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剑与诗歌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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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剑与诗歌佐茶-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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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火心中暗叹一声,借着一斩之势抽身而退,避开了气势汹汹的如林箭雨。

    墨水利箭在堪堪射到画先生身上的瞬间齐齐一震,重新变成一团团墨块,由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然后附到画先生身上,变化,凝实,成为一身中世纪骑士风格的巨大铠甲。画先生身材并不高大,此时却化作了三米多高的骑士铠甲巨人。铠甲表面黑漆漆一片,看起来黯淡无光,但是一旦多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漆黑幽深如同深渊,让人生出心神为之所夺的可怖感觉。

    “God_bless_you。”画先生淡淡地说道,他已经下了必杀的决心。

    黑色巨人瞬移般地自原地消失,花火惊骇莫名地回身一掌,即使是以她的感应居然也只能勉强抓住一点影子。黑色巨人结结实实地一拳轰出,拳掌相交,花火身躯巨震。她用尽浑身解数卸开这刚猛的拳劲,整个人如同风中柳叶随着罡风飞开。

    但是黑色巨人后发先至,截在花火前方,双拳齐出,兜头砸下。花火勉力接住这一招,但是拳劲卸无可卸,她喉头一甜,仅仅两招,已经受伤呕血。画先生这位凶名赫赫的恶煞凶神终于开始显露真正的本事。

    孙苏合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红一黑两团影子如同雷霆一般极速奔走,那两团影子倏分倏合,忽前忽后,由地面斗到空中,又由空中拼到地面。双方气势纠缠如涛翻浪卷,狂风波荡,凶险至极。对拼引起的强劲罡风摧枯拉朽地肆虐着,原本的树木茅草早已被摧毁殆尽,地面被犁出道道沟壑,如同伤口一般触目惊心。

    只有孙苏合站着的一小块地方得到了两人默契的保护。孙苏合只觉得自己站到了飓风的风眼之中,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想象,简直就是无法拮抗的煌煌天威。

    两人越斗越急,闷声巨响连珠般爆发。画先生心中浮出几分焦急的阴霾。他原本打定主意要在十招之内将花火立毙当场,但是现下已经斗到了一百招开外,花火就像浮在水面韧性十足的皮球一样,怎么也压不下去。

    甚至,越战越强!

    画先生虽然始终占据绝对的优势,但他很清楚,在这等战斗之中,只要一瞬间的胆怯、松懈、错误判断,立刻就会变成胜负易主横死当场的致命伤。他心中乌云般翻出另一个人的脸来,“该死的斗战,修行这门道行的果然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绝对有问题!”

    花火此时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就算下一秒立刻崩溃也不奇怪。虽说自己修行的“斗战”这门道行有着遇强则强,以战养战的奇异特性,但是终究还是有其限度的,能够苦苦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凭着胸中一股豁出一切不肯服输的傲气。

    还能支撑多久?能够等到那个机会吗?能够等到他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吗?花火从不去想这些无人能够解答的问题。直到此刻,她依旧毫不怀疑自己的胜利,而且她知道,到了胜利的那一瞬间,自己将会达至前所未有的强大。

第七十三章 我() 
劲风狂飙,杀气漫天,一切都在这惨烈的搏杀中崩坏破灭,唯有孙苏合是其中显眼的异类,他静静地站着,站在那得到刻意保护的小小空间里,他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可讽刺的是他又不得不成为命悬胜负之间的参与者。

    孙苏合的脸色已经不能更坏,看到现在,虽然他只是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但多少也能看得出来,画先生占尽了上风,花火的落败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在这场战斗结束的瞬间,自己也将屈服于必死的宿命。完了,都完了,苦思冥想的对策,拼尽全力的挣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笑。绝望,恐惧,悲哀,怨愤……数不胜数的负面情绪如同海水倒灌,奔涌而来,将孙苏合彻底淹没。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不可遏制地决堤而出。

    “你还记得电影黑客帝国的剧情吗?”

    “蓝色药丸,红色药丸,你,会怎么选?”

    “要是真的面临这种抉择的话,我,恐怕最终选择的还会是红色药丸。”

    “大概这就是我的本性吧。管他什么风险什么收益,宁可九死一生,也不要苟且求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和艾丽丝初遇时的对话不知为何嘲笑般地萦绕在心头,真的是我吗?我能做到吗?自以为是的傲慢终究只是个笑话?孙苏合的嘴角逸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现在这个绝望的愚蠢样子,真是太可笑了。

    他收起了念草,闭上了眼睛,他不要再看这宣示着自己可悲宿命的战斗,可笑也好,愚蠢也好,到了这一刻,他只想要问一问什么是真正的自己。

    就像分享艾丽丝的意念时一样,既是看客,又是自己,孙苏合循着那种经验,在闭目的黑暗中以旁观的视角审视自己每一份不同的情绪。我在为何而绝望?为何而恐惧?为何而悲哀?又为何而怨愤……

    耳边越来越急的轰鸣爆响似乎消失了,脚下不时传来的剧烈震动似乎也消失了,是消失了?还是遗忘了?孙苏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断诘问着自己的每一丝心绪。

    或许过了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过了一刹那,恍惚之间,孙苏合看到了一片血雾弥漫的沼泽,乌黑的血液,腐烂的肉块,破碎的骸骨,闻之欲呕的血腥气,还有时断时续的哀嚎声、咒骂声、哭泣声。

    孙苏合木然地看着这地狱般的场景。这是哪里?我又是谁?他抬眼望去,沼泽的中间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孙苏合想要靠近去看,可是越走越远,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停了下来仔细再看,那人影似乎又变成了一柄满是肮脏秽物的长剑。

    剑?孙苏合在有意与无意之间似乎把握到了一种精微奥妙不可言说的感觉。始终模糊不清的人影一下子变得近在眼前,清晰无比。

    孙苏合看着他的模样轻轻问道:“你是谁呀?”

    那人影也同时问道:“你是谁呀?”

    两人相视一笑,如同发现了春寒料峭之中冲破肃杀的第一朵花蕾,心中生出无比满足美妙的感觉。孙苏合伸出手来拂去他脸上的一抹污血。

    “原来是我啊。”孙苏合微笑着说道。

    “原来是我啊。”他也微笑着说道。

    诸般幻象轰然消失,孙苏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他依然闭着眼睛,也没有催动念草,可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巨细无遗地把握到战场的形势。

    画先生也好,花火也好,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孙苏合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他们的心声也模模糊糊地传来,只是终究听不真切。不是通过视觉,不是通过听觉,也不是通过任何一种感觉。以心印心,孙苏合此刻就好像一潭澄澈透明水波不兴的清水,正无有遗漏地反照内外。

    这种情况,之前被杜拂弦逼到绝境时也曾出现过,只是没有现在那么清晰,我还以为是死到临头的幻觉,原来真的存在啊。可是,饶是如此又能怎样?孙苏合心里明白,绝望的情形依旧没有丝毫改变,讽刺的是现在倒是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是怎样被推着向宿命般的死亡迈出一大步了。

    除了祈祷“奇迹”这种越是想要越是不会发生的东西以外,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不,既然我能看得清的话,那就还有一种方法。我孙苏合正是这场战斗中唯一的变数。只是这个方法将是以生死为赌注,而且成功的概率与奇迹发生的概率也差之不远。

    该如何选择?是享受这最后一段自由的时光,静静地祈祷花火能够创造奇迹?还是拼着身死当场,赌上这绝命的一搏?答案早就知道了呀,宁可九死一生,也不要苟且求生!

    孙苏合双手按到胸前的魔法书上,意念聚集在右前方空中一处空空如也的地方,就是那里了!他的心中再没有一丝犹豫。

    孙苏合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画先生的感知。画先生心里暗笑,又是那招“花开”吗?呵,这不是在帮我嘛。

    像这样的战斗根本不是孙苏合这种外行人可以贸然插手的,就算弄些小花招也全然无法威胁到画先生,反而很有可能被画先生利用,让本就处于劣势的花火陷入更大的危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悲壮的垂死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的笑话而已。也该结束了,“斗战”?那又如何!

    “叶茂。”孙苏合心中默念咒语。

    一片片金色的叶子凭空出现,瞬间在孙苏合背后形成一道临时的屏障,为他加上一层聊胜于无的保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孙苏合平静地感受着战场中画先生与花火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手攻防。他在等待那最为合适的一个瞬间,他要赌,要赌上最疯狂的赌注,但是他不是失去理智的赌徒,相反,现在的他是最为冷静的旁观者。

    在经历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的焦人等待之后,孙苏合翘首以盼的那个瞬间终于出现了。

    “花开!”他厉声吼道。

    空气中的水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急剧聚集,形成一朵小小的透明花骨朵。而后水汽汽化膨胀,猛烈地爆炸开来。花开一瞬,狂飙突起。巨大的冲击力朝向的不是空中那个孙苏合一早就认定的位置,而是正好相反的方向。

    孙苏合的身体被反作用力狠狠冲飞,带着最残酷的死亡味道,和最浓烈的求生意志,决绝地撞向激斗中的战团。

第七十四章 血() 
孙苏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引起了不可预料的连锁反应。

    一切皆在以刹那为单位的极短时间里发生。

    孙苏合的身体笔直地撞向空空如也的空中,这个位置及其奥妙,看似落空,实则正好封住了画先生必经的攻击路线,连孙苏合本人也未曾想到自己能把时间拿捏得如此天衣无缝,他凭借的完全是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感应。画先生就像排演好了一样,正好一掌击向孙苏合的后背。

    画先生惊怒交加,进退两难,这一掌下去,孙苏合就算再有十条命也必死无疑,他一死,心心念念的《辋川图》势必彻底泡汤,可是要是现在强行变招的话,且不说来不来得及,这种行为简直无异于自己把脖子洗干净送到花火剑下。

    山穷水尽始见豪杰本色,画先生当机立断,掌势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孙苏合,然后拼着另一只手不要,强行护住身上要害,硬吃花火的猛攻。

    做梦也想象不到的最好机会就在眼前,花火心中丝毫不乱,她收摄心神,一如既往地保持古井无波的状态,然后毫无烟火气地飞出一掌,轻飘飘地印向画先生。这一掌似乎没有半点力道,又似乎聚集了无穷无尽的威力,矛盾到了极点,偏偏又有一种浑然天生的味道,如同月落星移,明日东升,都是自然而然,不可避,甚至,不想避。

    画先生被这一掌打得仰面飞出,身上的黑色骑士铠甲寸寸剥裂,一只手扭曲成可怖的形状颓然地垂着,脸上七窍流血,满是狰狞的神情。

    与此同时,画先生的掌势在他的全力补救下和孙苏合错身而过,可是在这等层次的激斗中,任何一击都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力,哪有可能那么简单就能化解。

    虽然没有被正面击中,但是仅仅只是擦过的罡风已经让孙苏合如遭电殛,“叶茂”的护盾,“枝繁”的铠甲,连同胸前的魔法书本身都在瞬间支离破碎,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孙苏合毫无知觉地沉沉坠向地面。

    花火心中暗叹:这样的对手千金难求,此战若胜,将令我于道行修行上迈出梦寐以求的一步。这是不可再得的绝佳机会,亦是无需多想的唯一选择,乘胜追击,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可是,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自己吗?这样的胜利要来何用?

    花火毫不犹豫地扬手一指,九条火龙齐齐咆哮,相互撕咬着冲天而上,穿透灰色雾气的阻碍,在空中炸成一朵即使是在白昼之中亦清晰可见的绚烂烟花。与此同时,她抢在孙苏合落地之前径直冲向地面,然后一托一引,以巧妙的手法卸去孙苏合身上的冲击,将他稳稳地接住。

    斗胆搅乱我的战斗,你已经罪无可赦,想要一死了之,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花火随手一挥,罡风拂过,地面上出现了一片平整的空地。她将孙苏合安稳地平放下来,简单探查了一下伤势,顿时面沉如水。脊椎断裂,内脏破碎,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是与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花火神色复杂地咬了咬牙,掏出一支试管,微一用劲,试管的盖子啵的一声弹起,一团猩红的雾气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花火一手掐诀,一手按在猩红雾气之上,口中轻轻念到:“山抹微云,天连衰草……”

    雾气瞬间扩散开来,化作朵朵浮云,至轻至薄,可又难测深浅,在方圆二十余步的小小空间里形成了一片云海迷宫。浮云遮望眼,云深不知处,孙苏合与花火藏身其中,隐去了身形。

    “啧,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果然和正版差的太远了。而且这种用法……哎,希望多少能拖上一点时间吧。”

    花火扬声喊道:“我要救他,你最好别来捣乱。”

    画先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是弥漫四周的灰色雾气只浓不淡。他刚才吃了大亏伤得不轻,可是看样子依旧保有一战之力。

    情况变得相当微妙,花火早就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纯粹是在使用攻心之策尽量拖延时间。刚才趁着画先生中招受伤无暇他顾的瞬间,她在做出返身救人的决定的同时,当机立断以火龙强行突破灰雾炸出讯号。

    这个讯号究竟能不能起作用?她其实完全没有任何把握,但是,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对于画先生的有效施压。

    对于画先生来说,他知道花火已是强弩之末,这个云海迷宫虽然麻烦,但也并非不可破解,可是因为孙苏合的缘故,他投鼠忌器之下根本无法发挥全力,再加上敌方援手将至,一个不好,说不定会把自己陷进去。但是就这么退走的话,将会活活错失最好的机会,以后再想活捉孙苏合必定难上加难,如何能够甘心?是战是退,实在是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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