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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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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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缓缓起身,眸光中含满了坚决。

    “张汤”

    “臣在。”

    “按汉律,昭平君当何罪?”

    张汤望向天子,“按律当斩。”

    天子含泪阖上双眼,咬牙道:“斩!”

    张汤心下凛然,俯身称诺,倒退出了殿。

    他自然是希望昭平君得到应有的惩处,律法不应该为任何人例外,不然就是在践踏律法的尊严。

    但诚如说情者所言,昭平君是隆虑公主唯一的儿子,隆虑公主死前又为昭平君预赎了死罪,天子若是非要法外开恩,张汤似乎也没有非要抗旨的理由。

    只是,到底意难平。

    张汤承认自己是媚上之臣,他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地位,但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律法的崇高和不可侵犯性。

    现下,天子能一视同仁地对待昭平君犯法之事,叫张汤高兴不已。

    他的梦想就是能做一个青史留名的执法之臣,为此他洁身自好,虽身居高位受尽天子重用,却从不受贿,更不许家人借着他的名头经商,家中说是一贫如洗也不为过。

    但张汤觉得值得,只要能实现他的梦想,这所有的一起就都是值得的。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小雨丝般的雪像春日柳絮般扬了张汤一身,他才反应过来。

    他仰头望天,笑了。

    半点没有躲雪的意思,在雪中大步而去。

    张汤高兴了,议事殿中的气氛却还是压抑着。

    天子垂泪,左右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悲伤。

    东方朔向来以能说会道出名,左右的人就纷纷那眼瞟他,示意他想想办法。

    天子若是越想越气,说不得就得开罪谁。

    今天皇后领着太子和长公主出宫去了,再没人有那么大的脸能压下天子的怒火。

    东方朔眼珠一转,霎时间有了主意。

    “臣恭贺陛下”

    他朗声说来,顿时引得天子扫过眼来。

    只是,那目光里含着不悦的怒火。

    那意思很明显,天子亲口定了外甥的死罪,不觉得有什么好可喜可贺的。

    东方朔不以为杵,认真道:“臣听圣王为政,赏不避仇雠,诛不择骨肉。尚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此二者,五帝所重,三王所难也,陛下行之,天下幸甚!臣昧死再拜上万寿!”

    天子猛然起身,一脚把身前的案桌踢翻,“一派胡言!”

    殿中伺候的立时哗啦跪了下来,天子一怒,天下能有几个人能受得起?

    更何况,现下壮年的天子外平匈奴,内治诸侯,天下彻彻底底地掌握在他手里。

    早年间像太皇太后那样以一人之力把天子压得喘不过来气,甚至要天子委曲求全的局面,是再不会有了。

    东方朔也跪下了,但他却不像旁人那样吓的瑟瑟发抖。

    他是天子从民间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清楚天子的心性,不会随意迁怒,更不会分辨不出他话中的道理是真知灼见还是阿谀奉承。

    天子似一头暴怒的猛虎在殿中踱着步,满殿人都有一种狂风暴雨即将来到的感觉。

    然而,片刻后,天子反倒冷静了下来。

    指着东方朔让春陀拟旨:“封东方朔为中郎之职,赐布帛百匹。”

    众人大为意外,东方朔却丝毫不意外,痛痛快快地谢了恩。

    天子冷哼了一声,大步出殿而去。

    春陀忙碎步跟上。

    天子直接回的温室殿,皇后同太子和长公主都也已经回来了,正准备打发人去宣室殿回禀。

    元就笑道:“母后刚刚还要叫人去呢,您就回来了。”

    天子见着最爱的小女儿,心中怒火消了一大半,温声问道:“你外祖怎么样?”

    堂邑侯陈午年纪大了,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三天两头便有些头疼脑热的。

    他怕阿娇在宫中担心,不许馆陶同两个儿子告诉她。

    但这回严重到都昏迷不醒了一天一夜,馆陶不敢再瞒,这才叫人进宫来报信。

    阿娇立时便领着一双儿女出宫去看,把家里人好一通埋怨。

    她实在是吓坏了,她心底最清楚,父亲现下活的每一天,都是上天多给出来的恩赐。

    她命运的改变救活了心灰意冷生了重病的父亲,又把董偃母子远远打发出去,永生永世不许他们进长安城后,已经是彻底改变了父亲的命运。

    阿娇对父亲今后的命运,已经完全失去了先知能力。

    她只要一想到因为家人的隐瞒,父亲就可能永远地离开她,父女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时,她就难过不已。

    好在堂邑侯求生**强烈,这些年又勤于锻炼,身体底子尚算不错,最终平安醒来了。

    但太医令的话却不容阿娇乐观,他直言不讳地告诉阿娇,若是再有下次,很可能就永远地醒不过来了。

    毕竟,堂邑侯已然七十有三了。

    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古时,七十三岁已经是耄耋之年了。

    阿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下被堵得不行。

    原来,父亲已经七十三岁了。

    想想也是,她是父母最小的女儿,生她时,大哥已然十岁,二哥都六岁了。

    便是她,今年都三十八岁了。

    父母又如何不老?

    多希望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

    阿娇心下酸楚一片,听得女儿脆生生地在那边答她父皇的话。

    “外祖醒了,太医令说没事了。”

    刘彻松了口气,“那就好。”

    元撅起嘴,指责他道:“但是您就一点都不好了,都不去看外祖。”

    不等阿娇皱眉说她,元便已经连珠炮地朝刘彻开火道:“您就是朝政再繁忙,总也能抽出空去看看我外祖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认错() 
刘彻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逆着光影身姿挺拔,不发一言。

    儿心说不好,忙去拉元的衣襟,示意她别说了。

    阿娇瞪了元一眼,“你大表哥昭平君杀了人,被廷尉告到了你父皇跟前。”

    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啊!

    元的气势立时就弱了几分,但一双黑白分明清澈透底的桃眼还是写满了坚持。

    这孩子,孝心倒的确是有的,也不枉她外祖这些年满天下地给她费尽心思地寻。

    想到父亲,阿娇心中立时就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

    生老病死,谁都没有办法,谁都要面对。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生了几分贪心,希望父亲还能多陪她几年。

    她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上前问刘彻道:“昭平君怎么处置了?”

    灿白的阳光迎面扑在她脸上,映得她白皙姣好的面庞越发弧线优美流畅,丝毫看不出岁月侵蚀的痕迹。

    用宫人私下议论的话来说,皇后就像是九天上走下来的仙人,是不会老的。

    但刘彻现下细细看去,惊然地发现阿娇眼角不知何时也爬上了细纹,虽然无损于她的美貌,但到底说明阿娇也开始老了。

    他心下顿时心疼不已,他记得从前和阿娇笑着说起她怎么就不老时,她粲然一笑,“你疼我,两个孩子也听话懂事,我的日子过的如意之极,半点也没有要操心的地方,怎么会老呢?”

    他当时很高兴,他就是想给阿娇一生平安喜乐。

    近来堂邑侯的事情,让阿娇不免心力交瘁。

    刘彻想到这里,心下不免生出歉意,他实在该陪着阿娇一起去的。

    他把怎么处置昭平君简单地说了,就问阿娇道:“岳父怎么样?”

    阿娇笑了笑,宽慰他道:“已经醒了,太医令说没事了,只需要安心静养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间,元冲儿投过去一个惊讶的眼神。

    不是说三姑姑死前求了父皇,将来不论大表哥闯出怎么样的祸端,都免他一个死罪吗?

    怎么

    儿心中也是微微惊讶,但转念想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父皇不会为了徇私而叫大表哥凌驾在律法上,如此这般无外乎在当着天下人打自己的脸。

    他叹了口气,大表哥也没有什么好冤枉的,他这些年犯的事一个死罪都算是便宜了他。

    儿轻轻蹙眉,靠近元低声嘱咐道:“你别跟着不平,父皇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元瞪他一眼,“我知道,我怎么就那么傻?”

    儿笑笑,又叮嘱元道:“大表哥的事别说给外祖父知道。”

    元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难得地没和哥哥顶嘴,温顺地应了。

    又忍不住抱怨大表哥,“你说他但凡肯听话些,哪能落到这样的结局?也不会叫大舅舅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想到待会消息传到大舅舅府里后,他还得在外祖父面前强颜欢笑,就觉得心酸极了。”

    儿向来冰冷的脸上漫过和煦的笑,“看不出来啊,我妹妹真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元有些不好意思,恼羞成怒起来:“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儿道:“我也没有说你不懂事啊?”

    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的样子看得元有些牙根痒痒,兄妹俩渐渐长大,自然不像小时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黏在一块。

    见了面,总是吵架拌嘴嘻嘻哈哈的多点。

    兄妹俩这面在说昭平君的事,阿娇同刘彻说着堂邑侯的事也绕到了昭平君身上。

    昭平君是阿娇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也可爱的紧,但似乎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就长歪了,成天只想着寻欢作乐、纸醉金迷。

    偏偏隆虑还惯的不行,谁说都没用。

    临终前醒悟过来,哭着用千金万两来赎昭平君将来的死罪。

    但终究还是太迟了,昭平君罪孽太重,刘彻不能为了他叫自己年终都没脸去祭祖。

    阿娇想,这是绝对不能叫父亲知道。

    虽说昭平君和父亲祖孙关系一向平平,但到底是父亲的孙子,血脉相连,如何能不难过?

    父亲已经七十三了,身体又不好再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她把这话和刘彻说了,刘彻也点头。

    一时间气氛低迷压抑,叫人心头恍如压着浸满了水的海绵似地,沉甸甸又湿冷,让人想打寒颤。

    阿娇想着打破局面,便凑趣道:“东方朔倒是又东山再起了,要我说,这人也是很有些见地。

    你别就因着他说话有趣,就把他留在身边只做个俳优,也太浪费了。”

    东方朔去年时喝醉了酒,在朝会时当庭小解,是为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

    刘彻惜其才华,下诏免其官职,将东方朔贬为庶人。让东方朔在宦者署待诏。

    实在算得上板子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了。

    说不得今次复其职,都是有意为之的。

    阿娇只是想不明白,刘彻既然爱才,为何又不重用他?

    刘彻爽朗一笑,很是大气地道:“朕身边什么时候少过人才用?不过一个东方朔,能叫朕开怀一下不也是好事?

    成天对着那些一本正经的臣子,连朕的饮食起居他们都要唠叨,你是想把朕逼疯吧?”

    这倒是,阿娇也点头赞同。

    刘彻也算得上罕见强势的皇帝了,却还是被一群想着青史留名的臣子成天追着说这说那。

    你若不耐烦砍了他们吧,正好叫他们得个刚正不阿、铮铮铁骨的名声。

    你若听他们罗里吧嗦吧,你能得个从善如流的名声是不错,他们也还是不差,能得个敢于谏言的名声。

    刘彻气极了的时候就说这些人是属王八的,话虽难听,却正好说出身为天子之尊都拿他们没办法的处境。

    东方朔的存在,许多时候便是代天子说不能说的话,常常是把这些谏臣气的吐血。

    更难得的是,东方朔本身对朝局时政又很有几分不俗的见地,也就难怪刘彻不愿意放他出去做官了。

    况且,东方朔这个连天子都敢拿来开涮的性子,到了地方上去为官只怕就得难受了。

    倒不如留在天子身边,多多少少都对天子的施政有些影响。

    阿娇想明白了此中关节,也就不再问了。

    招手叫过元来,温声问她:“是不是该跟父皇认错?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急着指责人,你这个毛躁的毛病总是好不了。”

    元看她一眼,又看刘彻一眼,坦坦荡荡地认了错。

第四百六十章 倾心() 
但还不等刘彻宽宏一笑,她又咬着嘴唇道:“但我还是觉得,父皇您不管多忙,也不能不去看外祖。

    先把事抛下不行吗?

    事在那里又不会跑,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但”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叫阿娇叱责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您知不知道?

    我多怕外祖醒不过来,那个时候我多希望父皇在。”

    刘彻眼中慢慢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元还是同小时候一样,不管什么样的事,都觉得她的父皇能有办法。

    他的感动没有持续太久,就听元道:“要是我将来嫁了人,您的女婿也对您这样,您怎么办?”

    刘彻下意识地怒道:“他敢!”

    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元说起嫁人来半点不害羞不说,还似乎笃定了马上就要嫁人。

    阿娇反应过来了,所以她意味深长地望着元。

    元情急之下这话就冲口而出了,现下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根本就没胆量迎着母后灼热的目光。

    伸手去拽她哥哥的袖子,“哥哥,你不是说别人给你送了好些吗?我想去看看。”

    儿嗯了一声,便冲阿娇同刘彻行礼道:“那我就带妹妹去含丙殿了,晚膳也在我那用。”

    阿娇不置可否地望着儿,她怎么觉得儿也知道些什么呢?

    兄妹俩走后,刘彻就开门见山地问阿娇:“是谁?”

    眸子中狠厉阴冷,大有一副旁人拐卖了元的意味。

    阿娇心下叹气,就知道他立时就得反应过来。

    她笑笑,拉着他坐到软塌上去。

    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手里,想叫他轻松些。

    “我也还糊涂着呢,不知道是不是。

    说元有那个意思吧,似乎也没有,但今天这么看似乎又有。

    而且,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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