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一鸣蹙眉,把凯丰、江油、华清、安华几郡,以及临时招募的士兵加在一起也才两万多一点。待赵无可领着十万的精锐到达安华,他们这点士兵只有退守,而后续的粮草、武器还远远不够。
“据胡建派来的人回话广陵几郡都没有支援太多的粮草和人马,局面可是在往坏处发展。”项一鸣盯着舒良的眼睛,“若是在俩日后,再毫无进展的话,我们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必须及时撤并到江油,拿下后方。”
“没有足够的粮草,在加上这附近几郡的帮衬,我们能在江油守多久?”舒良表情僵硬下去,“项将军,这越国的情势可不像当初的玄国。越国百姓如今能够保证基本的温饱,若没有士族们的煽动,他们可不会勇敢的站出来帮助我们。”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犀利,“这儿的局面不打开,那些士族可不会站出来帮我们说话。”
两人之间在这话落下后,立即沉浸了下去。
一举拿下华清,兵临安华的目的本是为了让周边郡城感到恐慌,从而不费兵力获得援助的粮草、武器。若是其余郡城还派士兵相助安华,还可在城中设下埋伏解决了这些援助,提前消耗越国兵力一波。
计划退一步,纵使周边郡城不派人援助安华,而是选择了趁着他们后方防备不足,进而袭击华清。江油的方宴会领兵依照舒良给的锦囊一步步将计划施舍下去,为他们此方智取周边富饶的郡城拖时间,而后领兵返回,两面夹击。
倘若周边郡城既不援助,也不引兵迂回智取他们后方。他们也会一边麻痹周边郡城,一边扮作安华求援的小队,对四周最为富饶的郡城下手。
七日前,广陵来信说是愿意协助徐州商盟,诱使其余几城攻取华清,希望项一鸣和舒良可挥军取下守备空乏的几处郡城。
这条密函也让舒良迟疑了起来,行军虚实变化间,尔虞我诈。广陵的密函使舒良和项一鸣心疑起来,怕是个陷阱。
“方老将军有来信吗?”项一鸣沉默了片刻,他慢慢的开口,长眉仍然崩紧,“广陵那儿是否有派人联系呢?”
“有,不过醇和公子一行人还无法下定决心。”舒良缓缓地回话,“也不知这密函是真还是假,目标是华清,还是我们两个?”
“若是他们要取华清,我们撤兵而回就是,到时败下来的可不一定是我们。至于他们所说的那几处城池,我们还是打消了去攻取的念头,如真是陷阱,到时被他们拖住,我们可没有时间往后撤。”项一鸣翘起了嘴角,将织锦抄入怀中。
“此般,粮草之事就要落下了,也不知广陵、宛平几郡是真的看穿了我们的计策,还是真的愿和我们合作?”舒良露出了愁容,抓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点,“将死之局,何时才能柳暗花明?”
项一鸣不语,策马前奔,远处有营寨。
。。。。。。。。。。。
文远站在山坡之上,以漫天繁星的夜空为背景,佩着宝剑,任由晚风拂起他两鬓的黑发,遥遥的看向远处。
在他的背后,六个背着行囊的旅人半张着嘴巴,牵着浑身发抖的战马。
这一路赶来累死十几匹好马,如今把他们驼来的战马大汗淋淋,皮肤下血红的血管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
“先生,下方就是项一鸣的队伍了,我们到了。”背后的为首的旅人按着自己酸疼的腰身,徐徐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文远的身边,顺着文远的目光望了下去。
山坡之下,火光璀璨,连绵几里。
文远望着连绵的火光,他慢慢的把手压在了剑柄之上,目光逐渐的沉了下去,对着身边的人徐徐的问起,“泠吏,你害怕死亡吗?”
“什么?”泠吏眼皮一抬,眼神泛起疑惑,“先生此话何意?”
“若是他们信了我们,你的家主带你们走的可是一条不归的路,你怕吗?”文远扭头看着泠吏的眼睛,扯开嘴角,“随时可能死亡的路程。”
泠吏闻言后,他大笑了起来,拉开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臂上一个烙印,“我们章家被选举出来之人,在他们的手臂之上皆有这样的烙印,这是我们家族的传承。”他慢慢的说着,话里沉淀着释然,“十二年前,我们六人连同着现任的家主从老家主口中得到传承下去的意义,那时老家主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天机阁上面的人不会因为你们的勇敢而放弃将你们家族当作棋子,你们家族的传承的意义会让你靠近死亡。”文远轻轻的笑了笑,俊逸无比的脸庞上多了一段剪不掉的忧郁,挥散不开。
“这是我们的荣耀,六百年前,我的祖先加入天机阁,并发誓章家永远追随天机阁,以此为荣光。”泠吏看着文远忧郁的眼神,他的笑敛去,神色无比肃穆的指了指他手臂上那个如一轮弯月的烙印,“这是我们家族在天机阁的身份标识,十二年前在老家主的眼神之下,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勇不叛变!”
“哦,”文远收回自己的目光,扭回头看着山坡下,负手。
“先生呢?怕吗?”泠吏问起。
“怕,可茫然没有目标的生活要远远比死亡来的让人恐惧。”文远说着,轻轻的笑了笑,“我出来之时,我的老师告诉我,机会都是需要自我去争取。”
“这就是先生请求家主留下的原因吗?”泠吏问了问。
“对,这就是我留下的原因。”文远点了点头,瞥了眼连绵的火光,转身,“走吧,让我们去搅动这越国的风云,这是我跃上龙门的机会,也是你们家族的荣耀。”
三百一十 无翼之穹 六十五()
咻。。。。
塔哨上的士兵松手,放出雕翎长箭,一个穿戴黑甲的士兵提着灯盏往前探了探,冲着塔哨下大吼,“止步!”
在营寨的外边,七人笼罩在夜色之中。为首的男人手左手提着一盏竹笼,右手牵着马,背负长剑,眼神忧郁。
他们几人在雕翎长箭插在距离身前两三步的时候,齐齐不再向前,任由营寨中跑出泛着铁光的士兵将他们围住。
围住他们七人的士兵中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他背着弩箭,提着竹笼慢慢的朝着七人走了过去,另外一只手拿着的刀扬了扬,“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知道,项将军所属军队的营寨。”七人中为首的男人平静的回答着士兵的话,“我踏远尘而来,要见你们的将军?”
走出的士兵眯了眯眼,他见对方气度不凡,谈吐儒雅,不由语气稍敛了下去,“所为何事?”
男子闻言,他平静的从怀中摸出一封大漠孤烟的信笺,言语淡淡,“交给你们的项将军,就说广陵有使者前来。”
“广陵?”士兵眼皮骤然上抬,仔细的打量了眼男人和他背后掩在黑暗中的六人,不敢怠慢,接过男子递来的信笺,抄入怀中,对四周的下属吼了一句,“看住他们,我去上报。”
士兵上马,策马奔策入营。
半晌,从营寨之中走出一位披着铁甲的年轻将领,他背着一把骇人的大刀,带着一位样子清秀的书生慢慢的走来。
临近,男子看清披着黑甲将领的样子,对方湛蓝的眸子清冷异常,一副拒人千里的特质中隐隐透出一股煞气,男子眉头不由皱了皱。
后面的书生轻轻对他笑了笑,笑容温煦。
“你是广陵派来的人?”项一鸣打量了眼男子,看了一眼他后面的六人。
“正是,我为合作而来。”男人点了点头,“七日前,广陵郡守章大人对将军表达了意愿,我们希望尽快得到将军的答复。”
“答复?”项一鸣反问了声,扭头看了眼身侧的舒良,“真没有想到他们再派人而来。”
舒良面对着项一鸣的目光,他淡淡一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对方的眼睛,“奉寥张文远,许久不见。”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愣。
文远注视着舒良的眼睛,提着的竹笼往前探了探,眼神一动又晃了晃头,开口问起,“你我二人并不相识,我的名字不知你是如何得知?”
“九年前,百里宴会之上,我曾有幸见你在高坛之上赋诗一首。”舒良徐徐的说着,在九年前,他还是个跟在自己老师身前的一个学生,跟随自己老师游历之时,他曾在百里宴席之上,看到文远即兴赋诗,引得众人鼓掌喝彩。
那时的他二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舒良识得文远,可文远却不知舒良。
文远摇了摇头,九年前一个宴席上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兴许当年的事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希望你们认真的考虑广陵对你们的支持。”文远看着项一鸣和舒良两人,慢慢的说道,“广陵几郡已经秘密赶往华清,你们现在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这话一落,几人之间沉默了下去。
局势的发展已提前让他们做出了搏命之举,如这是广陵的一个陷阱,他们将面临着严峻的困境,在粮草还未获得之时,及时撤去。可当赵无可领军而来之时,在人员、粮草都不足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获得士族的支持。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项一鸣冷冷的问,“越国大将赵将军远来,这对于你们而言,在此时做出这样的选择可不是件好事。”
文远回头看着背后的六人,点了点头。
泠吏领着几人走了出来,掀开自己的袖口,齐齐露出手臂上烙印,“我们是天机阁的从属家族,帮助你们是上面之人的命令。”
“天机阁?”舒良沉默,他看了眼项一鸣,知道李子骞乃是天机阁战门的人。可大汉和天机阁之间的恩怨,却没有多少人了解。
舒良虽然有军戈之谋,可他对掩藏在深处的三个组织却不是很了解。
“战门之人出战门之后,和组织再无关系。”项一鸣盯了眼泠吏手臂上的烙印,他思考着对方的话,“这对于天机阁而言,有什么好处?”
泠吏几人抽回手臂,他看着舒良和项一鸣,“想必两位都是清楚,最近一年,大陆上的各个商会和王国对鲛人的态度都有所改变,签订了不少有利于鲛人发展的协议。”
“这和你们的选择有什么关系?”项一鸣凝视着对方,这些年来,鲛人的地位的确在稳步的提高,远在隔依北岸的各个商会大多数都是一改往态,不再对鲛人赶尽杀绝,而是采取了极为亲和的态度。
“天机阁希望能够促进鲛人和大陆五族的交流,从而促使将来组织在大海中的发展。”泠吏平静的回答着,“上面的人希望扶持战门的人登上王座,促进越国各处港口与鲛人的交流。”
泠吏的话让项一鸣冷笑了一声,他盯着对方,“为什么天机阁的人不直接去找越王商议,要冒这个险帮助我们。”
泠吏和子文相互看了一眼,嘴角有着平淡的笑容。
“因为上面的人需要一个了解的傀儡,可以操控的棋子。”文远毫不避讳自己要说的话,“李世子加入战门之时,他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在组织内。”他说到此处顿了顿,言语忽然间变得沉闷下去,“上面的人有把握可以控制徐州商盟,操控李世子。”
气氛诡异间,项一鸣倏忽间拔出了银白色的霸刀,将其架在文远的脖子上。起初,他还对几人到底是天机阁的人,还是广陵那方对此撒的一个谎,取信于他们,进而让他们掉入陷阱。
可文远如此毫不掩饰的话语,彻底让项一鸣相信这几人的确是效命于天机阁。
“你说这句话,不怕我杀了你吗?”项一鸣的身子前压过去,湛蓝的眸子摄人心魄,“他不是你们该掌控之人!”
三百一十一 无翼之穹 六十六()
扁平的指甲弹了弹泛着铁光的刀片,文远凝神看着项一鸣没有开口。
两人在沉静的氛围之中,各自的眼神毫不退让。
“项将军如果是在这个时候就想未来的问题的话,我想你们没有必要继续起事下去。”泠吏看了眼项一鸣架在文远脖子上的刀口,他语气平缓,“这个时候,项将军不该想想如何面对即将来临的越国大军吗?”
他说完,项一鸣向他看来,没有说话。
“项将军就对李世子的能力如此没有把握吗?甘做一个傀儡?大事成后,到时候项将军再为李世子防备天机阁也不迟。”在项一鸣的目光看来之时,泠吏莞尔一笑,话锋一转,语气透着玩味,“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项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文远在泠吏说完,他狠狠用扁平的指甲敲了敲项一鸣手上的刀背,慢慢的推开,眼神之中没有透着任何的胆怯。
舒良在项一鸣握刀的手臂一僵硬的时候,他赶紧一把扯住,上前了步,“项将军,他们这番话想来也和昇公说过,否则,昇公不会不给我们一个答复。”
在舒良说完,文远和泠吏对视了眼,露出了淡淡的笑。他们再次派去江油的人已经向昇公表明了身份,并由天机阁的郄酅做主,在他们举事成功后,他们天机阁将送给徐州联盟一个大礼。
“我们的人的确是和昇公说了相同的话,现在,你们还未得到他的答复,想来是送信的探子还在路上。”文远看着舒良的眼睛,“怎么样,我们广陵的请求,你们答应吗?”
舒良按着项一鸣的手,用身子微微侧挡住项一鸣手中刚放下的霸刀,“你们天机阁的身份还需要进一步证明,我不排除这是个为陷阱而设计的谎言。”
话还未完全说完,泠吏往前踏了一步,露出他手臂上的烙印,高高举着竹笼,“还希望藏于军队中的天机阁各位站出来。”
泠吏的声音落下之后,营寨内静谧了一片。
片刻,四个士兵慢慢的走了出来,他们没去避开项一鸣和舒良的目光,扯下外面披着的铁甲露出胸膛,在上面绣着天机阁完整的刺青……草原、牧人、苍鹰、灰狼。
影门。。。。
杀手门。。。
。。。。。。。。
四人接连开口,脸色平静。
项一鸣和舒良的脸色毫无起伏,那四个人都是普通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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