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却还和平日一般,一脸的冷漠,一点也不为梁媗的这番话所动。
沈氏垂眸,翻阅着手上的书卷说道:“等到了那时,英王妃在这个时候想与我说的是什么,想怕也再不会知道了。”
梁媗一滞,可立即又说道:“那也比现在去冒险好………”
“冒险?”沈氏终于抬眼看向了梁媗,她淡淡一笑,“在这建安之内,我还真不知道,有哪儿是去不得的,有哪儿又是去了会得‘冒险’这一说的。”
沈氏容颜美艳威仪,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管是当年只知道懦弱退缩的梁媗,还是如今不顾一切的自己,都是她最羡慕的,而现在沈氏不过这么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却就让得梁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
是啊,在这建安之中,到底还有谁能让娘亲担得“冒险”二字的,就算是英王府,也不能使娘亲却步。此时建安的情况的确是又有了动荡的前兆,但锁龙门以下,祁怀已被软禁在东宫,就算现下文帝真的一病不起了,那这西殷的帝位也再不可能会是他的了,除非造反。
只有祁怀造反,举兵入宫,那锁龙门才会再开,而这西殷的帝位也会再次落到他的手上,只是如今内有孟太妃坐镇宫城,外有英王坐镇建安,朝堂之上又有三公稳定朝局,祁怀想在这个时候造反,未免也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建安此时的浮动,不过就是因东宫出事之后,文帝立即就倒下,使得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罢了,等得再过两日,所有人就会冷静下来,然后便能发现,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太子祁怀被软禁,冯贵妃也被孟太妃下令禁闭,而蕙妃和二皇子祁成此时却得以在紫宸殿侍疾,这天差地别的待遇,难不成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梁媗虽然不聪明,可也不笨,此时看着沈氏复又垂眸,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手上的书卷时,梁媗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自己真是一叶障目了啊。
如今建安的态势其实早已尘埃落定了,下一任的东宫之主绝对就是二皇子祁成,或者若此次文帝不能熬过来的话,那祁成连东宫这个储君头衔都可跳过,直接就能登基大统。
虽然这一世有很多事情的过程与前世已经面目全非了,但原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但与此同时,这些结果也间接的改变了另外一些事情的结局,就好似梁家的凋敝。
梁媗最近一段时间,晚上都睡得极好,在东宫的锁龙门已下那日,梁媗的睡梦里就再没出现过噩梦了,那些曾经的破败和残缺的画面,已经变成了现下的鲜活和绚丽。
噩梦,已经不复存在,而梁媗自然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因此她最近也有些小心过头了,尤其刚刚在一听见英王妃忽然邀请沈氏过府一叙时,她的反应才会那么大,才会以为英王妃是不是要对沈氏不利了。
可梁媗却忘了,在建安之内,谁又能对沈家明月不利呢?除了孟太妃外,想怕就再无他人了吧,就连英王府也亦是如此。
三天后,镇东大将军府。
“雍儿,你快点过来,时辰已经不早,你不要再闹了。”南兰溪畔里,沈氏眼底有着微不可见的无奈,她看着那躲在了屏风后,死活就是不出来的梁雍,额心都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这小人儿什么都好,怎么就这一点会这么执拗呢?沈氏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无可奈何的弄琴,心下刚想说是不是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屋外忽然就传来了墨画异常高兴的请安声,“三小姐。”
梁媗来了!
沈氏脸上的淡漠忽然就如雪花融化一般,变为了浅浅的笑意,在墨画刚撩开珊瑚并蒂翡翠帘,梁媗才踏进了房里后,沈氏就已经从里间内走了出来,一个伸手便从弄琴手里接过了一件衣袍,把它轻轻的放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梁媗怀中,淡声道:“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准备好了,你去帮雍儿换上这件暗红缕金水锦袄。时辰已经不早了,记得动作快一些。”
说完,也不等梁媗还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沈氏就径直扶着弄琴的手出门了。
好半晌之后,在时间久得念湘都忍不住轻轻的唤了梁媗一声后,梁媗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走进里屋,果然就只见那只小老虎还躲在屏风后呢。
而接下来在又经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之后,梁媗才额头微布汗珠的牵着一脸不情不愿的梁雍走出了正屋,与沈氏会合,一行人这才乘轿行至二门处登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英王府驶去了。
沿途中,梁雍还为了身上的那一身暗红缕金大袄而不高兴了许久,不过沈氏和梁媗都没理他,这小老虎也在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便就被沈氏让弄琴一起带来的一盒糕点给收买了。
在快要到达英王府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就吃完了好几碟糕点的小老虎,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一会儿跑到这边车窗望望,一会儿又跑到那边车窗瞅瞅的,一路上是忙得不亦乐乎啊。
而梁媗看着这么精神奕奕的梁雍,本来是因为不得不去英王府的阴郁心情,一时间倒也好了不少。
本来,梁媗就是不怎么同意沈氏应英王妃的邀约,去英王府拜访的,尽管她已经知道了这一趟邀约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毕竟英王府还是很特殊的,要是能不与他们有什么瓜葛,那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但最主要的,却还是梁媗见过唐梦澜的刁蛮和不讲道理,虽然那不是冲她来的,可只见她对长平公主都敢如此了,那自己一个不顺她的心意后,是不是也得受她的这种刁蛮任性?
如果娘亲以后真与英王妃有了交往,那自己与唐梦澜会面的机会只可能一天天的增多,到时候对自己就只可能是无止境的折磨了。虽然她也不惧唐家的那个小霸王,可这般的困扰,始终是梁媗不喜的。
因此不管从公从私,梁媗都不希望她娘亲和英王妃有什么交往,可疑惑的就算,偏偏娘亲与她的意见相左。
对于英王府,娘亲似乎很是欣赏。对于英王妃,娘亲也似乎很有交好的意愿,以往虽都因了英王妃是常年陪着英王驻守在雁蒙城,两人几乎就见不到面。而就算是一年到头英王妃终于难得的回建安一次,可也因了时间极短,在英王妃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之下,沈氏与她是始终只有几面之缘,而至于深交什么的,那始终是都没有机会。
这次难得的英王妃在建安可以逗留了这么久得时间,而她又突然对沈氏发出邀约,希望沈氏能到英王府一叙,那沈氏怎么还可能拒绝的?
这些梁媗就算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门道总是清的吧,因此在那天劝说沈氏时,梁媗很是有些激动,就怕她娘亲只顾着欣赏英王府,而忘了防备人家了。
毕竟梁媗和唐梦澜给彼此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这让得梁媗对于英王妃这时忽然对她娘亲的邀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
再者,梁媗不希望沈氏和英王妃有更深入的交往,那自然更是不希望自己和唐梦澜再有什么碰面的机会了,可就在梁媗对唐梦澜抱着这番敬而远之的心态时,她娘亲却对她说,让她好好准备一下,去英王府赴约那天,要带着她和梁雍一起去时,天知道梁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梁媗在对沈氏反抗无效,最后一定得陪着沈氏去英王府赴约后,她真是哀叹了许久许久,才最终收拾好了心情,在今天一早与沈氏一起往英王府来了。
但不管梁媗再怎样的收拾心情,在离英王府越来越近的时候,梁媗还是止不住的心绪阴郁了起来,要不是梁雍此时活蹦乱跳的打乱了她的坏心情,那还真不知道梁媗得抑郁到什么程度去呢。
“夫人,到了。”梁媗刚看着梁雍露出了笑意的时候,马车却忽然就是一停,然后车外便传来了墨画的声音。
“嗯,去递贴吧。”没理立即就苦了一张脸的梁媗,与越发好奇的梁雍,仍闭着眼靠在了灰绿滚边亮缎花卉大靠枕上的沈氏轻声吩咐着。
“是。”马车外的墨画应声后,就也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帖子交给了旁边的一名侍卫,那侍卫双手接过后,转身便要往英王府大门外站着的那几名执事走去。
但就在这时,英王府的那两扇雄伟朱漆大门却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沉重得直击人心的闷响声轰然响起,震得门外本来是在看着沈氏和梁媗的这一行浩荡队伍,正在甄别什么的那几名执事,忽然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了。
“敢问可是镇东大将军府梁夫人的车马?”
就在英王府的门外突然便是一阵无声的静默时,一名衣裳服饰都极为普通的老者却从大门内出来了,笑意吟吟的就对着刚刚走到石阶下的那名梁家侍卫问道。
“正是,这是我家夫人的帖子,还请老先生过目。”梁家侍卫不敢怠慢这位居然从英王府正门内,怡然自得的走出的老者,他微微垂目,双手递上了沈氏的贴子。
老者接过,脸上虽还满是笑容,但在看过帖子之后,老者便对梁家侍卫说道:“王妃等候梁夫人许久了,还请快快入府吧。”
说着,老者一挥手,英王府的大门便完全打开,梁家侍卫也转身快步走了回去,对墨画低声说了几句后,墨画就又走到了马车边对沈氏禀报道:“夫人,我们入府罢。”
“嗯。”沈氏轻应一声,浩浩荡荡的车马便再次开动了起来,向着英王府而入,但就在马车即将驶入英王府的大门时,梁媗却透过了刻丝素绒的窗纱看见了一张在记忆中从未陌生过的面孔。
唐毅!
这位老将军怎么会在这儿?
梁媗心下吃惊不小,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沈氏居然忽地大声喊停了马车,随即在梁媗手忙脚乱的搀扶下,沈氏居然登下马车,对着唐毅就是微微福身一礼道:“唐老将军,怎么是您亲自出来迎接,是明月失礼了。”
唐毅老将军没敢受沈氏的这一礼,侧身避过后,哈哈大笑道:“梁夫人不要折煞老夫了,不过就是刚好要出府去宫内一趟,却恰好就碰见奉了王妃之命前来迎接梁夫人的管事,我觉得刚好顺路,便也就出来开下门罢了,梁夫人不用介怀的。”
“老将军说笑了,下次可不能再如此了,不然被府上那位老爷子和我娘亲知道了,那还不得罚明月跪祠堂,向祖宗告罪。”
沈氏对这位唐毅老将军,看来是极其尊重的,语气竟是如此的谦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镶金月()
沈氏对这位唐毅老将军,看来是极其尊重的,这几句话说得旁边的弄琴和墨画都是一头雾水,完全就不知道他们夫人怎么会对这位老者如此谦逊。
但就只有牵着也是一脸懵懂的梁雍站在了沈氏身后的梁媗,心下却再雪亮不过了。可就算梁媗知道这个中的缘由是什么,可也为娘亲居然对唐毅老将军这般的尊重给微微惊到了。
要知道,在西殷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的英雄不少,但能让得她娘亲敬重到如此地步的可就不多了啊,就算唐毅老将军曾是那年跟着她祖父,带着如今的英王只身闯进虎穴抢回了老王爷的尸骨的那几人之一,但也还不至于娘亲如此吧?
梁媗有些疑惑,可也不敢倦怠丝毫,在沈氏喊了一声“漠珂,雍儿”后,她便连忙牵着梁雍上前,规规矩矩的给唐毅老将军行礼请安。
这次唐毅老将军就并未侧身了,他笑呵呵的扶起梁媗和梁雍,然后就从袖里摸出了一块洋莲紫穗银花与一块赤金坠万事如意翡翠,递给了梁媗和梁雍,说道:“这本来是我备着进宫时,要是见到了也去拜见太妃时的晚辈们,要给得见面礼的,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幸好幸好啊!”
“多谢老将军。”梁媗就不用说了,梁雍虽然不懂这位被他娘亲称为“老将军”的老者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只看娘亲的态度,他就不敢怠慢,连忙跟着梁媗又给唐毅老将军行礼道谢。
“好孩子、好孩子,不用这么多礼,看来还是梁夫人你教导有方啊,梁老爷子这下该放心了。”
唐毅老将军看着面前乖巧听话的梁媗和梁雍,不知为何竟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忽又哈哈大笑道:“行了,我就是听说梁夫人你要来,便来见一下,如今见你都好,那想必老夫人也是一直康健的了,那我便放心了,告辞。”
唐毅老将军也不等沈氏再说什么,风风火火的就大踏步而去,不一会儿便乘马消失在了沈氏和梁媗一行人的眼里。
“这位老爷子啊,还是这样的风风火火,一点也没变。”沈氏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不由得摇着头笑道,语气中皆是尊重和敬佩。
“娘亲,这位是老将军是谁啊?”而一直就是一头雾水,自唐毅老将军出现到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从没搞懂过这是怎么回事的梁雍跑到了沈氏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
“这是一位你得一直尊重的长辈,记住了吗?”沈氏轻轻的摸了摸梁雍的头,然后就抬眸看向了梁媗,眼中的那些郑重让得她赶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亲,我知道了。”梁媗自然知道沈氏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还有些疑惑没解开,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唐毅老将军这位一直坚守在雁蒙城,几经出生入死,就算膝下的几个儿郎全长眠在了西海之下,但这位老将军也从没退后过一步。
这样的一位老者,梁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娘亲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我们进去吧。”
在梁媗重重的点头之后,沈氏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绪之后,便又重新登上马车,向着英王府内驶去。英王与英王妃虽常年驻守在雁蒙城,建安之中的这座英王府其实也与空屋无异,但因了老王妃和唐小王爷之故,所以这英王府内该有的奢华富贵还是一样都不缺的。只是就与镇东大将军府相比,这座华美的巨大府邸里,却还是缺少了一些东西的,比如热闹。
现下这都还是在英王与英王妃已经回京后的状况了,要是在他们还在雁蒙城,这儿只有老王妃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