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里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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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山河-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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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高墙,北境大门的四周,尸体层层叠叠地挂起来,就像是树林一样。

    修建中立之墙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绞杀那些心生邪念的异教份子。

    而他们当中侥幸活下来的人,自然是从北境大门一直逃到了星沙荒原以外的地方。

    再然后便是“黎明预案”的第一次执行,荒原里的吟游者只活下来了一部分,大多数的,都被那一年的风雪,绞杀在了高墙之外。

    所以从那时候起,凛冬的冰雪会像沙子一样覆盖住整个荒原,除了黑翅鸟,没有任何生物能活着穿越这片死亡之谷。

    直到许多年以后,某一只不顾生死前往自由城邦的商队,无意中打开了这条前行的道路。

    这项工程据说从第一次“黎明预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每一代人前进摸索出一小段距离,就会把路线烫印在一张镶黑边的羊皮纸上。

    而这张历经岁月被绘制完成的图纸,原本握在现如今的传人季大人手里,因为只有靠着季大人,暗会的人才能平安地把讯息传递出去,同样的,岩石港也得遵照约定为他的货船放行。

    这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一直延续到季大人被害之前。

    传说动手的人,为的就是这张图纸。

    而此时遥远的另一头,生于北方的锦官也正巧到了入学的年纪。

    按照陆西传统的算法,这个年纪的男孩要么拜了师傅学习各类的手艺,要么到念书堂研习教义礼法,不出个一两年就能立了规矩,知道什么时候该站直听话。

    而锦官虽然是个完全的反例,却也不是这里唯一独特的存在。

    隔壁住着他的同伙,名叫莫梓松,两个人差不多时候出生,也混在一起长大。

    这里是岩石港下边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渔村,长在这个年纪需要人担心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锦官此时正爬在一扇窗户前,莫梓松整个平躺着贴在他的脚下,歪了一只眼睛往门缝里使劲地瞧。

    这扇窗户的后边聚集着本地最有威望的人,手艺最好的裁缝,能识文断字还替人看病的老头。

    所有人黑压压地围在这两个男孩父母的身边,一个年轻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那边来的,正摊开双手说着什么。

    这场密谋的会议持续了一整晚,莫梓松甚至还经不住睡着了一两次,又被外头的冷风“呼啦”地吹醒。

    此时天都亮了,那个年轻人突然朝屋外抬头看了看,吓得这两个男孩“乒零乓啷”地缩了头。

    锦官在上头伸腿踢了踢莫梓松的屁股,他抬起头来,半张脸都是泥,两个人相互指着一个劲地笑,锦官又尖着嗓音问他:“听到了没?”

    莫梓松原本要更胖一圈,来回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里面传来了一声哭泣,两个人赶紧望回去。

    只见所有人都起了身,而锦官的母亲正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抖动着。

    门突然就开了,锦官的父亲站在那里望着他,一阵凉风带起他的裤腿往门里面拉扯。

    他抬头望着父亲过于严肃的表情,一两片精透的雪花,正绕过了房顶,落在了他的脸上。

    “呀,下雪了!”

    身旁有人大喊着。

    所有人发出了欢喜的赞叹,这的确是一个好日子。

    锦官的父亲则蹲下身来,用手抚****的脸,勉强挤出了笑容:“孩子,你现在是个大人了,该去学些东西,好让以后的自己,能更好地过日子。”

    “我是要去念书吗?还是学做铁锹?”

    “都不是……”他揉了揉男孩的头顶,“我们是不会进念书堂的,这是祖辈定下来的规矩,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念书堂传授的都是不公正的事情……”

    这个男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子要锦官去看身后那个白净的年轻人:“那个人是你的师父,从今天起,你要跟他去往大陆的另一边。”

    “真的吗?”

    锦官忍不住地大喊,转脸看到莫梓松一脸惊奇混杂着羡慕的表情。

    走出这座渔村,离开这个寒冷的天气,历经千险到达这片大陆的中心,那里到处都开满了花,还有吃不完的美食。

    在那里,只要高举利剑,就可以听到所有人的呼唤。

    这个冒险的故事属于每一个男孩,英雄的影子很早就埋在了心底。打一出生起,大雪积满了整个窗台,屋里的火炉烘烤着后背,家里的老人会跟孩子们讲述天南地北的故事。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呢?”

    每个人都有问过,答案是命运会在需要的那一刻,召唤它所需要的人。

    所以那个白净的年轻人突然闯进了小渔村,带来了这个与命运交锋的机会。

    “你被选中了?”

    莫梓松冲他大喊,兴奋地伸出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来回地晃动。

    “真的吗?我可以离开这里?去那边!去剩都!”

    连他自己也在一个劲地确认。

    父亲点了点头,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锦官,你要记住,你是圣女的子民,是我的孩子,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

    锦官在他的怀中像往常一样齐声地念:“要善良,要坚持……”

    父亲埋头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同着他一起笑出了声。

    于是就这样,年轻人带着这个叫锦官的孩子,站在村口看着所有人道别。

    他即将开始自己的冒险故事,像父辈留下来的传说那样,去到这个世上最艰险的地方,斩断所有的不公,把真正属于善意的信仰,交还到那些未知的人手上。

    即将转头的那一刻,锦官的母亲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这个孩子没有哭,他带着一贯爽朗的笑容,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交到了同伴莫梓松的手中:“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我!替我照顾我母亲,还有这个家。”

    两个男孩在纷飞的大雪里郑重地点头,然后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奔赴到了属于自己的命运当中。

62。 抓捕游戏【下】() 
同一时间,世人眼里无限窘迫的肖衡,正在寒冷的街头不停地奔走。

    他在同为十长老的苓息门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终于等到他从中央大道那边回来。

    苓息隶属于陆西有名的骑士团,这只队伍差不多与世人的信仰同一时间出现。

    依照教义,骑士团统领着各个关卡的护教军,因为只对教会负责,所以护教军仅仅分布在了中立之墙的四周。

    苓息作为骑士团之首被推进了长老会,却并没有调动整支军队的直接权利。

    不过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依旧凭借多年的经验,把自己的那一支分队,往南境大门的必经之路上开行了一小段,整个横在了中央大道北上的正中。

    此时,他从马上低头看着肖衡,突然意识到他这次来访似乎别有深意。

    “肖大人,”苓息不肯下马,只顾把话说明白,“我这里可没有东西施舍给你。”

    “哈哈哈……想不到果然如此,我还真被说成了乞丐!”

    出乎意料的,肖衡居然一改之前在早餐会上的戾气,豪爽地赔笑了一句。

    苓息自然是没忘记那次冲突,缓缓地垂下头来盯着他。

    肖衡看着他脑门上的刺青都快皱成了一团,一脸的凶狠参杂着不明就里的意思,顿时不禁松了气。

    正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苓息不过是个转不动脑子的武夫,所以他故意上前摆出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准备扶他下马,嘴里还不忘说道:“我听说苓大人暗中挪动了自己的位置,想必是担忧外敌入侵,我是被苓大人的血性所折服,所以这次来,并不是为了讨饭吃,而是想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苓息整个一愣,一手甩开了自己齐腰的辫子,就着肖衡伸过来的手翻身下了马背。

    看来肖衡此时自谦的态度多少让他信服,甚至还有些受用,所以他只管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肖大人果真这么想?”

    “你应该听说了我这几日的遭遇,”肖衡叹了一口气,“我为了接济那些难民,把粮仓都翻了个底朝天,这几天又四处求了个遍,想不到这些人……心里何止是歹毒!所以苓大人,你当真是让我佩服,果然是自己人啊!”

    苓息赶紧摆了摆手:“哎!你别这么说!我出去了这么久,剩都好多事情都和我没关系……”

    “你还记得我之前送来的药材吗?”

    肖衡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苓息显然没猜出他的意思,只能顺着往下搪塞了几句感谢。

    肖衡朝着旁边招呼了一声,一个小木匣子就这么被人送了上来:“上次的东西出了点岔子,这才是正经管用的……”

    苓息不安地看了看那只小木匣:“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我知道苓夫人体弱,惹上病就不好了,”肖衡把匣子推给了他,“另外几位大人那里,自然是都有的,不过……这东西来之不易,我新结识了一个人,之前在季大人那里做事,我答应了让他接下季大人的活,你想想看,这种人可得罪不起,况且换成其他人也搞不明白这些采制药材的事情,所以……苓大人,你心里应该有数!”

    话已至此,苓息就算是再蠢也听了进去。

    同样的话肖衡敲开了另几个人的大门照着又说了几次,十长老的早餐会,从此也有了新的规制。

    ——————————

    就在肖衡四处奔波的时候,空响堂的慕馋子,正带着自己的尸鬼红豆,躲在屋子里发愁。

    热气蒸腾,水珠顺着红豆锦缎一样的后背直往下滚。

    她伸手撩起了自己的长发,用一根尖细的簪子在耳后随意挽好,再拉过了搭在边上的一块长纱捂在自己的胸前,就这么从木桶里站了起来。

    这是一间温暖的卧房,慕馋子光着半个身子还躺在床上,半晌没有动弹,像是睡着了一样,眼睛却茫然地睁着,视线显然不在这里。

    随后他眨了眨眼,脸上绘有图腾的那半边闭上了,另一侧的却纹丝不动,依旧这么怪异地睁着。

    红豆踮起脚尖从屏风后边走出来,湿漉漉地踩在了地上,留下了两道梅花一样的脚印。

    然后她从床尾摸了上去,裸露着自己的后半身,就这么依靠着慕馋子躺在他的臂腕里。

    不知过了多久,红豆差不多都要进入了梦乡,慕馋子终于长松了一口气,一阵水珠从他的皮肤表层渗透出来,很快****了两人身下的被褥。

    “你怎么会到水里去了?”

    红豆懒洋洋地用指尖刮了刮他的脸庞,声音听起来格外酥软。

    慕馋子没有回答,抬起放在旁边的右手在她的眼前打开,掌心里突然跳出了一只灵动的锦鲤鱼。

    红豆按住自己胸前的纱巾坐了起来,又娇媚地问他:“你不再试一次?”

    发丝上的水肆无忌惮地滴落下来,这间屋子位于剩都西南的一角,时间正好是明茉与小井撬开窗锁的那一刻。

    慕馋子缓缓合上了手心,扭曲的面孔笑出了诡异的表情:“终于逮到你了,画骨匠人……”

    锦鲤鱼抽搐地甩了甩尾,被随手扔在了一旁。

    慕馋子转而冲着红豆招了招手,红豆赶紧埋下了身子,微微翘起自己绯红的嘴唇,索求一般地凑到了慕馋子的跟前。

    他眉头一皱厌烦地躲开,红豆扫兴地用胳膊撑住自己往后退了一截,眼巴巴地看着他:“又怎么,之前不是挺高兴的?”

    慕馋子立即哄骗地笑了笑,伸手顺着红豆的大腿轻轻地游走:“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是是是!那边的事情……那边光交代了把事情办好,又不肯说典籍藏在什么地方,我看他那个人分明就是存有异心。”

    “他对谁都有异心,所以我让你讨好他。”

    红豆不满地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了气:“你看你多有出息,让我去跟那个老木驴,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映大人,从来只贪吃……”

    “看来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让男人开口说话,不是你最拿手的事情?”

    红豆假装羞红了脸,一溜烟地钻进慕馋子的臂腕。

    他这次倒是没有躲,只听红豆不知真假地说道:“倒是你,什么时候肯跟我说句实话。”

    慕馋子一抖身子坐了起来,红豆突然滚到了一旁,满脸委屈地看着他披上了外衣。

    “行了……”他一副极力忍耐住怒火的语气,“映大人可是个聪明人,虽然给了我们一条路子,却又拖着不肯说明白典籍的下落,加上穆津正在训导我们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可见他是做足了两边退的打算,我要你把话套出来,是好从后边推他一把,让他知道船也不是那么好下的。”

    他扣上了最后一颗扣眼,转身严厉地看着她:“南戈的脾气你很清楚,再这么拖下去,不管怪到你我谁身上,没命的可都是你。”

    红豆黯然地把额前的发丝撩到了脑后,这个道理谁不明白,尸鬼就是个替身的玩偶,顶多无趣的时候拿出来消遣一番,谁又在乎你那点小心思,说起来,那点心思只怕也是不能有的。

    就算是为了保命也好,况且一旦能这么想了,跟谁快活不都一样?

    红豆极快地露出了笑脸,答应着准备往映大人那里再去一趟。

63。 消失的鸟() 
剩都的神庙广场,此时的映大人,正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转悠,这些日子,都在这张差不多三步长的书桌边上耗费掉了。

    他不时停下来望着窗外,半根粗壮的油蜡烛立在桌面上,烛光一直亮着,无论白天黑夜,这会儿也快烧到了尽头。

    就在映大人以为自己又熬过了一个深夜的时候,那只黑翅鸟扑棱着翅膀,在远处的窗沿上站稳了脚。

    映大人立马转身上前查看着这只鸟的羽翼。

    漆黑整洁,泛着精亮的光,只是一点风霜的痕迹都没有。

    它并没有带回什么消息,却更像是诉说了一个谜。

    映大人直视着它那双狡黠的蓝眼睛,脸颊上的肥肉止不住地发抖。

    半晌过后,他终于在凳子里找回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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