冷的军涯之中,士兵们只有咬着牙不断的走下去,才有可以活下来的机会。
“走吧!”项一鸣扭过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楚鲁两国战争结束之后,他背后的士兵们还有几人可以活着。
。。。。。。。。。。。
长戈十里外。
白茫茫的雪块下上千个雪巢子不规律的隐没其下,没有防备的士兵和战马踩到后,可能会拧伤。
三千来名穿着白衣的楚军外面裹着厚厚的白羊皮,他们将整个身体趴在雪巢子的前面,坚忍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雪地上的寒气让他们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骨似乎都被吞没了,疼的让他们发麻。在他们牛皮铁靴之内都是垫满了干草,可依然止不住冰冷。
最前方的一个士兵嘴唇发紫,看向他旁边的一位体型壮硕的男人,“我说头儿,天都快黑了。敌军怎么还没有来。再这样下去,敌军还没有来,我们兄弟些就冻死了,不用打了。”
他前方那人是位偏将,是这次任务的指挥人。
“范详,你他妈给老子闭嘴,干完这战,我们就拿着赏赐的钱回家去。”那位偏将扭过头,露出一口的白牙,用眼瞪了瞪范详,压住腰侧的刀柄。他自己的心也是悬着,正如范详所讲,如是幽明军团的人再不来,他们这群人就该被冻死了。
一想到这里,这位年轻的正偏将心中有些后悔,想着当初在田塍间也是件极为舒心的事情,不该为了“权贵”带着乡里人出来。
范详闻言,他撇了撇嘴,又是朝前望去,目光却是一缩。
在他们三百米外似乎有着微弱的火光出现,细细去听可以听到战马的啸声。
“头儿,是不是幽明军团的人来?”一口口水被范详吞咽下去,他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身边的偏将,身体却是轻微的抖动起来。
“嗯,应该是来。”偏将看着身边跟他一块出来的同乡人,他伸出手压住对方的肩膀,“没什么好怕的,活着的人不该惧怕自己的对手!”
“嗯。”范详点了点头,绷紧了牙关朝前望去,手里握着的武器越来越紧。在他的背后和身边有着低微的簌簌之音,是雪块从士兵们盖着的羊毛皮上落下。
兴许是太冷,又兴许是他们太害怕了,他们都在轻微的抖动着。
刚从“长戈”走出不久的幽明军团,所有的战马早已经将马铃衔下,步军在前举着火把带队。
“停。”项一鸣望着前方黑魆魆的一片,他勒紧缰绳,侧转过头对着彭楚吩咐起来,“去将那个被放回来的前哨找来。”
“好。”彭楚凝视着项一鸣在微弱火光之中露出的脸庞,他点了点头,麻利的翻身下马,朝着队列后方快速跑去。
在一两百米外见突然禁止下来的大片微弱火光,他们神经一紧,抓着武器的手摩擦发出“嘎嘎”的声音,整个身体都是僵硬起来。
“头儿,幽明军团是不是已经注意到我们了,我们是不是要赶紧。。逃!”范详被幽明军团这个动作吓得不轻,哪怕在瑟瑟的寒风之中,他早已发僵的小腿子还是一抽一抽起来。
“混账,战还没开始打,你就想逃,被将军知道是死罪!”偏将扭转过头,用手给了范详一个耳刮子,“在如此夜色之下,我们盖着羊皮毛,敌军怎么可能发现我们。”
偏将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他没有被这忽然的一幕吓得失去了分寸,目光依旧犀利。
“那他们怎么。。。怎么不动了?”范详觉得自己脸侧被扇的火辣辣的一片,像是有火在烧一眼。他缩了缩头,又是忍不住的问道。
“不知道。”偏将将目光移回,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火光,他压低了声,“等吧,活着就是要学会等待,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楚鲁战役 二十六()
“嗯,是。”范详点了点头,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恐慌。毕竟在一万多名的“幽明军团”面前,他们的人数只有区区三千,再且对面的“幽明军团”不是一般的军队。
楚方偏将盯着静止的火光,他又看了看前方不远之处的雪巢,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个套着皮革的士兵小跑到项一鸣的战马侧,抬着头看向项一鸣,“将军。”
“你发现楚军处可是这里?”项一鸣微微低头看向那名前哨,湛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位士兵听到项一鸣的文化,他神色之中露出点为难。这白雪茫茫的想要清晰的记住具体位置是件极难的事情,况且此时正值夜间,灯火黯淡,他一时间也是难以分辨。
“程都统,你率领百人手持火把散开!”项一鸣看见前哨在他问完话之后就是低下了头去,他双眼眯了眯,在马背之上大叫了一声。
“是,项将军!”那位程都统听到后,他立刻回话,带着百人手持火把走出了队列,朝着前方四散开,将周围照的一片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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