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瀚坐到苏晨风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小时候一样。
“没有人是懦夫，这个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懦夫。能够在这个家活下来，已经是够坚强的了。”
乔文瀚走到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一杯给苏晨风，一杯给自己。
嘴角的伤口一碰到酒精，那一阵阵的刺痛效果，正是乔文瀚所期待的。如果没有痛感，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他从来不像苏晨风，追求平和和温暖，他追求的是刺激，是野心带来的吸引力，是女人，是功成名就，是站在顶点的巨大成就感。
所以他能包容一切的美和丑，善与恶，这也就是乔老爷子告诉苏晨风，乔文瀚身上有，而他身上缺少的东西。成功学把这样的气质归为领袖能力。
而乔文瀚知道，这不过是出于保护家族的本能，和带领家族走上另一个巅峰的责任。
“可我我真的快要被逼死了。”
苏晨风大口喝下那杯酒，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他从来没告诉过乔文瀚，他嫉妒他，嫉妒他天生就得到乔老爷子的喜爱。
“还没有死，就不要轻易说死。这不是乔家男人的做派。”
乔文瀚也大口喝下烈酒，口腔被灼烧的感觉，刺激他的神经，顺便帮他那个不断渗血的伤口消消毒。
“我不是乔家的男人，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一天是我兄弟，一辈子都是我兄弟。而且我们家族需要我们两个人合力，才能维持下去。”
这两个人，竟然在为了安小溪争执的情况下，拉近了感情的距离，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表达过爱憎，一向礼貌地生活着，今天的他们，才更像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安小溪听着这一切，不知道该为他们感到高兴还是难过，生在这样复杂的家庭。
第一百七十三章两难境地（）
“我恨你，文瀚。”
苏晨风再也没有顾及，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数天，没有告诉妈妈，也没有告诉外公，他像个孤独的战士，和自己交战。
“嗯，我知道。”
乔文瀚的回答让苏晨风感到意外，他本以为乔文瀚会惊讶，惊讶于昔日的好兄弟怎么会对自己怀着恨意。可是转念一想，乔文瀚这个人生性多疑，或许早就猜到了苏晨风的所有心思变化，只是不说而已。
“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对安小溪的想法，也知道你对金乔集团的想法，可是我还当你是兄弟。我没有别的兄弟，从小到大，只有你一个。”
乔文瀚的语气是那么平缓，却在苏晨风心中惊起了波澜。
“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
“我恨为什么命运总是偏向你那边，为什么外公总是偏袒你，甚至连我妈，都对你疼爱有加，我却像个外人，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即便我做得再好，家人也从来不会夸奖我一句，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哪里输给了你。”
乔文瀚静静听着苏晨风的一系列控告，他曾经也经历过一些痛苦，他和苏晨风一样，早年就没有了父亲，甚至母亲也狠心地离他而去。比起苏晨风来，他似乎过得还要更苦一些。
“这个家里做得好的事情不会有夸奖，那是因为作为金乔集团的继承人，我们必须无条件做到，不能像其他人家一样，可以邀功，可以撒娇，可以说，从出生开始，我们的命运就注定是要承受超多的灾难，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乔文瀚的话让苏晨风陷入沉默。做得好的地方就是理所应当，而做不好的地方总会迎来严厉地指责。他们两个人就在这样的家庭教育下活了二三十年。
“可是我不甘心。即便都要承受这么苦，为什么他们选择你，而不是我。”
“人生哪里来的那么多不甘心，你争取过来，就够了。就怕你根本没有去尝试，直接放弃。”
乔文瀚盯着苏晨风的眼睛，苏晨风却回避了他的眼神。苏晨风的性格太过于软弱和善良，从小就是乖乖仔，习惯了被人用听话来定义之后，主动争取做什么的欲望就少了。
反而是反叛的乔文瀚，在关键时间被选为金乔集团的继承人，乔老爷子有他的考量。
“我放弃？我放弃？哈哈。”
苏晨风苦笑了几声，反复质问乔文瀚。
“那是我被逼得不得不放弃，因为外公早就把你定为集团的继承人了，就算整个董事会的人都不同意又如何，老爷子独断专行，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晨风越说越激动，要是当初是他当上金乔集团的董事长，或许今天这两兄弟会有不一样的身份和位置。不会是他在这里自怨自艾，抱怨自己是个懦夫了。
“外公有他的考虑，这是你是知道的，咱们不能多问。只是如果你觉得我在这个位置不能服众，大可以召集董事会解用合理合法的要求解除我的职务，何必把这些事情压在心底。”
乔文瀚的提议是真挚的，他觉得苏晨风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苏晨风了。他变得太过于敏感，而且更加偏激。从今天的这场谈话，乔文瀚已然预见不久的将来，苏晨风可能还会做出一些更傻的事情来。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苏晨风摇了摇头。
“我想，这就是外公没有选你的原因。”
“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你放弃无非是觉得不值得，不愿意去牺牲。而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放手。你应该明白金乔集团是外公的命，是乔家几代人的心血成果，肯定不会交给一个动不动就要放弃的人，这点请你清楚。我并不是因为外公的偏心而得到的一切。而是，因为我值得。”
乔文瀚的话很不客气，带着一些对苏晨风的指责。而苏晨风也没有更多争辩的可能，说得越多，自己就越被动。他原本想着就算没有了继承人的位置，起码能收获真爱，能和安小溪永远在一起。
可是，事情的发展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连安小溪也倒向了乔文瀚那边，可这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表面上看来，他是不满意乔文瀚对安小溪做的一切，实际上他是在怪罪自己的无能。
为什么没能从乔文瀚的手里把安小溪抢过来呢？
“现在讨论谁更有价值，根本没有意义。金乔集团是你的，安小溪也是你的，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了。而这些原本可能是我的。”
苏晨风还是很不甘心，他还不知道自己据理力争地证明自己是多么在乎安小溪，在安小溪看来却变成了一个失意男人的控诉。
“金乔集团可以说是外公力荐，我才能当上继承人。这点不否认，抢了你的位子，可是安小溪，哈哈，你可想错了。她可不属于任何人。”
乔文瀚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伤口的灼烧感再次袭来，非常刺激，眼下他特别需要刺激。
“就算是你先遇见她，先爱上她，也不可能完全左右她的想法。晨风，我以为你看过了那么多深刻的剧本，演过那么多伟大的电影，就会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今天我才发现，你根本不懂。”
“你说什么？”
苏晨风的火气又成功被乔文瀚点燃，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抓起乔文瀚的衬衫衣领，怒目而视，样子是从未见过的恐怖。
“我说，你不懂得爱。”
乔文瀚的嘴角依旧浮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看透世事的表情，让苏晨风恼火不已。他多想狠狠揍一顿乔文瀚，可是，乔文瀚不还手，他的主动出击就显得特别懦弱。
“难道你懂？你交往了那么多契约情人，你害了那么多女孩。你这样花心的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说爱？啊！”
苏晨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安小溪了。而乔文瀚给了他一个眼神，安小溪的床边，一切照旧，依然不见她的好转。
“在外公的地方，就收敛些，你要打架我奉陪，你要吵醒了安小溪，可不是打架这么简单。”
乔文瀚的话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晰，而苏晨风也放下了乔文瀚的衣领。
“我和你不一样，我能分开。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是我为了爱情交的学费，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安小溪，我也不会让她受伤。”
乔文瀚整了整衣领，拍拍肩膀，就像弹走可恶的灰尘一样，清理苏晨风刚才碰到的地方。
而苏晨风则是嘲讽地笑了笑。
“学费？真亏你说得出来。那么，蔡梦瑜又怎么解释？如果她再出现，你会放弃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安小溪吗？”
苏晨风的这个问题，正是安小溪心里所担心的。她永远拼不过蔡梦瑜在乔文瀚心中的地位。苏晨风这么一问，安小溪聚齐所有的精神来听乔文瀚的答案。
“蔡梦瑜，已经是过往了。现在只有安小溪。安小溪就是唯一。”
“你不要避重就轻，我是说蔡梦瑜如果还活着，你会不会放弃安小溪，乔文瀚！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种没必要的假设，你不应该问我。你去问问你自己，当初爱蔡梦瑜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可不不止我一个。”
乔文瀚的反驳把问题又抛给了苏晨风。
苏晨风哈哈大笑起来，他彻底怒了，上去就是几个狠狠的拳头，直接锤打在乔文瀚的胸口和脸部。乔文瀚并没有退缩，也没有闪躲。
“还手！混蛋！”
“你根本就没有放下蔡梦瑜，现在又束缚着安小溪，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会毁掉安小溪的，知道吗？”
边打，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苏晨风像一匹被激怒的野马，上下狂奔。
“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安小溪的爱。你还不是把她当成蔡梦瑜的替代品吗？”
一直默默忍受苏晨风拳打脚踢的乔文瀚突然挡了一下。
“安小溪，不是谁的替身。她就是她。”
对于苏晨风的指责，尤其是蔡梦瑜的部分，他从不否认，最为深刻的初恋，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他也不会撒谎。只是对安小溪，他早已经不是找个替身而已。他真真切切地爱着她，而不是把她当成蔡梦瑜的影子来对待。
“好，那请你告诉我，乔文瀚，蔡梦瑜如果活着，你会放弃安小溪吗？说！”
苏晨风再次抓起乔文瀚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往墙上撞。
“说！”
再三逼问，乔文瀚也不好再闪躲。
“我不会放弃安小溪，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苏晨风的眼神死了，乔文瀚认真起来的样子他见过的，而从乔文瀚身边拿走他在意的感情，几乎不可能。
“那么”
苏晨风再次缓缓开口。
“如果蔡梦瑜还活着，你会放弃她吗？”
这个问题让两人陷入一大段的沉默。而乔文瀚已经用他的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安小溪躺着，哭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活该，乔文瀚（）
“说话，你怎么不回答？”
苏晨风再次怒吼，乔文瀚依然没有吱声。
“你既舍不得蔡梦瑜，又舍不得安小溪。你想要同时拥有两份爱情，你做得到吗？”
乔文瀚一把甩开苏晨风的手。
“我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罢，管你什么事。”
态度蛮横而冷漠，苏晨风心里大喊，为什么会输给这样的人，他太不甘心。
“乔文瀚，你不配，你配不上蔡梦瑜，更配不上安小溪，你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不配拥有任何爱情。”
乔文瀚突然仰头，轻蔑地笑了。
“我不配，难道你配，蔡梦瑜也好，安小溪也好，你都没有赢。说明那些女人是真心爱我，而不是管配不配。你再配又有什么用？”
苏晨风的眼睛被气得通红，举起拳头在半空，又向乔文瀚砸去。这一次乔文瀚选择了反击，一下子捏住了他的手腕，又把他按倒在地。
“够了！你再这么无理取闹，外公该知道了。我不还手不是怕你，希望你能明白。”
苏晨风低着头，看着地板，这是弱者的视角，只有被人打趴下才会看到这样的景色。他很想再还手，把乔文瀚重重打倒在地。可是这几日来他的身体很不好，虚弱得狠，而且从小到大，和乔文瀚打架就从来没有赢过。
他是个从来没有赢过的男人，想来多么可悲。
“收拾好你的坏脾气，赶紧回家看你妈去，这里不需要你！立刻，马上！”
乔文瀚的语气变得好严厉。苏晨风的责问触摸到了他心底最弱软最纠结的那块，他于是变得没有耐心，开始暴跳如雷，忍受不了这个看穿他内心弱点的人继续在眼前晃来晃去。
“好，我走。”
拖着沉重的身子，带着刚才喝下的几大杯威士忌的酒意，苏晨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是被乔文瀚打倒在地的证据。把这些屈辱都弹开，他有了新的主意。
每个人都让他放弃安小溪，就像当年让他放弃金乔集团继承人的位置一样，就像当年劝他放弃蔡梦瑜一样。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时候，他就想要反抗，这迟来的反叛期，终于激起了他的全部斗志。
即便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还是会努力去争取安小溪。
不被乔文瀚那个小子看扁，他也会有拥抱自己幸福的那一天，就靠他的斗志和智慧，不信赢不了乔文瀚一回。
用手随意地梳理几下头发，苏晨风那张俊朗帅气的脸再次焕发生机，不再是奄奄一息自暴自弃的颓废感，而是一种新的，前所未有的朝气。
“告诉外公一声，我回家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正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一个细细的声音打破了这间屋子的宁静。
声音从远处的床上传来，安小溪攒够足够的精力，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带我走，苏晨风。”
这六个字好像六枚原子弹，把乔文瀚炸得粉粉碎。而几乎就在同时，苏晨风的脸色从斗志昂扬又增添了几分惊喜的雀跃。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安小溪的床前。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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