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骞面前沉默起来。
“你在衡量我的价值。”李子骞看着单膝跪拜下去却不说话的冯雪松,他缓缓地问起,“既然如此,今日又何必将我安排进来呢?”
“我答应过她,岳父的任何请求我都会誓死完成。”冯雪松默然了半天,他瞪着双眼回答,“这是一场豪赌,我很怕岳父大人他压错了地方。”
“那你觉得大王子和世子殿下该压谁呢?”李子骞将冯雪松扶起,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逼问,“告诉我你的答案。”
“楚国的那位吗?还是你。。。”
“楚国的那位。”李子骞开口。
“自然是大王子,朝政上的事情我虽不太了解,可世子殿下远在楚国。这九年间,大王子殿下在朝政中的影响力可是无人可及。”冯雪松看着李子骞,徐徐的回答。
“可那位远在楚国的世子早晚要回来,不是吗?”李子骞轻轻的笑了笑,“回来了,王位终究是远在楚国那位世子的。若是大王子想要得到这王位,他应该怎么做呢?九年的布局,恐怕在他眼里只差一缕东风了吧,我们正是他的东风。”
“南宫大人在朝政内的手腕不容小觑,这些年他正一点点的拉拢上将军赵无可和史学大臣信珏两位。”冯雪松轻笑了声,“这两位,一位掌握越国虎符,一位在士族眼中声望颇高。呵呵,恐怕你们这“东风”来的太快了。”
李子骞闻言,他沉默了起来,看着冯雪松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今日,我将岳父大人交给我的示好信函交到大王子的手里,他可是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兴趣。这些年来,大王子可是对二十几年萧蔷之乱遗留的大臣极为拉拢,这在我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冯雪松冷笑一声,凝神看着李子骞,“我今日叫世子前来是为了告诉世子,若是你的身份有半点被揭穿的可能,我会毫不犹豫的在暗中杀了你。我答应过他,会保护她的父亲,直到死!”
“那时候兴许不需要你动手了。”李子骞晃了晃头,“这东风来得正是时候,做好冲杀的准备吧!他早晚需要你拔出鞘中的利刃,我有预感。”
“希望如此。”冯雪松冷冷开口,把着佩剑转身离开。
李子骞盯着这位年轻人的背影,心里觉得有趣,极少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威胁他。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缓缓的走入房间,脱下鞋子躺在床上。他们徐州商盟的局已经大部分布下了,在项一鸣那边举兵而起的时候,他们这在洛城的一方必须尽可能的坚定大王子的决心。
这世间的事没有比威胁更能让人下定决心,远在楚国对李启忠心不二的南宫上大夫会为他们提供这个契机。
钱妄对大王子表达了忠心必然会让那位南宫上大夫觉察到一点威胁,那么对方决然会进一步拉拢朝政中摇摆不定的大臣。
这朝政乱了,这局就迷糊了,指不定这场徐州商盟在越国朝政内埋下的棋子会成为越国两派的导火索。远在楚国的世子兴许在这场朝政之谋中再也回不到越国,楚国不会需要一个失去价值的世子。
想到这里,李子骞叹了口气,他回来了,就注定了这越国有场血雨腥风。徐州商盟二十几年前,在幽明撤走后就开始在越国重新部署,一颗颗棋子在二十几年的等待后也该是走上棋盘的时候了。
“我回来了,越国王宫!”
深夜之中,黑暗里传出一声叹息。
(写了好久了,你们可能都忘了,这个坑挖在第一卷,我在第一卷中隐隐提及了两派之争,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
二百七十九 无翼之穹 三十四()
咿咿呀呀的女角歌声隔着屏风传出,在屏风的后面隐约的可以看到一位横抱琵琶,自顾自怜的女子倩影。
四个穿着华袍的男人围坐在方桌周边,门被拉开走入一个弯着腰的女子,她点燃楠香,毕恭毕敬的走了出去。
围坐在桌边的四个男人除了个中年人,其余三位年龄都偏大。他们四位的精力都没有搁在屏风后似云出岫的歌声上,而是看着桌面上几笺信函。
半晌,四人中最老的一个男人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以右手的四根指节敲击着桌面,“各位看完呢?”
“世子北行并非开拓视野,研习学问而去。我越与楚国看似联盟,实为大王与楚君相互安抚之举。”唯一的中年男人松开手里的信函,“南宫大人虽有夜分不寐,事必躬亲之行,但世子在楚为质子的身份难以改变。”
中年之人说话之间极为露骨的表达出了心寒之意,二十几年前的萧墙之乱传言中有楚国协助的身影,越王李惠一心重振霸国之业,这让远在隔依北岸的楚国察觉到了危机,在私底下对越国的李祺瑞签下了盟约,帮助对方夺得越国的大权。只是听说在后面,越王单方面斩杀了楚国安排在越国的人马,撕毁了盟约,想效仿李惠在位时期的政策,重振大国雄风。
越王李祺瑞的这个做法得到了当时楚君的讥讽,一个让士者寒心的国家注定是走不远的弱国,只能偏安一隅。他的讥讽也得到往后越国国情二十载的肯定,越国此那一乱之后再无崛起的可能。
如不是近些年楚国军事力量远超诸国,有着一统隔依北岸、安定后方的想法,楚国的君主断然不会再次主动派去使者示好越国,定下盟约。
“呵呵,朱大人可是朝政中中立之人,听如今大人这份语气,怕是对两派之事早有定夺了。”茶杯被年迈的男人放下,“我等轻尘于玉几之辈,乱世定然是飘浮两派之人,此时站队可不是个好想法啊。”
“苏大人,这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来的好!”另一位同样年迈的男人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开口,“我看是时候到了,钱妄那谨言谨行的老儿都是派人示好大王子了。九年,远在楚国的世子都没回来,这朝中的大权啊,老夫看早晚会落在大王子手里,到时候世子回来也不会有什么用。”
“王大人,赵将军可是掌握兵权之人,他可是和南宫上大夫走得很近?”那位叫做苏大人的男人冷冷的哼了声,“在他未表态之前,老夫奉权各位可不要站队过早!”
“赵将军乃上则立于朝廷,下则重型裨属之人,这朝政之纷,我看他是决然不想掺和进去的。赵将军和南宫上大夫走的近,多是因大王子殿下的势力已经到了让他不安的地步了,他是做个样子给大王子殿下的人看的,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叫做王大人的老者很是平静的看向屏风的女子,“苏洵云,苏大人,南宫上大夫当年对你可是有一顾之恩,继以推荐于先王。”
“王大人此话何意?钱大人亦老夫挚友,这两派之纷关乎前程身死,王大人莫不是以为老夫会拿着一族老小的身死去报答南宫上大夫的一顾之恩?”苏洵云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竖眉横眼间露出一股不满之色。
那位叫做王大人的老者对于苏洵云的不满装作没看见,他自顾自地喝着茶水,脑袋跟着屏风后的女子歌声晃了起来,显得极为淡定。
“苏大人莫气,王大人戏言耳。”四人中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最后一个老者赶紧出来打圆场,抬起手抓住苏洵云的袖口往下拽,“王大人乃是多疑而交友之人,苏大人又何须与王大人一般见识呢?”说着此话的时候,这位大人又怕得罪了那位王大人,他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才继续开口,“今日几位大人可是为商讨而至,莫不要为此伤了和气,你说呢,苏大人?”
“哼。”苏洵云甩了甩被老者抓住的衣袖,冷声的坐了下来,“许大人言之有理,是苏某太过狂躁了。”
“前些日,众多如我等般摇摆不定的大臣选择了为大王子殿下效力。南宫上大夫对苏大人有一顾举荐之恩,在此等关头,王大人也是怕苏大人因感情之事误了判断。”许大人呵呵一笑看向听歌饮茶的王大人,又听到苏洵云的冷哼声,他话又一转,“攀龙者,一步不慎,朝发夕死。苏大人莫气,此等之事关乎生死。”
“这是当然,近期有十余位朝中之臣选择了为大王子殿下效力,传言大王子更是派人暗中拉拢越国各郡之官员,以备赵将军远在洛城外扎营的大军!”苏洵云冷言,“各位,苏某收集到了消息都在这信函之中,各位也都看了,请便吧!”
闻言,那位叫做王大人的老者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物,慢悠悠的朝着三人行礼,“各位,今日到此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的朱大人和那位打圆场许大人各自看了眼,片刻起身行礼告别,“苏大人,我二人也先行回了。”
房间中徒留苏洵云一人的时候,他屏退在屏风后唱着曲的女人,重新斟了一壶热茶,神色平缓的等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门被打开,轻微的咳嗽声也随之传出。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一身素衣走了进去,捂着嘴巴,且咳嗽且说道,“老夫这身子是不中用了,这寒天简直是想要了老夫的命,苏大人久等了。”
“拜见南宫大人。”苏洵云起身,作揖行礼,“此事已办妥。”
“噢,那三个老家伙的立场如何?”刚进来的南宫大人冲着苏洵云摆了摆手,“坐下吧,无需这般拘谨。”
“是,大人。”苏洵云抬头看了眼对方,揽衣而坐,言,“正如南宫大人所料,王石臼这三人有归附大王子殿下之心。”
二百八十 无翼之穹 三十五()
“咳咳,这朝政之中还有许多如王石臼这样的人。”南宫上大夫剧烈咳嗽的时候,他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话锋一转,“苏大人,你的选择呢?”
此话一落,苏洵云立马翻身做跪拜状,诚惶诚恐,“我对世子殿下一片忠赤,决不肯偷身侍大王子为主。”
“苏大人此般想自然是最好,老夫相信大王会让世子殿下回来。”南宫上大夫探出一只手按住苏洵云的肩膀,重重的拍了拍,“老夫定会将你再次举荐给世子殿下。”
“多谢南宫大人赏识。”苏洵云点头,收敛起自己诚惶诚恐的表情,端坐在一侧。
“最近这朝政之中,风起云涌来得有些蹊跷。”两人间沉默了片刻后,南宫上大夫转了转自己手里头的杯盏,“一时间,十来位朝中大臣选择攀附大王子殿下,这是以前没有的事情。”
“南宫上大夫的意思是。。。。。?”苏洵云凝神眯眼,神色疑惑。
“呵呵,这看起来仿佛有只大手在后推动样。”南宫上大夫语气之中生冷,这朝政之中能够一手推动十来位朝政大臣做出选择的人可没有多少。
“大人莫不是觉得是大王在试探大王子殿下。。。”
“咦!”上宫上大夫抬起手打断苏洵云未说完的话,“此非为人臣该臆断之事!”
苏洵云拍了拍自己的嘴,“大王之意难以揣测,呵呵,大人的提醒,我收到了。只是不知南宫大人打算下一步如何?”
“如何?静观其变!一时间的风起云涌必然有暴风雨将至!此事若是大王一手操控,这对世子而言决然是天大的好事,大王乃是多疑而任察,寡恩薄义之主,大王子获群臣拥戴,这看来并非是件好事。”南宫上大夫的眼里有着智睿的光芒,“洵云,我们此时要观察的是王意,而非大王子的动向。”
苏洵云听到南宫上大夫的话,他露出沉吟之色,自然是知道南宫上大夫话里的意思是大王在试探自己的大儿子,“若大王有意栽培大。。。”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是看到南宫上大夫冷冷的冲他注视而来,他脸皮一僵,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王意如此,老臣又能怎般呢?唯有以一残老之躯去为世子殿下争取了。”南宫上大夫站了起来,他晃了晃头,走向门口,“洵云,我等莫要在这一时刻有所动作,非常时局更当谨慎而行,十几位大臣的攀附,呵呵,这可不是一日之功。”
“是。”苏洵云亲自站了起来送南宫上大夫出去,点了点头。
临走之时,南宫上大夫再次伸出拍了拍苏洵云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洵云,老夫的路快到头了,可你不是!”
苏洵云没有接话,看着南宫上大夫转身离开。他重新坐了回去,为自己倒了一壶茶,心里对南宫上大夫的谨慎多了一份敬然之情。
这徐州商盟二十几年的谋局一步步的推开,纵使南宫上大夫擅于朝政,行事谨慎狠辣,可这天大的局也非他可以在短时间中回想明白,处在棋局中的人可不是那般容易将局看清。
“可能时间要往后推一点了,也不知深宫中的那位大王何时会看出来,这真是一场险局啊!”苏洵云心里发出喟叹,一口将手里的茶饮尽,丢下银毫起身离席。
。。。。。。。。。。
巷道处的一棵巨大榕树上,栈道遍布间的树叶稀疏下有着孩童跑动的身影。
燕绥一脸慵懒的坐在窗边,从这里可以街道上往来行走的百姓,他一手掰开搁在他面前的铜匣子,一颗惨白的人头安静的落在匣子中,脸皮上刺了两个大字,“青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头疼的神情,匣子中是他们狐妪在越国的人,今日一早大仓送来一个这样的匣子,他的妹妹是以这样的行为在威胁他。
可他现在的心思却没在自己妹妹上,来越国这般时日,他只是将自己手中的人在越国间安排开。他来越国之时,响起了临走时如今黑死士第一人对他说的话,“天机阁不敢做的事,狐妪敢!”
如此大的动作,狐妪一个组织可不是能这般轻易可成,这里面还包含着天机阁的利益,两个组织间在这次行动中定然会有合作。只是不知上面那群老家伙和天机阁商谈的如何了,何时将白素、漷、无央三人派来协同这一次的任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仓站在外面看着他。
燕绥一手将铜匣子的盖子压住,侧眼看过去,“你见过她了?”
“没有,不是她亲自送来的,今日我们见过的那人和画像上不一样。”大仓抿了抿嘴,“看样子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