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室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司空坐回了受审椅，斜着头，看着审问室的墙壁，语气平缓，好似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无罪释放吧？一方面拿我作诱饵凶手前来碎尸；一方面破译罗盘密码，获得凶手下一步线索，嗯，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随着司空的话，王、游两位警司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目光交汇，显出几许忌惮。
太聪明了，就不好控制，有时反而会自作聪明，坏了大事！
见王、游两人的脸色，司空心中冷笑。
无怪他如此高调，实在是事关他的小命，由不得他不重视。
他的命，他不习惯放在其他人手中。
所以，他要获得足够的重视，以免人微言轻！
忽而，审问室的大门被打开，五个精神矍铄，步伐稳重，但发间带着缕缕银丝的老者进了屋。
每人身旁都跟着一位助手，为其拿着工具箱。
一见来人，柳月雨三人立刻站起，尊敬道：“五位大匠来了，这便是那百珠连轴盘，还请五位出手相助。”
“好说，好说。”
一个留着山羊胡，目光清澈的老者点头。
五人知道事态紧急，也没有互相寒暄的意思，看也没看司空，立刻围住了审问桌上的百珠连轴盘。
“果然是工艺已经失传多年的百珠连轴盘！”惊呼声传出。
“你看这里的手法，像不像‘百起百落嵌纹手法’？”一人指着盘的中央螺旋纹。
“对对对，就是这种神忽其神的手法，至今没有科技机械可以达到要求，只能人工施展！”
“不对，你们看，这里像不像‘北居’前辈传世笔记里记载的那种，陀飞轮结构？”
“对对对！而且它的重量居然低于0。0002个盎司！比一颗沙尘都轻！”
五位大匠，都是闻名于风帘星域，地位岿然之辈，乃机械制造行业的常青树，沉浸此道数百年之久。
被誉为大匠！
不知有多少声名鹊起的年轻大师是他们的弟子门生，不知有多少传世的经典作品流传于世，价值不菲。
但此时，他们只像五个孩子，看着桌上的百珠连轴盘，议论纷纷，更是眉头紧皱。
“五位大匠……”
游警司插口，打断了五人的讨论：“据我们技术人员所说，这次百珠连轴盘的破译方法是在十秒钟之内，将其拆卸后，再组装起来，所以，我等才请来五位机械大匠！”
事实上，每次罗盘的破译密码不一样，所需要的要求便不一样。
有一秒内拨转百珠一百次，每次都要丝毫不差。
也有通过共振，改变罗盘内部脆响的频率，达到其他的赫兹。
而随着他们截获、破译的次数的增多，破译难度陡然提高。
到了这次，更是需要将其拆卸后再组装！
难度，最大！
“难啊，难啊……”
五为大匠同时摇头，脸上的皱纹堆起褶子，看着这不大的百珠连轴盘满是为难之色。
“各位老伙计，我们试一试吧，拿出压箱底的技艺，这次的案件，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那位山羊胡、目光清澈的大匠开口，对其他四人点头。
“好！”
“我那雪藏近百年的‘吹丝拨弦法’也该用一用了……”
继而，五位助手拿出激荡层描装置，扫描百珠连轴盘后，百珠连轴盘内部的机械结构清晰可见。
继而，五块百珠连轴盘虚影飘向五位大匠面前。
沉浸此道多年的他们，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是不会真正拆卸百珠连轴盘的。
就担心因拆解失败，对有极高精度的罗盘造成破坏。
所以，以全息虚影代替。
可完美模拟一切的事物，或者行为。
‘咔嚓，咔嚓……’
五位大匠姿势娴熟，目光毒辣，绝对完美的一双手毫无抖动，几乎代表了机械组装这个行业的巅峰。
五位大匠的手，就放在胸前，看似没有移动，实则是在以极高的频率伸手、拆卸、收手、复原。
达到了欺骗众人视觉的效果。
“不行，在第九十九道拆卸工艺中，我多了一丝误差，装置重新关闭。”
“我也差不多，拆卸后，在第一步复原过程中，一个齿轮下沉千分之一个微米。”
接连四道遗憾声传出后，几乎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依旧在破译，一脸专注的山羊胡大匠身上。
片刻后，山羊胡大匠疲倦收手，吐出一直紧含口中的郁气。
“成功拆卸再组装。但我，用了十三秒六二，远没达到十秒的要求。”
在机械行业中，要求极为精确，莫说是三秒多的差距，即便是一微秒，都需要数十年的苦工，才能化解这一差距。
众人颓然，柳月雨紧咬双唇，甚至咬出血来。
“那啥我来试试？”
第71章 失传已久的工艺（）
一道不羁的声音传出，五位大匠以探寻的目光深深看着司空。
“胡闹！这种事，你还想自作聪明！”
王警司怒斥，毫不留情的拒绝，目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呵……”
司空冷冷一笑，却看向了那山羊胡的大匠。
司空，目光深邃，宛若古潭。
山羊胡老者，眼底清澈，好似湖泊。
目光碰撞，山羊胡大匠忽而点头：“想来，这位便是下一位受害者吧。他有权利，小周啊。”
“是，公孙大匠。”助手回道。
“给他一套全息虚影吧，每个人，都有自主活下去的权利。”
助手点头，打开工具箱，继而，在司空面前浮现出了百珠连轴盘的虚影。
司空用手指旋转着罗盘的虚影，但目光，却悄然看到了安静躺在审问桌子上的百珠连轴盘。
盘不大，手掌大小，通体散发着紫色金属光泽，刻满了奇特花纹与图腾。
但它却几乎代表了机械制造行业的巅峰之作，不单是因为它的难度，更是因为很多工艺都失传了，当世会的人，凤毛麟角。
即便是公孙大匠，哪怕他的手速远超组装百珠连轴盘的标准，也只能凭经验，巧妙从旁躲过了这些工艺，却也浪费时间，超过了十秒钟。
看着百珠连轴盘，本陷入生死危机的司空，心中却流露出一丝欢喜。
为，看到这等巧夺天工的机械而心喜。
为，自己所钟爱的机械制造而心喜。
更因，在这百珠连轴盘后，有一个隐于暗处，机械技术极高的对手而心喜。
对手！
看着这块百珠连轴盘，他只觉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激情澎湃，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凶手之所以一次次碎尸，却留下百珠连轴盘，内含线索，破解。
不就是自负自己高超的机械技术，不就是想找到棋逢对手的对手么？
在司空眼中，凶手似乎不再是个穷凶极恶的变态杀手，而是一位高处不胜寒，渴望对手的下棋之人。
那么，司空便要与此人博弈！
看着司空颤抖的双手，其他四位大匠眉头轻皱，面色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们这个行业，手稳，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司空，显然是个门外汉。
司空目光一动，起源之眼悄然运转——
百珠连轴盘，十八血祭引器之一，内含鬼域之门，轻之莫开
起源纲目：机械起源
模拟程度：完美
起源衍生：改天换地
注：可模拟
司空并未立刻起源模拟，心中凝重无比。
十八血祭引祭之一？
那不是说，还有十七起连环变态碎尸案？！
这是一件群体犯罪！
可为什么柳月雨三位警察、五位大匠不曾告知自己。
是他们选择了隐瞒，还是不知道？
司空沉思，缓缓将注意力集中在起源模拟上。
继而，他的视野倒带，景物交迭流逝。
一块如同罗盘的机械被一位位身披白色大褂的技术人员解析着，正破译着密码类型。
一颗梧桐树下，一个披发少年拿着百珠连轴盘，冥思苦想良久，翻来覆去的探勘，更是旋转百珠，放于耳侧仔细聆听着如纯音乐般的脆响。
夜色昏暗，一个满脸机油灰尘的少年出现在层层金属碎片外，碎片下，一块紫色罗盘熠熠生辉。
时间倒流，云卷云舒。
继而，司空看到了。
在密闭的暗室里，斑驳的墙壁涂满了歇斯底里的黑色鲜血，一条条指甲的划痕中，更带着肉沫。
铁链、虎铡、骨钩、手术刀……
硫酸、王水、浓硝酸、化骨水……
无数惨绝人寰，触之惊心，还带着褪色鲜血的刑器陈列一排，种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化学药剂盛装在瓶瓶罐罐里。
一个隐没于黑暗，被黑袍遮盖全身的黑衣人，拖着一把生满铁锈，刀口卷钝的一指宽斩马刀，缓缓走向地上那个逐渐苏醒的受害者。
血肉的沉闷声、绝望的惨叫声、刀锋砸在骨头上，却未砸断，继而再次砸下的骨肉相连声……
一块百珠连轴盘，安静的摆放一侧，紫色神秘依旧。
时间流逝，场景改变，司空余光一过，却依稀看到，那凶手似乎杀到尽兴，十分兴奋，下意识的挽起袖子，露出一块十字架模样的刺青。
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放在无影灯之下，指间光滑，毫无半点沧桑的茧子，灵敏到极致。
普通，但却瞩目。
手下，一块块机械零件散发金属的光芒，继而手的主人拾起一块块机械零件，组装着机械。
小指以三十七的回角勾注螺旋，逆时针旋转半圈……
用七十三个细小零件组成陀飞轮，过程巧夺天工……
从内而外，将连轴沉到支柱三分之一处，点下沉香……
无数工艺完美的呈现在司空眼中，继而，司空好似身临其境，附身在双手的主人身上，自己亲手组装着百珠连轴盘。
一点一滴的，百珠连轴盘逐渐成型，而组装百珠连轴盘的种种精髓、过程，清晰的明了在司空心底。
‘咔嚓……’
机械脆响无声，一块通体紫色金属光泽，刻满了奇特花纹与图腾的百转连轴盘，安静的躺放在此人的手中。
拿起手边一支笔，手的主人不急不缓的写下一段数据：用时，十秒三七。
字迹，遒劲有力，龙飞凤舞。
场景淡去，目光收回，审讯室里，依旧延续着上一秒的时间。
司空径直拿起全息投影中的百珠连轴盘，先将小指以三十七的回角勾注螺旋，逆时针选择半圈，继而捏住螺旋底部……
司空聚精会神，按照着记忆里的过程拆卸着百珠连轴盘。
王警司看着司空装模作样的动作，冷冷一笑：“动作僵硬、指法颤抖、毫无章法！我还真以为是闹市高人，潜龙出渊呢？”
连王警司这个门外汉都看出了司空的漏洞，更何况其他五位机械大匠。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传出，不少机械大匠失笑摇头，打破了心底的幻想。
“这娃娃看来是怕了，不甘心就这样认命，无力挣扎……”
“我们几个可都是专研机械组装数百年，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年轻时，也被称为一声天才，他怎么可能做出我们没有做到的事？”
时间渐渐过去，已然超过了十秒钟。
但司空依旧还在拆卸百珠连轴盘，甚至不时停下动作，一脸沉思。
柳月雨怜悯的看着司空，司空越是倔强、越是不甘，她便越发自责。
突而，公孙大匠看着司空手下的动作，脸色一变，接连走进，靠拢了死死盯着司空的手下动作。
瞪大了眼睛，公孙大匠目中都爬出几道血丝，全神贯注着。
其他人见状，心中生疑，不明公孙大师为何如此。
‘碰！’
在第十六个拆卸过程中，司空的指间速度慢上一线、眼力差上一筹，弹簧装置瞬间复原。
百转连轴盘拆卸失败。
柳月雨顾盼生辉的双眸暗淡了下去，自嘲的笑着，似乎在埋怨自己怎会抱有这等不切实际的念头。
但公孙大匠看着司空，呼吸紧促，嘴唇颤抖的问道：“年轻人，你这早已失传的工艺，是从哪里学的？”
第72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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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四位大匠闻言，心中疑惑，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连问道——
“公孙，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公孙大匠看着司空一头乱发，漫不经心的模样，面色复杂：“这娃娃，居然会百起百落嵌纹手法，虽然手法有些生疏，速度远没达到要求，但，那股精髓却是真的。”
“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看着司空的目光完全变了。
有道是奇货可居。
如今这科技横流的时代里，反而是那些保持传统，一脉相传的工艺格外珍贵。
那些凤毛麟角的技者，也被各大学府奉为教授、私人机械厂请为名誉顾问。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地位不低于眼前这些机械大匠。
这便是一招鲜吃遍天。
王警司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似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他怎么会……”
一个蛇眼大匠难以置信，继而，忽而想起什么，心头一热，走到司空面前，俯视着坐在受审椅上的司空。
“这样，你将这百起百落嵌纹手法教给我们，我们便可破译密码，得到线索，你也就可以活下去，怎么样？”
司空闻言，抬起头嘲讽的看着此人，轻笑耸肩，一言不发。
公孙大匠见蛇眼大匠的举动，眉头微皱，目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喜：“熊琨，虽这百起百落嵌纹手法失传已久，价值不菲，但你是在趁火打劫吧？”
熊琨回头，目光有些阴翳：“公孙兄所言过重。我也只不过是在协助办案。虽不知为何这等工艺会落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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