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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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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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交待自身这个人物的时候,是大段的念白,俗语说“千斤念白四两唱”,无论是哪个戏种都认这个理儿,刘荣升细细的听上去,这念白与平常的不同,但总的来说有点偏着北戏的官韵,虽然是这样,入耳字字清晰,又不生硬,这恐怕不光是下了极大的功夫就能做到的,不知道商雪袖师从何人?

    念白尚且让人惊艳,到了真的开唱,虽然第一场只有寥寥四句,却让人回味无穷!刘荣升呆呆的听着,听完后回过味儿来,细细的咂摸着:“这……这是什么调子?《琵琶记》可是著名的南腔大戏!可是这四句,怎么说呢,有那么一些些南腔的影子,但显然在制曲上有了极大的不同,加了不少东西进去,行腔和板式也全然没见过!”

    他这头一跑神,就听到堂下起了第一个好儿,他没看见!

    刘荣升偏了头,问身后的小厮道:“怎么回事?”

    那小厮矮了身,轻轻道:“刚有个身段,那放粮的官差飞踢一脚,赵五娘有个飞起旋身再跌坐倒地的动作,哎哟别提多利落了,您没看见那两段白袖子,那么一展,哎,”那小厮一拍大腿,“怎么那么好看!”

第五十八章 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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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越来劲,刘荣升越懊恼,怎么刚才就跑神了呢!便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别说了,那小厮直起了身,两个眼睛就像粘在了戏台上一样,刘荣升敲了几次茶碗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续了水。

    楼上马老板窜到了张老板的雅间里,看着台上的赵五娘,这一折已经结束了,他看着赵五娘下了场,有些懊悔道:“早知道就先把新音社截过来了!”

    张老板比他要镇静,道:“说的容易,据我所知,新音社一到了苏城就是直奔着荣升戏馆去的。”

    他其实内心也是在大叹,他和马老板的戏馆,在规模和名气上都不如荣升戏馆,若真能抢到新音社,那就有机会翻身的。

    这新音社的明剧,能红啊!

    到时候要是人家问起新音社的第一出在哪唱的,要说起是在他满福戏馆唱的,那该多有面子!

    想到这里,张老板心里更加遗憾,看着下面第二折《吃糠》,酸溜溜的道:“你也别太在意了,这位商班主虽然厉害,但未必整个新音社的人都水平不差,说到底,靠一个人撑一个班子,甚至撑一种闻所未闻的新戏,还是很难做到的。”

    但显然的,这折没有像张老板想的那样有失水准——毕竟这一套班底的挑选,是萧迁挑的。

    这折新设计了一段老旦和老生的对唱,因蔡父、蔡母此时已经饿、病交加,再加上商雪袖在旁边配戏不时有画龙点睛之笔,所以这段极是凄凉感人,马老板都顾不上羡慕嫉妒了,听的眼圈儿都红了,听完了还免不了要评论几句道:“你看看这老生、老旦的衣服,可绝了,赵五娘上场的时候这身衣服我还觉得奇怪,现在一看,这是补丁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绝,绝了!”

    张老板斜瞥了一眼马老板,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过了今晚他得亲自把新音社挖到满福才行!不,今晚就得去亲自拜见商班主!

    后面连续十来折都被萧迁压到了一折里,在这折《描容上路》里新制了两大段唱,一段是赵五娘剪发后埋葬公婆,在坟前描绘公婆遗容,另一段则是邻居张广才的一段在赵五娘临行前的叮嘱。前者凄惨悲凉,低处只让人觉得伤心欲绝,高处细若游丝,只让人听出了无处问苍天的味道;后者谆谆嘱咐,给这戏台上带来了一股温暖之意,对比是极强烈的。

    因为是吃重的唱段,所以商雪袖光是这段便琢磨了十来天,怎么唱,怎么搭配身段,李玉峰也跟着一起练了十来天,到了今晚的台上,且不论二人的唱段各自出彩,配起戏来也是天衣无缝,最后商雪袖三次拜别的时候,那一双袖子翩然欲飞,然后便是甩到背后,毅然决然的上路。

    商雪袖这边下了场,帘子合上的瞬间就听到台下轰然的叫好声,她微微的抿了抿嘴,伸了手,青环急忙将茶壶递过去,她浅吸了一口润了润唇,露出了笑意。

    她只能歇一会儿,锣声响起,下一折开始了,商雪袖拿着画卷上了场,过了一会儿又下了台,和马上要上场的柳摇金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小玉桃的肩膀,道:“别紧张。”这里她最担心的就是小玉桃,小玉桃年纪太小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演绎牛氏的心态,隔着帘子听了一会儿,才放心的点点头,又听到台下一阵叫好声,知道是柳摇金的唱出了彩。

    这时候青环悄悄的走到身边道:“班主,顾师傅问,过会儿是他让月琴师父配琵琶,还是您来。”

    商雪袖原来跟他议定的是稳妥起见,由月琴配琵琶声,但是随着一折一折的这样演过去,她越来越自信了,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回身对檀板儿道:“你去,去跟顾师傅说,我来琵琶。”又伸了手出去,青环立刻仔仔细细的为她戴了指甲,商雪袖五指轮着活动了一番,拿起了琵琶,此时正到她上台。

    台上小玉桃正念道:“啊,相公,既是心情烦闷,为妻叫人弹奏一曲,以宽君怀如何?”

    台上做了纱帘,商雪袖就坐在那纱帘之后,几声叮叮咚咚的弹拨过后,便是整个戏的灵魂唱段“琵琶词”了。

    商雪袖一开唱,台下顿时安静了,刘荣升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这商雪袖太过大胆!竟然除了琵琶声的伴奏,其余的鼓板琴笛一概不用!

    他随即又想道,这是大胆,还是自持艺高?

    在清澈的琵琶声中,一股子醇厚的、清亮的声音相伴而出,在这一大段的叙述中,先是略带欣喜与娇羞的讲述婚后时光,然后那情绪转为平静,丈夫远离家乡去求取功名,再后面变得幽怨,因为那一心人竟然连一封信都不曾寄回家中,这几句结束后,那嗓音变得凄凉悲惨,有几处都带了哭腔,公婆病饿而死,再到双手挖土埋葬公婆,剪了一头的青丝卖唱上京;最后,琵琶声变得急促起来,商雪袖的声音也变得悲愤,悲愤中还带了些自身的骨气与对小生的嘲讽。

    在台上的柳摇金也是极其震撼的,这段因为商雪袖饰演的赵五娘在帘后弹唱,不需要与台上的其他角色有什么互动,所以都是一个人练的,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幸好有小玉桃时不时的做了敬酒的姿态,他才没听呆。

    不过最后听到商雪袖在里面悲愤的唱到“你你你穿着大红袍”的时候,柳摇金是真呆了——难怪他的那件本来该在这一场穿的蓝色戏服被弄脏了,商雪袖只是吩咐了一声换成大红色的,原来她早想好了怎么改词!

    明显的,“大红袍”要比“宝蓝袍”更应景儿,更顺口,对比更鲜明!

    柳摇金随即两个肩膀一塌,两只袖子垂了下来,两片雪白的袖子抖若筛糠。

    大家伙儿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认出原配来了啊!

    这动作充分说明了他终于在听“琵琶词”的过程中从怀疑到肯定,那帘后之人就是他结发妻子!

第五十九章 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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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台下看,三个角色这样的演绎带来的效果是极好的!

    直到演到了夫妻相认的时候,刘荣升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一大段“琵琶词”,这么设计是合情合理、独具匠心的!

    若不是只有琵琶伴奏,那么商雪袖这段唱中,种种微妙的情绪,恐怕就会被戏曲原有的繁复伴奏掩盖掉大半!

    但这样做也是极其冒险的!

    若唱的有一点点瑕疵,都会因为没有伴奏的掩盖而加倍的清晰!

    刘荣升回忆了一下他曾经听过的其他女伶,确信没有一个人能有商雪袖这样的掌控嗓子和唱腔的本事!

    接下来便是《辞官旌表》一折了,商雪袖终于换下了那套打了补丁的青褶子,两个女伶——商雪袖和小玉桃,站在一处,便如同秋月春花,二人发上珠玉粲然,配着两鬓边的红色簪花;相同的大红锻绣凤女帔,配着雪白的广袖。两厢里互相施礼,又互相搀扶,动作的设计和颜色的搭配都让这最后一个场景看起来喜气洋洋,极为赏心悦目!

    台下叫好声如同雷鸣一般!

    刘荣升也起了身,他应该要一一恭送楼上雅间的贵客了,但却有些舍不得似的,正好商雪袖重又带着所有伶人上台致谢,便嘱咐小厮盯着,有人下楼立刻来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新音社返场致谢已经足有三次了,还是无人下楼!

    刘荣升心里也是暗暗纳闷,按说雅间的客人,很多是看过就离开的,甚至有的是半场就走的,像今个儿晚上这样,致谢都结束了还没下楼,实在罕见!

    楼上的雅间里宋子寰瞥了空荡荡的戏台子一眼,道:“看赏。”

    跟在他身后的差役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夫人和还天真懵懂的小姐,应了一声“是”,便匆匆下了楼,走到台前,将红封递给了刘师爷。往常打赏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刘师爷将红封随意摆在旁边小厮端着的盘子里,大喊了一声:“谢宋大人赏!”

    管头儿是个懂行的,在大戏要唱完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刘师爷的旁边,闻言向雅间方向施礼谢赏。

    宋子寰开了个头,楼上雅间各个都不平静起来,一方面这场戏的确好,另一方面,竟然连平日鲜少看戏的宋知府宋大人都赏了,其他人焉能不紧紧跟上?

    别说雅间里,就算是一楼,有的富绅之流因还不够格坐在雅间而坐在大堂的,也看了赏。

    刘荣升呆呆的侍立在门口,看到宋大人带着家眷下来,急忙弓腰伺候,宋子寰停了一下,沉声道:“明晚留座。”说完便施施然而去。

    这一场戏,已经远远超出刘荣升的预料。

    他觉得他似乎料错了什么。

    按着惯例,这么一出爆红的打炮戏,后面必定跟着庆功宴的,刘荣升也早早备好了宴席,但明日还有戏码,所以商雪袖带着新音社的乐师伶人们都是早早就告辞离场了,岳麒岳麟自持身份,根本就不曾来,只留下管头儿,但刘荣升此时也无心吃酒,试探道:“贵班在苏城停留几日?”

    管头儿明白刘荣升的意思,道:“刘馆主且放宽心,新音社是一早就认准了荣升,所以不论停留几日,都不会换馆。”说罢向旁边点了一下头,檀板儿便客客气气的将银子摆放到桌上。

    刘荣升道:“管先生这是……”

    管头儿道:“戏码牌子的事情还要多劳烦刘馆主操心呢!”

    刘荣升推了银子回去道:“这是份内之事,今晚开场前就已经送到茶馆酒楼等处了,若我记得没错,明晚不贴大戏,是几个折子戏吧?商班主的《青石山》,小玉桃的《闯堂》,最后是个群折《甘露寺》,后一出我没见识过,但前两出我是知道的,想必明晚一过,商班主这文武双全的名头就打出去了!”

    管头儿笑道:“刘馆主办事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后个儿新音社还要贴一出大戏《吴宫恨》,商班主对苏城这个挂戏牌子的做法极其赞赏,问能不能明日一起挂了,座儿呢,也是从明日就开始卖。”

    刘荣升想都没想,直接点了头,道:“那也是本馆当做的事儿,管先生无需如此客气。”

    管头儿道:“些许小意思刘馆主当然不放在眼里,这是我们班主给刘馆主手下这些小厮们的赏钱。现在天儿热了,到处跑总要有碗凉茶喝。”

    二人又推杯换盏聊了几句,刘荣升心里有事儿,到了散席之后,匆匆回到荣升戏馆,交代清场的下人们道:“好好收拾。”想了想又停了脚步道:“后台也务必给我打扫的一尘不染!”这才匆匆回到戏楼后面的议事厅。

    刘师爷跟在他身后,跑了一脸的汗。

    “馆主,馆主!”

    刘荣升直入书房,旁边的小厮倒了两杯茶,见他神色不善,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在桌上那堆贴子里翻找着,当时没看,过了三天,上面又多了不少。

    刘师爷看着刘馆主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连茶也不敢喝一口,也不敢上去帮忙,不知道刘馆主要找啥。

    刘荣升此时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手里捏着一张贴子,跌坐在椅子上:“怪不得,怪不得……”

    刘师爷凑了过去,看着半张半掩的贴子里面的落款,不由得喉咙里“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刘荣升脑门子上浸出了汗,刘师爷从旁边架子上拿了手巾递了过去,才听刘荣升长叹了一声,擦了擦额头,回头问他道:“我这几天,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吧?”

    刘师爷将茶盏端到刘荣升面前,又轻轻从刘荣升手里抽了贴子,扫了一遍,才道:“馆主不必过分担忧,这几天我们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再说,萧六爷这帖子也不过是想为新音社打炮定在我们荣升戏馆而已,并没要我们特意关照啊!”他也拿起茶杯,终于喝上了一口,又道:“况且萧主事这样的人,必是才高气傲,自视甚高的,打炮戏已经大获成功,若我们接下来做了多余的事儿,说不定他还不领情呢。”

第六十章 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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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荣升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有些着慌了。”他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道:“萧六爷,这是要干嘛呢?”

    “您管他干嘛呢?”刘师爷道:“馆主,今儿这戏您可也看见了,您是行家,心里自然有数。我不如您,但是那满满一盘子红封儿可是实实在在的,再看商班主,那人物!那扮相!艺且不说,色是绝了吧?您说说,新音社该不该红?明剧该不该红?”

    刘荣升不再说话,他经营这戏馆的时间不到五年,但也听过一些以前的传闻,他喃喃的道:“这是又一个赛观音?刘师爷,磨墨,我得连夜写封信送到总号去。”

    张老板来的时候商雪袖正在戏楼里面走场,她和五盏灯刚过完武戏,在旁边看着小玉桃的《闯堂》,边看边皱着眉头。

    新音社不能全靠大戏本子,所以得大戏和折子戏掺着来,这样对于新音社其他的伶人也有好处。虽然经过昨晚打炮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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