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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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世乱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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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那边。”

    顺着阿音所指,璃雅看到临窗位置居然坐着李谦和阿信。

    阿信看到他们三人到来立即站起,李谦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放在对座:“你来晚了,自己罚吧。”说完抬头看向王紫阳,发现他身后跟的随从有些眼生,细看之下原来是璃雅。

    “伯阳,你怎么跟着她一起胡闹起来,让人发现怎么办?”李谦神色严峻,压低声音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大半夜跑我府上死皮赖脸不走,非要我带她来这瞧瞧,我能有什么办法?”

    璃雅大方坐下来:“来都来了,这么好的天气,快快吃完出去逛。”

    李谦无奈摇摇头不再多言,示意阿信开始点菜,等菜的时候璃雅趴在栏上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忽然指着河边一群人问道:“他们那是在干什么?”

    李谦在等他们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好一会了,所以看也不看回道:“祓禊。”

    “那是什么东西?”璃雅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祓禊是中原上古风俗,每年上巳节在水边以兰草洗濯去垢消除不祥,近百年来逐渐变为沿河踏青,或是流觞曲水,也有部分百姓沿袭古风,每年今日来丽水边以兰草滴水洒身净手来行祓禊。”

    “流觞曲水又是什么?”

    “那是中原文人流传下来的,上巳这日众人围坐在弯曲回环的水渠边上,水中放置酒杯,杯随水流,流到谁面前,谁就取杯把酒喝下,并赋诗一首,此为流觞,其实与行酒令道理略通。一会你顺着河道往前走就能看到,伯阳的‘海棠诗社’中那些人已集于流杯亭下曲水池边开始吟咏了,他这会再不过去,待会又要被罚饮酒。”

    李谦说完,看到王紫阳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王紫阳故意敛容轻咳:“没什么。”

    阿信在旁边也低头轻笑,璃雅奇道:“你们俩到底怎么了?阿信你说。”

    阿信看了眼李谦,对璃雅说道:“自从夫人去后,我们侯爷从来没有对锦宜小姐以外的任何女子说话超过一句的,但与璃妃娘娘似乎挺说的来,每次都能多说几句……”

    “阿信!”李谦低沉一声,吓得阿信打了个激灵立即住嘴。

    璃雅却不在意:“怪不得之前觉得你每次说话都尖酸刻薄的,原来对我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承蒙大侯爷看的起,小女子一定谨记,回宫后少给贵妃娘娘添些乱,以报她长兄的青睐之恩。”

    王紫阳看了看四周问道:“不是说坪智回来了,怎么没带他一起出来?”

    阿信回道:“侯爷看公子你迟迟不来,以为已经去了流杯亭,让四哥去那看看,不过去了这么大会功夫还不回来就奇怪了。”

    王紫阳笑道:“坪智比你爱读书,海棠社好些人都与他相交,被那些个文人名士绊住也正常。”

    璃雅问李谦:“上次在宫里听你说起西蕃的乌金刀下落是派坪智去查的,他可就是你府上的那位‘赛谷梁’?”

    李谦微微点头,阿信在一旁解释道:“对,我们五兄弟本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偏四哥时常忘了自己的本职,竟帮着侯爷参详起那些先贤遗著来,王公子结海棠社后常邀我们侯爷前去,有时候侯爷不得空或是不愿去了就让四哥代他去,四哥吟诗作赋或许比那些人稍逊一筹,但只要论起儒家经学时其他人都会甘拜下风,尤其对《春秋谷梁传》见解颇深,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赛谷梁’,这些年下来,连我这个粗人都被四哥耳濡目染的学了好些先秦经典,呦,四哥回来了。”

    璃雅转头看去,楼梯口走来一个头戴幞头帽、身穿儒衫的瘦小男子,肤色蜡黄,眼角微耷,看上去像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学究,璃雅悄悄问王紫阳:“听说靖远侯的五个大护卫是以年纪排行的,这老四看着都有四十多岁样子,那老大岂不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王紫阳哈哈一笑,对李坪智说道:“这位是宫里的璃妃娘娘,你对她说说你多大了。”

    李坪智正要行礼,璃雅忙拦住他:“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在外不用这么多礼数。”

    李坪智低头拱手:“在下今年二十有八,大哥李析仁刚至不惑之年,并非五六十的老头。只因在下长的比别人略快了些,是以看上去有些老态。”

    璃雅微微红了红脸,刚才与王紫阳说话时声音压的极低都被他听见了,李谦身边果然个个都是能人。

    王紫阳问他:“你去了这么久,他们可是都到了?”

    李坪智点点头,王紫阳又问:“那可有开始流觞作诗?”

    李坪智摇摇头,脸上露出古怪神色,接着说道:“他们正往一坛酒中兑加酱醋胡椒,还有齐柏熊的洗脚水。”

    众人皆奇,连李谦也问道:“这是为何?”

    李坪智看着王紫阳开始抽搐的嘴角静静说着:“他们说,蜗行牛步,姗姗来迟者,罚酒三杯。”

    王紫阳腾然起身:“肯定是齐柏熊这个老臭脚的主意,看我非让他自己喝自己的洗脚水不可!”说完也不打声招呼,带着阿音离开下了酒楼。

    李谦看李坪智眼露期待的样子说道:“若不是给急于伯阳报信恐怕你也不会回来,想去就去吧,不过最好赶在他前面潜回流杯亭,否则那些人就知道是你告的密。”

    李坪智向李谦拱手道谢,又对璃雅和阿信点点头,璃雅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花,已不见了李坪智身影,他为了赶在王紫阳之前到流杯亭,竟连楼梯也不走了,直接从栏杆跳了下去,惊的上菜小二差点把盘子摔到地上。

第48章 并肩游园() 
王紫阳走后,桌上只剩李谦与璃雅对座,璃雅心下微不自在,李谦有所察觉,示意阿信也坐下来,璃雅这才安心拿起筷楮挟起一块肉丸,吃下去发现这看上去毫无特色的小丸子竟比宫里的还好,咬一口汁液四溢,香甜软糯。

    “这叫汤浴绣丸,是碎肉和鸡蛋汆成,用的是江南做法,与你在宫里吃的有些不同。这个是莲花酥,这是凤凰羹,这是鲤鱼脍,这是白鱼炙……”李谦逐一介绍,璃雅看着满桌菜肴觉得可惜:“他们俩走了,这么多菜就我们三个怎么吃的完?”

    阿信说道:“芙蓉居的掌柜每天把剩下的饭菜都放在一里外一个寺院门口,这一带的乞丐没讨到饭的都会去那找吃的,所以娘娘不必担心浪费。”

    在吃一道蒸炙时,璃雅盛了一勺看也不看塞进嘴里,刚咬一口猛然喷了出来,扶着桌沿不住咳嗽,李谦没有言语,眼中却透出一丝担忧。

    璃雅边咳边问:“有帕子没?”

    李谦犹豫了一瞬,从怀中取出一方青色丝帕递过去。

    璃雅立即接过过擦擦唇角,再喝了一口茶水才缓下来,随手将帕子放回李谦身前,微微有些不满的说道:“中原菜食什么都好,唯独白姜一味我是无论如何受不了。”

    李谦才明白刚才她是误吃了一块白姜,忍不住笑了笑:“但若少了这一味,肉菜就会多出许多腥膻。”说着将几盘菜中所有的姜都仔细挑了出来:“现在可以放心吃了。”

    酒足饭饱后,璃雅伸了伸懒腰,正要问接下来该去哪,李谦说道:“尝了芙蓉居的菜,这琼林苑也就逛的差不多了,一会我让阿信送你回宫。”

    “王紫阳说走到这才一半光景,而且刚才你也说顺着这条路往前能看到他们玩流觞曲水,怎能说差不多了!”璃雅以为李谦不愿意带她,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怕被我连累,我自己走,回宫也自己回,用不着你送,也绝不对牵连你们。哼!”说完撇了撇嘴,拿起剑就要离开。

    李谦按住璃雅的剑,啜一口清茶漱口才悠悠起身:“坪智刚说齐柏熊在流杯亭,那其他几个爱凑热闹的皇亲国戚也会去,宫里内侍很可能也会跟随,你再去就不怕被认出来?”

    看璃雅一脸懵相,李谦又说:“不让阿信送,你自己如何回宫?又是等到深夜翻墙进去?万一没有昨晚那么好运,被侍卫捉到了呢?还有,你整整一日不归,被人察觉该如何解释,这些你想过吗?”

    “我就说去冷宫玩了一日,那里几乎没人,皇宫又那么大,一时找不到个人很正常。”

    “一时找不到你很正常,但你若真今晚才回去,这整整一日找不到可就不正常了。”

    “好吧,我回去,不过你先带我去看看蹴鞠,就一眼。她们说琼林苑深处有很大一块空地,经常有人在那蹴鞠,我在宫里就见过皇上跟些太监们玩蹴鞠,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没看头,今日来了这里,也见识下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个玩法。”璃雅边说着边看李谦,见他表情始终淡淡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的使出她磨人的看家本领,拽着李谦袖口摇晃:“就去看一眼,一眼就走,求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李谦的心微微一动,五年前的上巳日,即将临盆的妻子王若水也是这么拽着他,娇爹撒痴的求着要游琼林苑:“就去转一圈,转一圈我们就回来,好不好好不好……”每每若水这么撒娇的时候他都如同掉进蜜窟般无法拒绝。

    若水回去后当晚就见红,折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午后才产下一子,而若水也因难产大出血,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就走了。之后他时常抱着孩子呆坐,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孩子在他怀中饿的哇哇大哭也无动于衷,二弟李颐看他如此,便把孩子抱回了河西抚养。

    眼前的璃雅语气神态与若水当年如出一辙,对李锦宜以外的女子向来不假辞色的李谦竟然不由自主的答应下来,一旁的阿信看的瞠目结舌。

    起身的时候,李谦看了一眼桌上的青色丝帕,不动声色的收进袖管离开。

    三人沿着湖畔走着,各种柳娇花媚的的女子在湖边祓禊嬉戏,唯独一个姑娘靠在一块大石旁嘤嘤啜泣,显得与四周氛围格格不入,璃雅爱管闲事的毛病又上来,不顾李谦拦阻跑过去蹲下问道:“姑娘为何在此哭泣?”

    那女子抬头看到面前是个俊俏的公子,不由脸上一红低下头去,璃雅笑嘻嘻的掀起帽檐露出耳洞:“不用害怕,我也是个女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独自在这哭泣,可是有人欺负你?”

    看到璃雅也是个女子,对方略微放心下来,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璃雅。

    原来这姑娘名叫袁曦,父亲袁韬本是礼部主事,因数年前得罪过陆仲,司马贺叛乱后被陆仲指为附逆叛党削职为民,由于司马氏一党被牵连着甚众,姜昱主要精力又放在了两边战事上,清除司马氏余党之事交给了陆仲全权办理,袁韬这种人微言轻的小官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革职了。

    袁韬罢官前曾把女儿袁曦许给光禄寺主簿张璞之子张胤,两家六礼已行了三礼,却逢袁家出事,张家不再纳徵请期,袁小姐与张家公子原本情投意合,眼见亲事遥遥无期,袁小姐顾不得礼数让丫鬟私下找了两次张胤都不得见,前几日听到风声说张胤已另结新欢,袁小姐不相信,便在上巳这日偷偷来到琼林苑找他。

    璃雅听的有些迷糊:“什么是‘六礼行了三礼’?”

    袁小姐一怔,竟有人连娶亲“六礼”都不知道,这时在一旁的阿信忍不住过来解释道:“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行了三礼是前三礼,说白了就是已经提亲、合八字、过大帖,只差下聘礼和算日子就可以娶过门了。”

第49章 遇人不淑() 
璃雅不禁为袁曦有些抱不平:“张家这种人家不嫁也罢,不过你如何得知他今日一定会来这里?”

    “明年他也要参考,所以这几年放榜后他都要奉他父亲之命来此结交各地名士和中榜举子,尤其上巳这日更是每年必来,原本我们约定今年一起游园,但如今……”说着心中一悲,又掩面哭起来。

    璃雅又是气愤又是难受,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早些看清他的面目也好,总强过进他家门后再受他冷眼。你来这可是想见他一面当面问个清楚?”

    袁曦拭干泪水点点头:“我想问他那些传言是否真的,但刚才远远看到他与另外一个女子相携而过,我便知道什么也不用问了。眼下我也是死了心,下个月就随父母回滁州老家。多谢姑娘能听我倾诉,我这也要回去了。”说完起身向璃雅盈盈福身就要离去。

    “袁小姐等一等,你可想出一口恶气?”璃雅心生一计,叫住袁曦。

    袁曦默默摇摇头,璃雅却不罢休,拽住她胳膊不让走:“你只是远远看到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却并不知内中详情,既然下个月就要走,那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与他相见,为何不与他说个明白?”

    李谦皱皱眉头,走过来对璃雅说道:“人家已然伤心至此,你为何还要强人所难再火上浇油呢?”

    袁曦却心有所动:“这位姑娘说的没错,既然是最后一面,无论结果如何,我也要见见的。”

    袁曦顺着一条小径前行,走到一处小山下,山上凉亭内游人影影绰绰,袁曦咬咬牙提裾而上,快到凉亭时又停了下来,盯着一对正在极目远眺的背影出神。

    “他就是张胤?”璃雅问道。

    袁曦点点头,璃雅轻推她一把:“那还不快去。”

    张胤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看着他,猛然回头,只见袁曦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与另一个姑娘牵着的手。张胤脸上略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袁曦不答,默默伸出右臂展开素手,一颗莹润如玉的骰子置于掌心:“去年你送我这枚骰子时说的话可还记得?”

    张胤已微现厌烦之色:“不记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你不记得,我却还记得。胤郎,你当真因为我父亲被贬之事要悔婚?”

    亭子内外原本游人如织,看到这一幕,周围开始有人聚拢,纷纷低声议论,指责张胤薄情,张胤怒道:“对,你父亲为官不正,是我瞎了眼看上的你,幸得老天有眼罢了他的官,这种人家的女儿我如何还能娶来辱没家风?”

    袁曦没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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