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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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娇-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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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拿起弓箭,他们因为人血的侵染而显得兴奋起来。

    而这次,没有会来援救的汉朝军队。

    所以,他们很耐心。

    他们一家一户地找,然后再杀死见到的每一个活人。不论是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还是已经老的爽手干枯的老人。处于绝对优势和力量的他们不带一丝怜悯,几乎是一刀一个,然后轰然大笑,他们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懂的话,好像在调笑汉人的懦弱无用。

    最后,他们玩累了。

    点起大火,烧城。

    火光把整座城变成了一座火城。

    他们打一个哨子,呼啸而去。

    充满了惬意和快活,好像刚刚不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一个母亲护着孩子躲在家里挖的没有多大的地道里,孩子很害怕很慌张,他紧紧地抓紧母亲的衣袖。没有问父亲,父亲是县兵,此时的父亲是生是死呢?他不敢去问母亲,也不敢再去想。

    他贴在地道上仔细听了一会,是马蹄远去的声音。

    他欣喜起来,母亲也双眼放光起来。

    但是,没有一会,他们听到了因为大火燃烧而倒塌的房梁砸下来的声音,噼里啪啦。

    绝望,弥漫了母子二人的双眼。

    他们用的是茅草盖住地道,再加以木板,

    这些接火就燃,在这样的大火中,他们会被活活烧死。

    母亲满含泪水地摸摸孩子的头,说不出话来。匈奴放火烧城了,丈夫死了自己也去陪他就是了。

    可是,孩子,孩子,孩子啊。

    才这么小。

    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几顿肉。

    长的瘦瘦巴巴,却又懂事贴心。知道家里苦,从不在吃穿上要求什么。

    这是凭什么呢?

    做人一世,她摸着良心发毒誓可以说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叫她这么小的孩子也被烧死?

    她紧紧抱着孩子,孩子也意识到了死亡的逼近。他很害怕,他还不知道死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他伸出手去笨拙地为母亲擦掉脸上的泪,奶声奶气地说:“娘,别怕,我也不怕。”

    她泪如雨下。

    地道内已经感受到了逼近的大火,高温炙烤着两母子。她紧紧抱住儿子,不甘又悲愤地喊道:“陛下,陛下,您看到了吗?”她的话没有喊完,几乎是顷刻之间火烧完了地洞上的茅草。

    在这烈焰中,她用最后的意识抱紧儿子。

    她不能跟孩子分离,到了地底下她得照顾他啊。

    这夜汉朝的北方边郡不知道像这样烧了多少城,又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死前大喊着陛下。

    然而,天子,他到底不是天的儿子。

    他现在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这些在呐喊着他名字的百姓呢?

    这一年是西汉北疆四郡最为苦难的一年,匈奴精骑长达数月的犯边,使北疆四郡急速减员,死伤、被掳军民多达十万余,相当于当时定囊郡、雁门郡、代郡、上谷郡总合的四成人口。

    正月的大雪也覆盖不了这片血腥,战争本就是国家之间的利益之争,但是单方面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令人发指。

    而在这个时候,以文景之治以无为而治享誉史书的景帝刘启也来到了人生最后的时刻。

    未央宫的前殿里,已经连续几天聚集着一群人。

    他们都是朝廷重臣,皇室宗族。

    非常时刻,他们被特许在宫中起居,以备着不时之需。

    他们愁容满面,悲伤却又清醒地知道,他们在等待着皇帝大行。然后,为帝国的新君保驾护航。

    事实,说出来往往是有点残忍又悲凉。

    但的确如此,不管是天子还是奴仆,在死神面前都是这么公平的待遇,都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内殿的御榻上,躺着的是刘启。几个月的缠绵病榻使的他脸色惨白,但回光返照的力量使他勉力支撑着要交代后事。他打起精神环顾着跪在榻前的人,他手紧握的是太子的手。

    他看着刘彻红肿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太子日夜侍疾,睡的时间几乎是能省就省,刘启心中为儿子这样的孝心一阵心酸一阵感动。他继位时已经三十二了,能独当一面了。太子的才能他不担心,一向很为他骄傲。但是他才十六,少年人的热血和意气风发刘启都经历过。

    如果说他不放心刘彻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太子太聪明,几乎没有摔过跟头。

    刘启本以为能再多看顾太子几年,好好教教他帝王之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坚信他的儿子一定会是一代明君,但是同时他害怕刘彻因为聪明而热血而摔跤。当太子的时候摔跤没什么,当皇帝了一步踏错,该有多少人为此撒血?

    他的视线顺着太子后移,跟太子跪在一起的是太子妃娇娇。她哭的妆容都化了,这个孩子啊,一片纯善之心。他想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安慰她,但是做不到。

    他只能慈爱地看了既是外甥女又是儿媳妇的娇娇一眼,眼神再往上,是大姐馆陶公主。她全然不复往日凌人的气势,因为匆忙也没有顾得上,穿着家常衣服就来了,显得有些狼狈。他不担心姐姐和娇娇,他相信彻儿会照顾好她们。

    王皇后跪在他的另一手边,他偏过头去看她。她正在给他掖被角,这完全是无意义的举动。她很慌张,她也年到中年了,却还是这么慌张。刘启也不担心她,儿子是皇帝,她会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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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凌辱之恨() 
他最后看向的是坐的笔直拄着楠木拐杖的母后,她闭紧了双眼,然而抽动的嘴角到底泄露了她心底的悲痛。

    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启看着老母亲满头的华发,心痛不已。

    他和刘武先后走了,孝顺母亲就交到了大姐一个人身上。

    他再巡视了一周自己最亲密的亲人,跳过了不远处跪着的嫔妃子女,往向更远处的大臣们,大臣们黑压压跪了一片。

    人之将死,回忆追思的就多。

    治理国家上,他远没有初登基时所踌躇满志设想的好。但是,总算留给彻儿的是一个渐渐富足的国家,他是有脸去见祖宗的。

    想到这里,他提起精神,对王皇后说:“笔墨伺候,叫丞相和太史令来。”景帝在扫视的时候,大家都屏神静器,知道皇帝在跟人世间作最后的告别。

    而现在,是要口述遗诏了,为大汉日后的走向写出一个明确的诏书,为刘彻的登基合法化。

    王皇后心中明白,强忍着泪水去召丞相卫绾和太史令司马谈。记录皇帝遗诏,职责所在。

    大殿里,死一样的寂静。

    刘彻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想到边报上的死伤再看一眼即将永远离开的父皇,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能哭。

    阿娇担忧地看了他几眼,他恍然未觉。

    照制,皇帝每说一句,丞相重复一次,太史令再记。最后丞相再逐字请示皇帝,有无遗漏错讹之处。

    遗诏中明确了皇太子继位,同时嘱咐遇事多请教太皇太后。祖制不可轻改,外和匈奴,内恤黎民。重农桑,轻赋役。为新朝的走向划定了基本的国策。

    宣读完遗诏,刘启虚弱地摆手示意都退下去。他留下了窦太后密谈,他和窦太后谈了半个时辰左右。再进去的就是如窦婴这样的重臣,皇室中如王皇后都没有能得到皇帝最后的谈话,宗室们便不免暗地里打量太后。但是,太后坐的纹丝不动,脸上显露不出任何表情。

    最后进去的是刘彻,他留的时间最久。

    阿娇心知连番召见和精神地集中会迅速耗掉景帝最后的生命力,果然,等刘彻红着眼睛出来,站定大声说道:“皇帝仙逝。”

    好似水一下开了锅一样,满殿的人涌进内殿,然后都哭了起来。

    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一旦事情发生。刘彻还是觉得很眩晕,他有些恍惚,连着一个多月的没有休息好。再到亲眼握着父皇的手看到他微笑着合上眼,他此刻没有一点预想中要一展宏图的期待。

    累极了,从身体到心,都累极了。

    但是,他要撑着。

    从今天开始,他没有了父亲。

    他,要撑起整个大汉,撑起父亲对他的嘱托和希望。

    所有人都在哭,有的是默默垂泪像祖母,也有的是嚎啕大哭像母亲姑姑,他却好像麻木了,他静静地看着所有人。

    他看向阿娇,她流着泪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想上来扶他,却又不敢。他想冲她笑笑说自己没事,但是太累了,实在太累了。最后只能牵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来安慰她,叫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片哭声中,丞相起身迈过众人,他走向刘彻沉声道:“还请太子节哀。”

    节哀?

    他摸了一把脸,原来他脸上全是泪。

    丞相走到窦太皇太后面前行大礼:“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皇太后示下。”太皇太后神色默然,她轻轻说:“大臣们拥立太子即位,然后发丧,昭告天下。按照皇帝交代好的,你们去办吧。”

    丞相道诺。

    所有的一切有序地运转起来。

    刘彻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大汉第七位皇帝,发丧下葬乃至新帝的登基大典地自有一套制度引到着去做。所以,刘彻在受过百官大礼后,再像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便理所应当地留在了未央宫前殿为景帝守灵。

    他浑浑沌沌地跪在父皇灵前,脑海中控制不住地过着的是父皇跟他说过的话,他一遍一遍回忆着父皇的笑怒喜悲。好像,这样父亲还留在他的身边一样。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软弱,空旷的内殿只有他一个人守灵。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是一夜没有睡,他伏在父亲的棺木上,最后地拥抱父亲。

    刘彻心里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依赖父亲。

    从这个殿里走出去,他就是天子,他不能再显出一点软弱来。

    他那些藩王的叔叔伯伯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能不能当好这个天子。满朝大臣也在拭目以待他这个新君,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到边报上的北疆四郡。

    他深深地吐出这口气,和自己的少年时代说再见。他踏着矫健的步伐走出去,殿外是呜呜泱泱等待着他的大臣。

    皇帝驾崩,是为国丧,举国同哀。

    景帝的陵墓是早修好的,位于长安东北,史称汉阳陵。

    在刘彻举行登基大典前,发生了汉室皇族称为“凌辱之恨”的火烧甘泉宫事件。

    是夜,匈奴、乌恒、余慎等异族入侵甘泉宫,整座离宫尽数烧毁。站在高台上,都能看见天光微红。

    刘彻勃然大怒,拿剑削案,发誓誓报此仇。

    匈奴趁着景帝病重驾崩之际在北疆四郡,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今还火烧皇室离宫,以示挑衅。不报此仇,又有何颜面去见祖宗呢?

    站在高台上,看着火光,握着剑。他想起了汉朝几十年的屈辱史,自高祖年亲率大军20余万征伐匈奴,结果“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高帝於白登”。自此后的汉朝开始了“绥靖”政策:和亲、朝贡。

    ?????

    他握紧了剑,额头上青筋直跳,双眼通红。

    这样的少年天子,又是在气头上。就是从小伺候他长大的春陀也缩在角落,不敢上去触刘彻的霉头。

    阿娇施施然走上去,没有说一句话。

    站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

    刘彻被她温凉的玉手一握,怒意稍减了两分。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只有她,敢在他盛怒时上来安慰他。

    漫天的雪花和着冷风呼啸着,他的声音带了疲倦和暗哑:“娇娇,你知道吗?高祖去后,匈奴单于写信道: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这是冒顿单于写给汉朝的挑衅之书,他调戏的是吕后吗?不是,他是在轻视汉室,羞辱汉室。

    他攥紧了拳头,砸在横栏上。

    因为愤怒和羞辱半天说不出话来,阿娇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不必说了,吕后回的书信我看过。”

    “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

    这是吕后的回信,隐忍谦卑。

    她接信后,怒发冲冠,要斩来使,挥军北上。

    是众臣苦劝之下才作罢。

    然而,事过多年。再度回忆起这件事,刘彻仍然因为羞耻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当你张牙舞爪予以还击时,当你变得强横霸道时,它才会温柔起来。

    汉室几十年奉行的和亲之道有用吗?

    没有用,哪怕史书说的再韬光养晦。

    他仍然不赞同,用牺牲汉室公主去维持和平,还是薄如蝉翼的和平。这是大丈夫所为吗?

    和平,从来都是由强者决定的。

    他不得不承认,汉室叫高祖的一败对匈奴就生了怯敌。

    没有军马,没有骑兵,没有钱。

    这都不是根本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心。

    他想到父皇遗诏说外和匈奴,他在心中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从父志了,虽为不孝,却是必行。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娇,他无法再容忍以后送自己跟阿娇的女儿去给匈奴和亲。换来的是他们年年的扰边和日益贪婪的朝贡要求。

    阿娇也在看他,她的眸子盛满了一汪春水。

    她坚定果决,饱含着信心地在他耳边轻声说:“彻儿,你一定能重铸汉室的尊严。”

    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他并不能确定他会比祖先们做的更好。祖先们虽然没能反击匈奴,却安定了国家民生,留给他的是一个日渐昌盛的国家。

    高祖马背起家,尚且兵败被困,贿赂阏氏才得以解困。

    战争,有可能洗刷耻辱。也可能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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