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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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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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公的书房正对着一院竹子,正在雪地里立得笔直。老太公一生爱竹的坚直清香,每一看竹都觉得叫他神清气爽。虽是寒冬却负着白雪依稀可见绿荫葱葱,郁郁葱葱。

    黄昏,白雪,翠竹,红楼。

    更是一副绝妙的画。

    只是老太公目光转向红楼时,却半天挪不开目光。他想到了她,虽然红楼是为她建的,一应布置都是依足了她的爱好。

    但她一天也没有住过,甚至都不知道他为她建了红楼,完成了她从前的期待。

    她不可能属于他,这在第一次见面埋下情根时就注定了。只是,还是忘不了。所以,他一直陪着她。在她不在后,怀念着她。

    她的楼叫中宫住了,现在细想一下有些冲动。但却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们有一样的眼睛。

    静时像一泓清水,笑起来像一弯月牙的眼睛。

    甚至中宫比她眸光流转之间更动人,更有神采。她年轻时大概是及不上中宫的吧,只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叫她亮色不少。

    只是后来这双眼睛渐渐变了,多了威仪,少了明媚。

    这也是为什么一见中宫叫她住进去红楼的原因吧,她该带着这样一双明珠美玉般神采飞扬的眼睛住一住红楼。

    老太公凝望着红楼,出神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明珠失落() 
栎阳城离宫。

    殿内高大的龙柱支撑起大殿,层层的布账和灯火间。红黑为主色调的殿内,恢弘大气,庄严肃丽。飞檐上的盘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刘彻负手站在殿内,黑眸幽沉,似乎是打量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张汤侍立在旁不敢说话,只静默地低着头等待着皇帝说话。

    许久又许久,刘彻走到墙边的巨大的月形钟架上,信手拿起丁字形的木锤敲打起刻满精细花纹和错金铭文的铜编钟。

    音色纯净,清脆明亮,悠扬动听。神韵娓娓动听,如女子婉转歌唱在耳边。

    编钟声含蕴隽永地流淌在这殿内,节奏感强烈、丝丝入扣,宛转谐美。

    只是越到后面,越带出几分哀怨神伤之意。叫人沉浸在这苍凉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编钟声忽然戛然而止,刘彻苦笑了一下把木锤放下。

    到底弹不出,到底弹不出。

    如果阿娇在这里,一定会为之惊艳。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等过目不忘听之即会的颖悟绝伦之人,竟然能一调不错地复弹出来。

    他放下木锤的手笼回宽袍大袖中,勉强遮挡住了一双微微发抖的手。他喉间发苦,望向青铜鎏金人擎铜灯,灯火正在灯盘上跳动摇晃。

    窗外不知道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在无边夜幕间落下重重宫阙。望之一片清寒之意,微微在心间蔓延开来。

    张扬余光瞟向这漫天风雪,虽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这殿中压抑幽冷的气氛愈发沉重。

    他来之前想过一千种陛下发火的情形,就连应对方法都想出了十来种。陛下如若说什么,他要回什么。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陛下会沉默,毫无生机地沉默下来。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叫人心头直发颤。

    叫人就这么等待着那悬在头上的那把刀什么时候落下来,真是折磨人。

    张汤翻来覆去地想,皇后为什么会改变了去向?往这栎阳城中来,又怎么会消失的这样干干净净踪迹全无?

    从前是想皇后是不是真的薨逝在悬崖之下了,陛下是不是思念过度不肯承认事实。没想到还真的叫他找着了,只是现在却就像断线的木鸢一样,消失在天际边。

    从这栎阳城出去十日内车程的四面八方都已经散开人手去查了,只是至今一无所获。

    陛下都亲身便服从长安城中出来了,想要把皇后劝回去。结果,自己告诉他的就是皇后丢了。

    而之前,陛下已经叮嘱过了千万不能把皇后看丢。

    这次,可是触着陛下的底线了。

    张汤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刘彻的发落,只是刘彻这一时半会还没心思去处置他。

    她找不到了,她再也找不到了。

    他绝望间心头已经有了这可怕的的直觉,没有依据没有来源,但就是连他自己心里都已经下了定论。

    她不会让自己再找着了。

    天大地大,她就像一只小鸟呼啸而去了。

    刘彻踱到窗边,微微合上眼。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他与其说站在这,倒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支离破碎地站在这。

    他的魂他的精气神,在一次又一次听到张汤说还是没有寻到中宫时就一点点散了。

    阿娇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只要合上眼就能看见这二十几年的时光一遍一遍地在自己眼前转。

    他们都还小时,她甜甜糯糯地叫他彘儿。

    她从小就生的那么好看,他一见她就喜欢。心里就漫开无尽的甜蜜,到了晚间睡下时想起她白日在漪兰殿中对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都开心的辗转反侧。

    她终于长大了,他也就明白了她不可能是他的表姐,不可能是他的朋友。

    他们小时就定下了婚约,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这一生会始终陪伴在身边的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错手把她丢失,再也找不到。

    从前以为这一生那么短,到今日她不在后,才恍觉出来原来一辈子太长了。

    太长了,长的看不到尽头,长的叫他觉得从小立下来的那些愿望也填不满他的心。

    一想到陪伴了二十多年的阿娇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想到想起她就会安心就会温暖的感觉将慢慢淡掉直至虚无。

    他整个人如坠深渊,身上好似浸在冰水之中浑身发起抖来。漫无边际的恐惧惊慌把他整个人紧紧包裹在一块,一点一点地抽紧,直到心神绞痛难忍。

    他终于微微哽咽着说出了一个字:“滚。”

    张汤有些没听清他的喃喃细语,正待问。就见窗边的他霍然转身怒喝出声:“滚,朕叫你滚!滚!滚!”

    几分悲痛,几分绝望,吼到最后,尾音已然带出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来。

    他是天子,但他也会软弱。

    眼看陛下盛怒间眉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张汤心神一凛,不敢说别的。立即行礼道诺,退了几步带上门出去

    宫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刘彻艰难地把泪光哽咽回去。木然地跪坐下来,面色苍白。

    ********

    崤山松石斋。

    阿娇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张博达俯身擦洗。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看了一会才悠然开口。

    “叫我来干嘛?”她侧身望向院中一地雪光,讥诮笑道:“这可是老太公交待给你的事,我可不敢帮忙。”

    张博达失笑,却没有和她斗嘴的意思。站起来一边擦洗着窗棂一边正色说:“这几天你得时刻注意着,老太公只要叫你到书房,就得提起十二分的认真来。”

    阿娇转身望向他,他就略停下来。认真地说道:“如果我猜想的没错,老太公嘴上说不教你,但只怕还是要教了。”

    “老太公叫你去取送来的东西,就得教你出阵之法。不然叫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去干嘛?还不如就自己带着你两个婢子就去了呢。”

    阿娇静静听着,未发一言。

    张博达却耸耸肩,回身一边干活一边一副早就料到的口气。“我就知道,从你住在红楼我就知道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不出情绪来。

    阿娇奇道:“那依你这么说,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倒好像不高兴呢?”

    张博达淡淡一笑,说:“不是为这个,是为红楼。”他声音幽幽,“我早该知道,红楼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倒还像有几分黯然?看来张博达关于这红楼,只怕也有点故事吧?

    阿娇没有抱张博达那么大的希望,闻言轻轻道:“还不一定呢,老太公斩钉截铁地说了不会收徒尚且不说,就是我们私下说起他小师妹”

    她叹了口气,把那天在厨下议论老太公小师妹,说即便就是住在那也不能算什么的话告诉张博达。

    张博达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红楼在他心目中的意义,他的小师妹就是他多半生活着的意义。”

    眼看他要说到重点,阿娇正要听下去。张博达嘴角边溢出一丝苦笑,淡淡地说:“这儿冷的很,中宫回去吧。”

    言下之意,是不肯再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中宫真相() 
这天清晨用过早饭后,老太公经过阿娇身时低低地说了句“来”。就径直往外走去,阿娇心下一紧,忙跟着小步出去。

    老太公已经进了书房,阿娇深吸了口气。想到张博达说的话,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虽说她没有那么强烈的想学的愿望,但奇门遁甲的神秘莫测摆在面前,真一点不动心那是假的。

    老太公的书房自她到了松石斋后哪天也得进来好几次,只是还没有一次这么紧张过。

    屋内摆设简单,除开几张书案和香炉花瓶外就是一架又一架的书架。上面或是帛书或是竹简,笔墨清香浮动,书卷气浓郁。

    老太公在惯用的书案前跪坐下,指着对面书案一点头示意阿娇也坐下。

    待阿娇坐下后,老太公才缓缓开口。“过几日就是月初了,你出阵去把东西取回来。”

    果然如张博达所料,那下面是不是该说出阵之法了?

    阿娇垂下头,微微颔首。

    老太公却把书案上的一卷帛书打开后看了一下,又卷起来递向阿娇。“这个,出阵用的。”

    阿娇起身上前接过,老太公又说:“去吧,仔细看看。有什么不懂的”老爷子清朗出尘的白眉微微一抬,“也不要来问老夫。”

    说完这句话,他便拿起另外一卷帛书展开来在书案上读了起来。又对阿娇补充道:“你出去了给老夫再送一壶****进来,要甜一点。这两天的太淡了,老夫松石斋又不是没有蜜。”

    话里话外,似乎已经把出阵之事已然交待清楚了。

    阿娇只得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又不免劝道:“老太公,您上了年纪,不能太嗜甜。”

    老太公像孩子负气地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阿娇只得带上门出去,往厨下去取蜜同温水冲泡。

    阿娇的事,向来不瞒竹歌同雪舞这两个用性命忠诚于她的侍女。加上又有张博达从中献好,她们两个早就知道二月出阵只怕是老太公要教授阿娇奇门遁甲的契机。

    所以一见阿娇走进厨下便满含期待地望向她,阿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张博达还是料错了。不过,学不学于我也是不打紧的。有了这个,应该出阵是有希望了。”

    她把手中帛书交与竹歌,去兑好了****往老太公房中送去,转回厨下拿了帛书回红楼去了。

    阿娇到了屋中,在书案前展开帛书。

    果然如她所料,是一副草图。画的就是从松石斋出去往阵外走去的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小字。

    只是阿娇并不懂其中的意思,看了半晌也就放下了。

    心想有了地图出阵也就容易了,便放下帛书去榻上睡上一会。这些天老是心神不宁,晚上总睡不好。

    ********

    元光四年的正月间很是有些蹊跷,宫内不但半点新年喜气全无。反而,透出些叫人喘不上来气的沉闷。

    宫内朝中都说是因为帝后鹣鲽情深,而中宫病势已经缠绵了好几个月也不见有气色。宫中老道些的宫人暗地里心里都在想,年纪轻轻就露出暮气来,这可不是长寿之像啊。

    而再大胆点的,已经在心中半是欢喜半是怕叫人看出来这等大逆不道地揣测皇后是不是已经不成了?

    明里暗里在原色衣裙上绞尽脑汁地想该绣上点什么,能衬托出几分艳丽来。

    毕竟汉时,宫中贵人可是不论出身的。

    皇后要是去了,现下有的这几个嫔妃显而易见又是薄宠。就是王八子也不过命好叫她生下一个皇子来,其余的少使们有的还只侍奉过一次陛下。

    就是现在有些当宠的宁少使,也只不过一月能受宠四五天。比起皇后从前的独宠,简直是不值得看的。

    既然机会摆在这,谁又不想去博一下呢?

    淡扫蛾眉,肤白如雪。为的不就是倘若有天能遇着陛下叫他惊鸿一瞥惊为天人,从此荣华富贵滚滚而来吗?

    宁蒗跪坐在下首,目光触及到恭敬退下去的宫人裙角精心绣下的一朵缠枝莲,心中微微有些好笑。

    不过,她自持身份,是不屑说什么的。自然只是端过玉杯轻轻地抿一口等着宫人退下去,好让她和王西语能安安静静地说会话。

    等到宫人终于全退出去,殿内就剩她们两个后,才开口向王西语说:“娘娘,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离宫多日了?”

    王西语微微有些皱眉不快,她十天半个月地见不到陛下。自然对这些事情迟钝的很多,而且之前到了平儿去见陛下的日子,温室殿中来人说陛下政事繁忙不得空,她也不敢多问。

    却原来是出了宫啊,只是,这又与她王西语何关呢?

    而且宁蒗这话明摆着是说她受宠,她心下气息不顺懒怠去接她的话。宁蒗如今倒算是后宫中风头最劲的人了,也就不免张扬几分。

    但这份宠,也只是相对而言,薄的很。又没有子女做倚靠,陛下说厌弃不就厌弃了。

    王西语不接话,宁蒗便只得又开口。“宁蒗也是今天才确定的,照说这也与我们无关。只是事涉”

    宁蒗越说越低,到最后只比了个嘴型:“皇后。”王西语却大惊失色,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是皇后已经薨了?

    但是皇后真的不在了,陛下去宫外做什么?头一等重要的不是发丧吗?

    宁蒗知道王西语不解,便上前到她身旁小声耳语起来。

    王西语脸色越发大变,美目圆睁。听到最后,侧身不敢置信地望向宁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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