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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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镜台-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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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挑了个日头不大盛的晌午,带着月映坐了一辆马车去北瓦。

    到了三楼的梨韵雅间,我和月映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出了雅间去找梁公子。

    楼里的人声有一些嘈杂。

    梁公子房间的门半开着,我用手推门,前脚刚踏进去一些,忽然听见里面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我脚下的动作一顿,心想,自己不会这么赶巧吧?

    一个男子,正值盛年,即便没有妻室,也总有相好吧。

    我又想到自己上次在菱歌楼遇到梁公子的事情。

    我这莫不是撞着人家和相好

    想到这儿,我觉得自己的脸红了红。

    幸而我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才踏进去一只脚,悄悄退回来应该就不会打扰到人家。

    我握着团扇的手轻轻从门框上拿了下来,正准备轻轻将脚抽出来时门内一个声音道:“谁?谁在外面?”

    这是女子的声音,听着竟有些熟悉。

    我登时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慌忙间,忘了自己明明可以迅速跑掉呀。

    可话说回来了,我为什么要跑呀?我堂堂正正过来的,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进退两难间,有脚步声靠了过来

    好吧,这下好了,就算想跑也走不脱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怅然间,门被打开了。

    梁公子立在门内,神色有些讶异。

    我窘迫地朝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走,改日再聊。”说罢,转身就准备溜走。

    他却将我喊住了,笑说道:“进来吧,里面是熟人。”

    我没大明白这“熟人”是什么意思,但他说让我进去

    我转过身,见他侧着身,抬起一只手,在请我进屋里去。

    也没多想,我就这么进去了。

    事后我明白了,我的脑子在碰着这样的事情时通常都不怎么灵光的。

    我我怎么就进去了呢?人家也可能只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几案旁立着一个女子,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竟是卓纤纤!

    她望着我,表情也很是疑惑。

    想来我在潭州时一直是男子打扮,如今见到这个模样的我,故而讶异不解。

    我顿了一下,招呼道:“卓娘子。”

    她瞪大了眼,讶然道:“你你竟是那个朱公子?你怎的穿成这样了?”接着又道:“不对,你就是个女子是不是?”

    我抿嘴笑了笑,默认了她的话。

    …o(nn)o

第九十七章 贺喜() 
等到我们三人坐定后聊起来,我才知道,卓纤纤七月份的时候就来钱塘了。至于来钱塘的原因,她也没多加掩饰,说是来看看师兄。

    弄明白我当初是女扮男装去岳麓书院后,她埋怨我当初不该欺骗她。又质问梁公子,问他是不是也早知道了。

    梁公子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他先是告诉卓纤纤,自己也是回钱塘后偶然才得知的。

    我本以为他解释到这儿就可以了。

    可没想到他又做出一副与卓纤纤等同身受的样子来,说自己竟也被我骗住了,还骗了那么久

    我十分无语地望着他。

    我今日来是想与梁公子告别的,可我们说的话题却与“别离”二字八竿子都打不着,又不好将话题生硬地转过去,只好作罢。

    后来还是卓纤纤问起,问我今日来戏楼找梁公子有什么事?

    我觉得卓纤纤作为梁公子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提的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过分。

    虽然不过分,但我还是愣了愣。因我还没想好怎么答她。

    若说只是为了看戏,那跑到梁公子房中来又是做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时一定要慎重,若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那我这就是在给他们造孽呀。

    想了想,我腼腆道:“我是来请梁公子吃喜酒的,既然卓娘子也在,那到时候一块去好了。”

    梁公子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卓纤纤奇道:“喜酒?什么喜酒?”

    我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地指了指自己,道:“我的”

    卓纤纤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朱娘子真是个有趣的人!有时觉得你就像男子一般潇洒磊落,可有时你又表现出一个深闺女子的矜持羞赧来”

    我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她这是在夸我呢,还是

    一直默不作声地梁公子这时开口说话了,他脸上浮出一丝笑色,道:“那,恭喜娘子了。”

    声音清清淡淡的,实在听不出什么恭喜的意味来。

    算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我漾出一个笑来,道:“九月十九,恭请莅临。”

    卓纤纤问道:“夫家是哪里的贵户呢?”

    我浅浅一笑,道:“是海宁的一个小户人家。”

    卓纤纤捂口,吃惊道:“那离钱塘可有一段路程呢。”

    梁公子的面色则比较平静。

    我抿抿嘴,道:“嗯,还好吧。”又喝了口茶水,却觉得茶水比方才要寡淡了许多。

    卓纤纤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继续问我道:“夫家贵姓?”

    “蓝。”我简短答道。心里忽然有些不想再聊下去。

    梁公子神色莫名,道:“是岳麓书院的那位蓝公子”

    这不是问话。难道在书院时梁公子竟有这种法眼瞧出了我和蓝笙之间的端倪?

    “正是。”我说道。

    “呀呀”卓纤纤讶然道,“你和蓝公子竟是先认识的,然后再再”

    我笑着点头,默认了她的想法。

    卓纤纤忽然扭过头去,兴冲冲地同梁公子说:“师兄,这可不是现成的一本好戏嘛?”

    梁公子就是写戏本的。我一下子明白了卓纤纤的意思,笑呵呵道:“那梁公子可要笔下留情呀”

    梁公子笑了笑,却没接话。

    许是因为即将出嫁的女子身上都罩了一层神秘、并且让那些未出嫁的女子都欣羡的光环,得知我即将出嫁的事情后,卓纤纤攀着我问东问西,就差没将我和蓝笙相处的那些细节扒拉出来了。

    我在房中呆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心里惦记着月映,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后便出来了。

    梁公子将我送到门口,临了与我道:“再次贺喜娘子,望娘子日后平安顺遂。”这话说得极认真。

    虽说“平安顺遂”也是好话,但这种情况下,说“幸福美满”之类的吉利话不是更合适吗?

    我心里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很有礼数地回了他一句“多谢吉言”。

    再看他时,他眉间多了些凄然。

    我心想,兴许他今日心情不大好呢,好歹是一个很说得上话的朋友,要不要问一问呢?

    可我目光无意触及到了屋内的卓纤纤,这个打算就作罢了。他的小师妹都在这儿,有什么样的话难道还找不到人倾诉?

    思量一番后,我迈开步子走了。

    回到雅间,月映仍坐在杌子上。

    方才走的时候已经和她说明白了,我是去了梁公子那儿,不消一会儿便能回来,让她不要出雅间,免得到时候寻不到人。

    我重新坐到位子上,月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梁公子正好也在楼里?”

    这话说得明显言不由衷。

    也许月映只是奇怪我去找梁公子做什么。

    我看向她,道:“我是去邀请梁公子吃喜酒的。”

    “噢,”月映又问,“那梁公子会来吗?”

    “当然。”我又补充道,“到时候,他和他的师妹一起来”

    我在为如何将事情点破、且又不伤及她的自尊而努力着。

    月映还是低低“噢”了一声。

    我问她道:“月映,你真的愿意陪我一起去海宁吗?”

    “嗯!”她很用力地点头,道,“月映从前说过,珠娘在哪儿,月映就跟去哪儿”接着却突然顿了一下,伤感道:“除非除非,珠娘不要月映了”

    “不,当然不是,”我忙解释道,“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而已。”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继续道:“海宁离家远,如果去了那儿,就见不着你想见的那些人”

    “我知道,”月映的神色很坚定,“可有珠娘在身边就好呀。”又垂了眼皮,道:“我一直都和珠娘一起生活,如果离开了珠娘,我还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呢”

    我忽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既心疼又有些满足,握了握她的手,笑说道:“我才是真离不开你,要是你不在身边,我连发髻都梳不好,衣裳也穿不好,饭吃不好,觉也睡不好”

    月映禁不住笑出声来,脸上涨得红艳艳的,不知是因激动还是羞赧,话说得都有些不流利了,道:“哪哪有?珠娘”

    …o(nn)o

第九十八章 出阁() 
阿爹阿娘将喜帖发了出去,我即将要出阁的消息在四邻八舍里传开了。

    对于我将要嫁人的这件事,市井中流传着两种极端的说法。

    一者说:“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呀!朱家二娘子,那样的才女,她的夫君上辈子是积了什么样的福分才修得这样一种缘分啊”

    另一者说:“真是天大的奇闻!朱家的那个老姑婆竟然要出嫁了?娶她的那个人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摊上这样一桩亲事?真是可怜可怜啊”

    我对此不以为意,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钱塘了,心思都放在了那些关心我、爱护我的人身上,实在没有空分出一两分心神来为这些言论操心。

    将我捧上天的,我不动心,将我踏在地的,我不愤恨。我觉得自己活到这种境界倒应了那个成语——“宠辱不惊”,说白了也就是脸皮太厚

    因临近婚期,家里上上下下都忙着筹备喜宴。

    喜宴要摆多少桌,厅里摆多少,卷棚里摆多少?红绸是用江西的还是浙江的?赏银一封多少才合适?接亲的队伍到时候安排在哪里款待

    总之,事无巨细。

    这一切都归爹娘和大哥商量操持,我没有因此而头痛的机会。后来我又想到,日后我进了婆家,难免也会碰到这样的事情。我如果继续这么一窍不通下去,后果可以想见。上一世便是很好的教训。

    于是当他们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跟在他们左右听着,希望能从中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九。

    这一天,我将嫁去海宁,嫁给蓝笙。

    朱淑真说,这是我人生的一个关键点。从我成为蓝笙妻子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后半生就拉开了序幕。

    至于戏文会如何上演,结局是喜是悲,朱淑真说,这要看我自己的造化。

    所以这在许多人眼里平常的一天,在我眼里就变得很神圣。

    我早早地起床,听从月映的话认真而有耐心地将自己梳洗,规规矩矩地用了饭,又规规矩矩呆在阁楼里。

    我耐心地换上繁琐的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妆台前任凭月映在我脸上抹上一层又一层的脂粉。

    月映一边为我瞄着眉,一边道:“珠娘是不是不大舒服?起床后珠娘一次都没有笑过。”

    “是吗?”我讷讷道。顿了顿,又道:“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也许是我将这一切看得太过慎重了些,生怕自己在这天出了什么差错。

    月映又道:“珠娘觉得这个妆好不好?”

    我这才注意到镜中的自己。这个镜台不是从前的那个玉制镜台,从前的镜台被当做嫁妆送去了海宁。

    我的注意力回到镜中的人上。原本清秀的五官显得浓丽了许多,长眉入鬓,眉色较从前深了几分,最夸张的还是嘴唇,红赤赤的,色泽比我身上的嫁衣色还要浓郁。

    这就像是一个人偶嘛

    我对着铜镜眨眨眼,幸好,眼睛还是灵动的。

    月映说要“盛妆”,可这妆是不是太盛了些呢?

    我抿抿嘴,道:“还好”又道:“我们在途中还要耽搁一两天,今日要化这样浓丽的妆吗?”

    月映认真地点点头,道:“虽然二十二才是正式拜堂,但在这儿,珠娘是今日出阁呀。”

    我“哦”了一声。这些事我自己也不懂,月映说怎样就怎样吧。

    我瞄了一眼窗外,今日风晴日朗,天上点缀着些许淡薄的白云。我随口问道:“外面热闹吗?”

    月映点头,兴奋道:“可热闹了,珠娘听到那喜乐声了吗?吹得可有劲了!”

    虽然阁楼离前院有些距离,但还是可以听到喜乐声的。从半晌午时起,喜乐就一直没有停过。

    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自己的房间,问月映道:“蓝笙蓝家那边的人快来了吧?”

    前几日蓝笙来信说,他会在这天正午来我家接我去海宁。

    月映答道:“已经来了,在厢房那儿用饭。”

    我觉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跑去榻上坐坐,一会儿跑去小书房里看看。书稿什么的我都已经整理好了,一部分送去了海宁,还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

    月映跑去开了门,大哥站在门外,问我道:“二妹已经收拾好了吗?”

    我点头。

    大哥忽然笑了一下,道:“我背你出阁。”

    我忽然有些害怕,背出去了可就不能随便回来了。

    正发愣着,月映道:“我去拿盖头。”

    片刻后,月映拿了红盖头过来,手中还跨了一个包裹。

    盖头蒙住了我的脸,大哥微微曲着身子将我背了起来。

    我觉得头脑有些空白。路上听大哥断断续续与我说道:“我听说这门亲事是你自己选的,想来那家的公子也是不错的海宁离家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要和家里说”

    我迷迷糊糊听着,忽然觉得很伤感,便趴在大哥背上同他道:“大哥,如果我日后回家,你和爹娘,还有三弟,不要嫌弃我”

    大哥低低笑了一声,道:“尽说傻话”

    到得厅里,月映扶着我给阿爹阿娘磕头行礼。阿爹告诫了我一些关于妇德方面的话,阿娘一直握着我的手,衣袖中,我能感觉到阿娘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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