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身患重病,这次只能由鄙人来接恩公了。”男人略抬头,他平静的神色之中有着敬畏和感激。
他依然记得在他只有五六岁的时候,他眼前这个女人带着他们家族冲出狐妪追杀时样子,一身白衣,满头的发丝之上全然是血,偌大的风翼撑展开,带着他们从包围之中一路的杀出去。
“哦?”青铉晃了晃头,她脑海中依稀的还记得曾经那个男子的面容,两人快十九年没见,“狐妪的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我们所掌握的那几个据点最近来了不少人,可没什么动静。”男人在前带路,扭过头回答。
在他们的前方有一脸马车,是由一头黄色的大马拉着。青铉只是一眼就是看出那头马来自秦国的草原,只有那儿的马才能如此高大。
“请,恩公。”男人再次弯腰,言语之中充满着恭敬。
“走吧,去见见当年选择来到越国生活的老伙计。”青铉回过头看了眼洛水。
洛水的神色有些恍惚,当青铉温柔的目光看来,她才反应过来急忙的点了点头。
马车沿着街道而去,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拄着拐杖五十来岁的男人,他一头灰色的头发,背脊佝偻着,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当马车停了下来,男人激动的上前,在帘子被拉开时,露出青铉的身子,他立即低下头,“老夫凌沣见过恩公,这是老夫在越国经营的客栈,还望恩公不嫌简陋。”
青铉徐徐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端详着凌沣,想从对方的面容上找出点往年的影子,慢慢的她的神色变得惆怅起来。
约十九年前,这个男人还是位中年男人,如今已经成了老者。她也老了,今年已经四十二了,在中州上人族年满四十为老,羽族也仅比人族推迟五年而已。
想到这里,青铉不经感慨时间的流逝,“你老了,凌沣。”
凌沣抬起头,满是罅隙的脸庞上露出久违的笑,探出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吾志犹在,生不为奴!”
“呵呵。”青铉笑了笑,他们当初这群人为了争取到自己的自由,曾在绝望中嘶吼着这句话,决不成任由狐妪摆布的奴隶。
“恩公请。”凌沣看着青铉露出笑,他在自己孩子的搀扶下将众人带入到客栈的后院子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一行人跨过正堂的时候。处在这家客栈的一所雅间之中,竹篮屈腿坐着,为自己斟了一壶茶,平静的喝起来。
对面一盏茶杯,无人,杯满茶水,已凉。
少顷,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叩门音在脚步声停骤然响了起来。
“请进吧。”竹篮缓缓开口,看了眼已凉了的茶水,她整双眼蕴含着淡淡的耐人寻问的表情。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行色匆匆的老人。
“华雀,你迟了半个多时辰。”竹篮淡淡的开口,“茶凉了。”
“徐州商盟那边看的比较严,我这老头子能出来就不错了。”华雀盘腿坐下,也没去理会已经冰凉下去的茶水,他一口饮尽,“我这次不能逗留的太久,夫人有事就快说。”
“药准备好了吗?”竹篮开口,目光中隐约中有着焦虑。
“夫人应该知道那药不好配置。”华雀的话冷了下去,“在怎么短的时间内,老夫找不到所有的药材。”
“还缺什么?”竹篮听出华雀话语中的一点不满,“我会派人找齐。”
“心,一颗心,这是最为关键的药材。”华雀压低声,眼神之中迸发出令人骇惧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竹篮,等待着对方开口,“你们魅族的,要新鲜的,离体不可超过半天,否则无用。”
竹篮沉默了起来,他们魅族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心。相反大部分魅族之人是没心的,有心的少之甚少。
“夫人,没有这一副药材,我们两人在大虞的约定可能无法达成。当他们找上我的时候,我会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你应该知道,我故里还有人。”华雀幽幽的说,“当年拓跋先生料想到了今日这一步,想必也定好了人选了吧。”
杯子再满,竹篮收回神,“预宿放弃了他所有的计划,他埋下的棋子,他死前总是说天意无论如何扭转都是天意。”
“何意?是看破?还是先生已经对现实绝望?”杯子冒着热气,华雀吹了吹,移开自己的目光,轻轻的饮了口,声音不觉之中轻细了下去。
“可能对有些人动了情。”竹篮回答,忽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事情,“我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这药居然需要这样的药材。”
华雀沉默了下去,星宿家就是这样,他们能看到许多事情的结果,试图用这样的结果拼凑出自我的人生过程。可是人生的过程,再伟大的星宿师也推测不出来。当年的拓跋预宿从身边一个个人上去仆算自己的生命过程,可他最终还是没有看到,他得到仅仅只能是个结果。
“老夫也是最近翻阅我师姐的心德才知,此药极难配置,当年拓跋先生可能也只算到了要牺牲一个有心的魅族之人。”说到这里,华雀停顿了下,“这是他自己算出的结果,他安排了如此之多,不可能遗漏这个。”
“等我答复。”竹篮站了起来,她转身的刹那,眼睛中盈满了泪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为了自己女儿的命运一路挣扎着,试图着拜托这冥冥之中的命运,可最后她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
“我等夫人的答复。”华雀点了点头,看了眼竹篮的背影,叹了口气。
门被再次关上,人已经走了出去。
二百五十七 无翼之穹 十二()
出了阁楼,四色渐合。
竹篮敛了敛自己的外衣,这已然是冬季了,可他仍然是穿着薄薄的两件衣物。她神色有些恍惚,想起几十年前自己怀孕初,自己的丈夫卜算的一场预言,忽然间惨笑起来,“我们的孩子会遇到个贵人,她是个魅族。。。。”
“原来如此!你算到了左熵,算到了华雀。。。谋局了如此之多,可到最后又自认起天命来。。。自始自终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将来有副药的引子会是这个。”竹篮心里凄苦,惶然之中来到了河道边。
楼宇上挂着花灯,下面是潺潺的水流,几条大船安静的躺在水面上。船与船口间有搭起的浮桥,两个女子站在船半上。
竹篮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独自走上一只浅蓝色船帆的大船,迎面走来个女子,“哟,我们这儿可不收留铜镜。”
“铜镜?”竹篮听到女子的话,她不禁莞尔,在中州铜镜是暗恋同性的意思。她微露出袖口,卷头的刀锋透着寒芒,“让开。”
女子见竹篮的话冰冷无比,她收起了笑,正欲要将对方推搡下船。可当她注意到竹篮嘴角拉开的弧度越来越带讥讽的时候,她心口冒起了寒气,站在原地不禁认真打量起竹篮,看到竹篮袖口中的寒芒,她立即变色,急急转身。
竹篮没有拦着对方,她走入舱室沿着长廊慢慢朝前,越往里走,人越是少。
快走至尽头,她的前面只站着四个女人,为首的一个披着面纱,眸子清幽间藏着淡淡的平静味道。
“这里不是容易走掉的地方,我们不在乎你的身份。”沿着面纱的女子缓缓开口,朝前走了一步,抬起手,指间有着银纹闪过,“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阴阳符虚咒?”竹篮看了眼女子手上的银色符文,她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二十几年前,她有个朋友曾教过她,“你是阴阳家的少司命。”
话断之时,竹篮抬起手,摊开掌心,一银色的符文骤然出现在她的掌心,如同八卦一般旋转。
“你是什么人?”北晨瞅见竹篮掌心中的东西,她吃了一惊,步子不退反进,骤然爆发出一股煞气。
“乾坤难辨,虚实皆在一念。”竹篮没去理会北晨,轻喃了声,身躯猛然移动起来。临近,她手掌上的银色符文倏儿伴着银色波纹散开,一掌冲着北晨劈下。
北晨的瞳孔猛缩,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她仿佛看见一柄出鞘的利刃朝她劈来,撼动心神。
“撕拉。。”
布料被撕碎的声传开,竹篮劈下的手掌反转一握,撕下北晨的面纱,从对方边上擦肩过去,不等前方三人围上,她袖口闪现一抹寒光,朝前一甩。
光过,血溅,几乎只是一刹那的事情。竹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后方。
三人心惊,手中的利刃落在地上,手腕之上出现一条裂开的血线。
“魅族?”北晨反应过来,一张瓷白色明媚的笑脸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下,一张小嘴透着淡粉色,琼鼻的右侧之上有一粒美人痣,暗添一丝妩媚,可她的眼神纯澈平静,整个人显得极为自成一格。
“呵呵,这代阴阳家的少司命的眼光很尖啊。”竹篮听到了北晨的话,她扭头看向对方,“凭着我施展着的短暂身形就可判断出我的身份。”
两人目光相对,北晨率先移开自己的视线。瑶光的天罗组织有着大批魅族杀手,他们的身手无一不像竹篮般透着诡异,“你是天罗的下两家派来的?”
“呵呵。”竹篮望着北晨没有开口,她只是平静的笑了笑。
两方对视时,前方,门开。
千谨平静的走了出来,她只是看了眼竹篮就是移开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少司命,“组织派来的人需要少司命过问吗?”
北晨没有开口,目光在竹篮上扫视了一番,转身带着人离开。
“少司命可不用担心此事与你有关,你的事我还没有上报到组织去啦。”她背后传来千谨咯咯的笑声,笑意之中充满着玩味。
人没有停下,直到消失在长廊上。千谨的笑也在这顷刻间戛然停止,她转过身子,凝视着竹篮,“我就知道,他和你还有来往。这儿是他告诉你的吧。”
“对,那卷铁皮也是我嘱咐他交给你的。”竹篮点了点头,跟在千谨的后面,走入房间。
“天机阁?”千谨听后,她摇了摇头,嘴角拉开讥讽的笑,“姐姐是希望我交到组织上,暗中引起天机阁和瑶光间的摩擦吗?可能要让姐姐失望了,我没打算交上去。”
“你说话从没有理由,像是在试探一样。”竹篮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口气之中带着追忆,想起经年对方的一句话,“你们是一对很般配的人儿,这束千谨花最适合你了。”
竹篮记得那时千谨是站在拱桥上说的,是她刚刚说了要认对方做妹妹时。千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自己背后的男人说出。当男人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时,竹篮淡淡的看出那时的千谨眸子掠过一丝想被掩藏下去的失望。
当年的那句话在竹篮回忆起来更像是在小心的试探,不想是在奉承两人的般配。
“习惯了,没遇到姐姐前活着可是个问题。”沉默了许久,千谨苦涩的笑开,坐在竹篮的对面。
两人对视,彼此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竹篮,低下头看着地面开口,“找到了嘛?鸿佑埋在坞梨长树下的暗螺?”
“找到了,在一个铜匣子里。”千谨抿了抿嘴,开口,“姐姐回去过吗?院子满是蓬蒿,太久没人去的样子了。”
“我住在别处,许久没回去看看了。”竹篮仍然是低着头,从华雀交谈后,她忽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千谨。
话完之后,两人之间又是沉默了下去。她们二人的眸子都带着点疲惫,不想往昔一样锋锐。
“我觉得我快放下了。”过了半晌,千谨忽然突兀的说起,“听了暗螺里的话,我很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听他的话快乐幸福的活着。”
竹篮抬起头,她看见千谨的眼睛中有泪光闪烁,神色又显得极为安静。
“嗯,放下就好。”竹篮点了点头,笑了笑。
“姐姐呢,会原谅我吗?”千谨也跟着轻轻的笑了笑,她和竹篮对视着,往昔就像云烟般在二人的脑海中漂浮而过。
“放下了。”竹篮移开自己的双眼,她倏忽间觉得自己和拓跋预宿比千谨当年所做之事更让人失望。
“妹妹,姐姐祝福你,快乐的生活下去。”竹篮站了起来,推开门的刹那,她背后响起了千谨的话,“当年姐姐问我愿意吗?我一直没有回答,现在我很想对姐姐说愿意,千谨愿意。”
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竹篮咬着自己的嘴唇走出了屋子,一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消失在尽头处。
二百五十八 无翼之穹 十三()
月光布满水面,竹篮从浮桥上走过,她苦笑了声,沿着街道回到了曾经的拓跋府。
门口萧索,台阶上是落叶、泥灰,往前沿上是斑斑的残缺蛛网,飘渺的盘亘在门上。
她抬头,匾额上“拓跋”二字显得有点沧桑的味道,左边略微倾斜的半掉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去。
门被打开,她走到了院子中去,那株坞梨长树高了不少。她叹了口气,缓缓地绕开,在这所府邸中转了半圈。
竹篮回来了已经有些时日,可她今日在千谨的话下才回来看看。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拓跋家的祠堂,暗格已经被按下,露出前一排神龛下的石阶,走廊两侧有紫铜色鹤形烛台闪烁微弱的光芒。
“倩儿?”竹篮一惊,祠堂内藏的玄机,她只告诉过自己的女儿,这事连千谨都是不知,“她回来吗?”
想到这里,她赶忙沿着石阶向下,石板之上涂着的萤石拼凑出星辰轨迹的样子。她按照步骤,一路赶向走廊尽头处那块光滑如镜的石块下,目光平视等待着门板被机关锁一点点的拉开。
隔着房间中的屏风,竹篮可以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披着灰色的风衣站在水镜边上。
“倩儿?”竹篮认出了屏风后的背影,这房间中的水镜是以前拓跋预宿配合着天空中星辰的之力卜算未来之地。
她走进,背着她的女子小嘴轻念着,“左玄五,右冥七,命格之术启。。。。。”
女子双手伸展开,水镜中有个披着风袍的女人虚像缓缓抬起头来,随着女子俯下身子一指按下。那个由发光鱼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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