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倩被项一鸣抓住的手臂隐隐发抖,她凝神看着项一鸣,掌心之中传来对方的心跳声,“那二哥呢?他。。。”
“他回不来了,纵使没有。。。。”项一鸣打断了拓跋倩的话,泪水慢慢的从他眼睑上划下,哽咽的没有将话说完。
拓跋倩甩开了项一鸣的手臂,“你若成了王,二哥就真的回不来了。”
话说的很无奈,她默然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赵离慢慢的站了起来。
一寸的寒芒闪过,拓跋倩挡在了项一鸣的前面,赵离手中的匕首插在了拓跋倩的胸口中,血液慢慢的流了出来。
项一鸣向前,他拔剑的手臂被拓跋倩死死的按住,迟缓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离手中的匕首扎入拓跋倩的胸口里。
“拓跋倩,你这傻子!”项一鸣一脚将赵离踢开,殿外的侍卫快速的跑了进来。
赵离见事不成,他仰头哭着大笑,这位杀父造反之人,可惜自己不能用那把刻有‘赵’字的匕首手刃。侍卫跑上来,将他包围,举起了手中的长戈刺去,将他当殿乱刺而死。
项一鸣抱着拓跋倩大声的哭了出来,像一个小孩一样。
拓跋倩微微张开了嘴,她抬起手贴在项一鸣的脸颊上,自嘲的笑了声,命运居然是如此的荒唐,她苦苦坚持的守候最后反而是她命运的毒药。
她一直以为这所谓的命运不过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造成,改变了身边之人的性格,便可改变自己的遭遇。
这十年以来,她一直尝试着改变项一鸣的性格,误以为项一鸣的性格若是变了,他们的将来便就不再是个苦果。
可自始自终,她都忽略了自己,不听自己母亲的劝解,执拗的想要呆在项一鸣的身边,坚持的认为逃避那条路才是最终会走向苦果。
“放手去做吧,别将我作为负担了。”拓跋倩恬淡的笑了笑,脸颊滑过泪水,她躺在项一鸣的怀里,眼帘渐渐的拉下,“你真是个呆子啊。。。放手去做吧。。。。”
项一鸣将他抱起,目光在大殿上文武大臣的脸上依次的扫视过去。他看着闭上眼睛的拓跋倩,忽然大声的笑了起来,慢慢的朝王座走了过去,,坐在上面贴着对方的脸蛋,看着血液从拓跋倩的胸腔中一点点的流了出来,“嗬,你才是呆子啊,再见了,我的女人。你若一世康宁,我愿这一生独自背负这所有的枯寂。”
。。。。。。。
烛火轻轻的摇曳,项一鸣坐在床榻边上,握着拓跋倩冰冷的手。
“王,疼吗?”华雀站在项一鸣的身边,“我告诉了你一切,你也可以告诉她,何必一个人。。。”
项一鸣抬起了自己的手臂阻止了对方未说完的话,盯着华雀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人生有些荒唐罢了,我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王,也从来没想过这个丫头会用这样的傻方式让我毫无顾忌,亦没有想过向来比我聪慧的赵离会比我还放不下,战场之事,终究是有一死,这本无错。。。”
“荒唐?”华雀苦涩的笑了声,尘俗间的人要求荒唐了,这世间的事情自然处处就透着荒唐了。他也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任何事都要一个人面对,这保护身边之人的办法着实让华雀觉得悲哀。
“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项一鸣盯着华雀的眼睛,“这事败露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华雀目光沉吟了下去,他想起了取出千谨心脏的那一刻,默默的叹了口气,“老夫救了一辈子的人,可到老了,终究是下不了害人的手。”
“她如今已是死去之人了,狐妪不会有太多的心思花在他身上。”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瞅了眼拓跋倩,“狐妪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平坊还有你才是他们关注的。况且老夫答应了人要救这个小妮子,人老了,我不想前半身的种种都毁在最后一刻。”
“所以,你选择了冒险。”项一鸣叹了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华大夫带她走吧,我已经备好了船,竹夫人在等你。”
华雀俯下身,轻轻的抱起拓跋倩。擦肩之时,他看了一眼项一鸣,问,“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嘛?”
项一鸣看着安静闭着眼睛的拓跋倩,他俯下身子,轻轻的一吻,摸了摸拓跋倩的脸颊,目光虽然柔似水,可嗓音却嘶哑无比,“告诉这傻女人不要回来,成为我的负担。我已为王,这天下,我将为她撑起,让她安安静静的等我吧。”
华雀沉默了下,又是问起,“若是王撑不起这天下呢?又何如?还要这小妮子等吗?”
“哈哈。”项一鸣笑了声,拍了拍华雀的肩膀,用着惆怅的语气开口,“华雀你认真爱过一个女人吗?我希望她将来有个希冀的活下去。”
项一鸣的话让华雀一愣,他扯开自己的嘴角和项一鸣相视一笑后,抱着拓跋倩和项一鸣擦肩而过。
项一鸣扭头看着华雀身侧那一头碎金色的长发,他慢慢的流下热泪,呢喃,“傻丫头,我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三百七十七 命命相扣 二十四()
项一鸣披着灰色的大氅,他站在残破不堪的港口上,遥遥望着渐渐向北飞的沙鸥,将手中的两截碎玉丢入了大海之中,转过身朝王宫而去。
那头北飞的海鸥逆着风一路高飞,在几夜之后,经过数不清的商船周转,它低飞落下,落在了一艘船的桅杆之上。
那一艘小船在碧蓝的大海之上静静的飘着,在甲板上的竹篮望着南方笑了下,慢慢的转身仰头看了眼落在桅杆上的那头灰嘴沙鸥,敛起笑容走入舱室。在房间之中,有一个女人正安详的躺着,她走了过去,轻轻的摸了摸那碎金色的长发。
躺着的女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竹篮满是泪水的凝视着自己。
“我的孩子,欢迎回来。”竹篮俯身抱着了睁开眼睛的拓跋倩,用着哭腔说着。
拓跋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神一下子就是惝恍下去,她轻轻推开竹篮,凝视着对方。
两人对视着,无声之中竹篮率先哭着笑了起来,两人相视流泪而笑。
“欢迎回来。。。”
“嗯。。。。”
。。。。。。。。。。
大树之下摆着一白玉棋盘,一个男人盘膝坐在棋盘的前面,手指慢慢的从棋笥之中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在棋盘的右侧有一七弦琴,弦上盖着几片青色的叶子。
柴扉的门被一个男子轻轻推开,他脸上有道狭长的伤疤,披着侠盟的风袍缓缓的靠近独自下棋的那个男子。
屋内走出一个男人,他看了眼进来之人,缓缓地靠近,压低了嗓音,“卿寻大人,盟主忘记了,他记不起侠盟了,生前的种种都忘了。”
卿寻朝对方挥了挥手,看了眼李子骞,他慢慢的走过去,看了下棋盘,“先生一人下棋,可是分的清黑白,分的清敌我?”
“分得清。”李子骞仰头看了眼卿寻,手中的棋子再次干脆的落下,“一人下,局外之人尔尔。”
得到李子骞的回答,卿寻笑开,他解开自己风袍的口子,揽衣坐在李子骞的对面,从棋笥之中捻起黑棋,思索了片刻落下。
“若是两人之局呢?”卿寻逼视着李子骞的眼睛,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李子骞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盯着棋盘上的局势,平静的回答,“两人之局,你自然为敌。”
他说完手里的棋子落下,兵行险招。
“那先生可知自己的身份?”卿寻看着棋盘上的白子,他没有动,只是逼视着李子骞的眼睛。
“无名,忘了,不知自己的身份。”面对着卿寻的问题,李子骞回答的极为的洒脱,话语没有丝毫的停顿。
“你在意吗?”卿寻低下头去,慢慢露出似有似无的笑。
“没有人能够完全保证上一刻的自己能和下一刻的自己完全重合,我更在意如今。”李子骞干脆的回答,抬头看着卿寻没有拿起黑棋的手。
“那先生是想下一人之棋还是二人之棋呢?”卿寻看着李子骞的那双眼睛,他的笑变得苦涩,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人之棋,局外之人。”李子骞回答着,他低下头从装满黑色棋笥中摸出一枚黑棋,为自己的白棋让开了一条路。
卿寻看着棋局,他站了起来,披上风袍,微微的行了一礼,“抱歉,打扰先生了。”
“无碍。”李子骞自顾自地看着棋局回答。
卿寻慢慢绕过棋盘,背对着李子骞,仰着头望了眼远方,“先生可为抚琴一曲当作送别?”
李子骞抬起了头,他双眼之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二人从未相识,何来送别。在沉默了片刻,他还是迟疑的开口问起,“何曲?”
“高山流水,先生和我曾经的一位故人很像,我不想打扰他,知音难觅,一曲算是作别。”卿寻开口说出,在琴音骤然响起的时候,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腿向外走去。
刚至门口之时,李子骞手下琴音一转,他忽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猛地拔出了自己的长剑举起,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誓言一样,“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李子骞听到了卿寻吼出的话,他的手一抖,脑海之中忽然记起了一个叫做‘墨尺’的名字,他叫了声这个名字,盯着卿寻的背影,忽然间站起。
卿寻嘴角咧开,从眼眶之中留下滚烫的泪水,李子骞还记着墨尺,他背对着李子骞,露出一个笑,轻轻的按着自己的胸口,轻念了声,“侠盟依旧!”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推开了门,快速的走了出去。
李子骞看着卿寻风袍上的獬鹰,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种难舍之情,他呢喃了声‘侠盟依旧’,继续坐下抚琴,“这高山流水,陌生人,你是在向我道别吗?”
琴声绵长,门外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看着抚琴的李子骞,脸庞微微的红了起来。
李子骞慢慢的抬起头,朝那个脸红的女子露出温煦的笑。
。。。。。。。。
大虞。邯郸
虞泽手里拿着折子,忽然间大笑了起来掀翻了桌案,盯着下方的楚斯,“楚大人可知何事可解寡人心愁?”
楚斯没有抬头,南边传来了拓跋倩的死讯,他知道虞泽嘴里的心愁指的是什么。他慢慢的走上台阶,摊开了藏在袖口之中的地图,“大王,这是鲁国大部分地势之图。”
虞泽盯着那牛皮纸,他发出了更加洪亮的笑声,他重重的拍了拍楚斯的肩膀,“法家之巨,哈哈,寡人要的你都明白!”
他边说着,边走向了台阶下背对着楚斯,遥遥盯着远方,慷慨开口,“汉成武帝未成之事,寡人可成,寡人必将站在天机阁、瑶光、狐妪坍塌的废墟之上成为这中州的千古一帝。”
楚斯盯着虞泽的背影,他想掩饰的表情还是微显露了出来。这个男人是枭雄,有感情但知取舍的枭雄,这乱世必将因为他更加残酷。
“楚斯。”虞泽叫了声,他握着腰间的重剑,眼神锐利的让人害怕,“你将很荣幸见证寡人的征伐,这天下的乱事必终结于寡人之手。而你,这个法家之巨将是寡人持剑劈开乱世之盾的手,这是你的幸运。”
楚斯闻言,他跪拜了下去,高声,“愿为大王之手,破乱世之盾,建帝王之业。”
虞泽大笑开,将手里的折子撕得粉碎,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王座,以睥睨的目光望着大殿外的山河,“天下,寡人必将征服。”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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