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心里,实际上还是挂念着被留在了府中的梁雍。
而且现在天色也真的是不早了,因此不顾王氏的一再挽留,沈氏带着面色都有些异样的梁媗三人,回府。
沈氏和梁媗都是一人一辆马车,而梁婳和梁姷则是共乘一辆。
在梁媗扶着青茼的手登上马车时,梁姷竟恶狠狠的投来了一眼。
这种有些失态的表现,居然会出现在梁姷的身上,让一直有些心堵的梁媗,却是一个大快。
因此,梁媗回了梁姷一个甚是灿烂的笑容。
“小姐!”
银安看着梁姷几乎完全扭曲了的脸,有些着急,“小姐,这儿还有人呢。”
梁姷一僵,娇艳的面容迅速平静了下来。
“哟,变脸变的可真是快。”
在梁姷好不容易克制着才登上了马车,早就端坐在车内的梁婳,樱唇一掀,就是讥讽。
“大姐谬赞了,今夜你这个花瓶当的也不错啊。”
今晚梁婳可没能像梁媗和梁姷一般,找到了敞屋那边去,她一晚上都是跟在了沈氏的身后,被沈氏压制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话。”
往常的梁婳,在梁姷这句话后,肯定是要炸的。
但此时的梁婳竟只是吟吟笑道:“能跟在母亲身边,也是一种福分,不过当然还是比不得二妹的。听说你今晚都是和三妹一起,在杏花林的敞屋里亲自为姜公子庆贺啊?这真是天大的缘分!不过大姐我怎么还听到有人说,在那里,所有人都只忙着照顾三妹,而忘了我们的梁二小姐啊?哎呀,看看我这脑子,怎么忘了三妹的身子一向不好,是该多受关注的。只是就真委屈了二妹妹咯。”
梁婳的语气挑衅到了极点。
偏偏梁姷又真的已是在爆发边缘。
刚刚在敞屋里,梁媗的出现,不仅打破了她所有的精心设计,而且在她们被沈氏派来的人叫走时,那些人的眼里何曾还有她?
被小心翼翼涂上的鲜红蔻丹,是梁姷身上唯一的大红色。
嫡女着红,庶女着素!
任梁姷对自己的容貌再有天大的信心,可在梁媗那一身大红蹙金棠越的罗袍下,想起敞屋前的那一幕,她还能怎样的不恨?
梁姷恨到了极致,旁边的梁婳也早已看出,因此她笑的更欢了。
可就在梁婳已经准备好了对付暴怒的梁姷时,梁姷竟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了。
梁婳大感意外,凝目看去。
可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就阴沉了脸。
梁姷刚刚还被梁婳激得颤抖的身子,这下已经平静了,她就只是咬着唇,狠狠地瞪着地面,任那被咬破了的伤口里,缓缓留出最美丽的鲜红色。
……
……
一辆辆华车,在夜色之中,向着镇东大将军府慢慢行驶而去。
其中,一辆青金银花的华车里,青茼却对梁媗有些欲言又止的。
“说吧。”梁媗先开口了。
“小姐,你今天跟踪二小姐,为的不是给姜公子庆贺吗?”
青茼在敞屋前,第一眼见到了姜朝后,她就以为已经明白了小姐到底为什么要跟踪二小姐。
可这明白还没捂热呢,梁媗却就让青茼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
梁媗的行为和梁姷可谓是出奇的像啊,只是让所有人都愣住的就是,她走向的人不是周宸英,而是在被所有人奚落的那个少年,笑容阳光灿烂到暖人的少年。
“啊?”
少年傻住了。所有人都傻住了。
梁媗却露出了她平生最明媚真诚的神情,再一次对他说:“我叫梁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终于有反应了,他害羞的挠了挠头,说:“我叫楚孤。”
我叫楚孤!
我叫楚孤!
我叫楚孤……
梁媗猛地坐了起来,旁边的青茼被吓的噤声,以为是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但很快,青茼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梁媗接下来就是一阵一阵的冒冷汗。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青茼啊。”
梁媗的样子好恐怖,青茼急的马上就想去通知沈氏,可却被梁媗紧紧的扯住了。
“别,青茼别。”梁媗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磕磕碰碰的对青茼说:“我就只是太生气了,姜朝居然瞒着我。”
梁媗和姜朝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但这次姜朝被她二舅舅选为入门门生,他私下的庆贺宴中,居然没有她,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可以生气的理由。
“小姐。”
向来梁媗说什么,青茼就信什么,既然现在梁媗都这样说了,青茼也真的就往这个方向想去。
“说来也是的,姜公子今夜居然没有主动邀请小姐去敞屋,是过分了。”
青茼有些生气,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竟然真的就只在埋怨姜朝。
“姜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啊,弄得就好像是对小姐避如蛇蝎一般。”
梁媗本是想去端小几上的茶碗的手,伸到一半,顿住了。
“这没什么啊。”
没再去拿那鸭青玉翡的茶碗,收回手,梁媗转头看向了车窗外,“他不喜欢和我扯上关系,不喜欢让别人提起他母亲和我娘亲的闺交亲密,不喜欢别人一再的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不喜欢这些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提醒他,他们姜家如今不过是靠着他母亲和我娘亲自小的熟识关系,所以才得以在京都立足的所有,所有一切他都不想要……”
“小姐!”青茼睁大了眼睛的看着梁媗。
梁媗却毫不在意的笑了,只是那笑,让青茼红了眼。
“青茼,他有多不喜欢我,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
车窗外,明月高照,清风徐来,幔帘被吹拂了起来,把青茼脸上的无言以对,照的太过清晰。
第二十四章 问多情()
“你认识梁家三小姐?”
“就那一面。”
“就那一面?就只有那一面的话,她今天怎么可能会如此为你解围?”
一辆绘着金龙簇珠图案的马车,在众多禁军的护卫下,向着皇城驶去。
车里,此时竟只有两人,祁瑜和楚孤。
“你是不是已经告诉她了,那日在潇雨寺中,撞晕她的人就是你。”
“没有,要是我告诉了她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为我解围。”
看着祁瑜温和俊美的脸庞,楚孤竟胆怯的垂了头。
“好了,不认识就算了,我只是奇怪,那梁家的三小姐,怎么会对你这般感兴趣。”祁瑜安慰道。
“我也奇怪呢。”楚孤赶忙点点头。
“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你可要记得,不能把此事对太妃说起,不然她老人家又该怪我擅自把你带出来了。”
“好,皇兄。”
楚孤很是乖巧,祁瑜看着他,黑眸笑的越发深邃无边。
……
……
楚桓伯侯府的宴会过后,京都里的头等惹眼大事,当就属孟太妃又移驾回了宫城居住。
此消息一出,真是让好多人都不解。
“娘亲,太妃她老人家当年好不容易才从皇宫之中出来,现在怎么又回去了?”
梁媗接过了沈氏手里的红枣素丝粥,亲自喂梁雍吃下,不然这只喜欢吃肉的小老虎,决计是不肯喝一口的。
“具体的还不清楚,只是在太妃回宫的前一段时间里,宫里一直有人秘密的于郦王府中来往。那人,是历公公。”
沈氏看了在梁媗身边,乖的不行的梁雍一眼后,就放心的走到一旁的炕上坐下,翻阅起了炕桌上的账册。
而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梁媗持碗的手都抖了一下。
历公公?
文帝身边的第一内侍,正三品的皇城大总管!
那这么说来,孟太妃的回宫,是与文帝有关咯?
可为什么?
文帝待孟太妃犹如生母,当年孟太妃只是一句话,文帝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送孟太妃出宫到郦王府荣养。
这其中夹杂了多少的困阻险滩,真是一言难尽,就只说当时的谏台,就为了能让文帝收回这道圣旨,而不知有多少名老,血溅轩辕殿之上。
这样惨烈的争斗局面,虽说早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更让无数人惊骇的是,文帝的决绝。
“朕意已决,孟太妃于明日移凤驾至郦王府颐养天年,谁再敢议,与欺君同罪。”
这一道圣旨啊,当年染了多少人的血,就越说明了孟太妃对于文帝有多重要。
可越是这样,梁媗就越想不明白,尤其前世的时候,这段时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啊,更别提是孟太妃回宫的这一出大戏了。
梁媗的眉心跳了跳。
她的袖子却被人扯了扯。
低下头,梁媗就看见梁雍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看着她。
“姐姐,粥。”
原来是有人对于她的分神,表示不高兴了。
梁媗不禁笑出了声,开始专心的喂梁雍喝粥。
南兰溪畔的早上,一般是繁忙的。但到了午后,就可以松散下来了。
沈氏喜弄花草植被,梁府里的中馈等事又都是分工明确的,沈氏最后只需要点头同意或摇头驳回就行了。
其他大把大把的休闲时间,都是用在了梁媗、梁雍和花草树木之上。
就像现在,在梁媗亲自去鹤寿斋把梁雍接回来后,三人用完午膳,沈氏待他们两人都午歇后,就又跑回了院里,去修剪又发了新芽的一株乌蒙荷。
“夫人,这些事以后就不要亲力亲为了。”
申妈妈站在沈氏的身后,不赞同的说道。
“这哪行,它们可娇贵得很,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放心。”
沈氏极其认真的再一次拒绝了申妈妈的意见。
“唉……”
申妈妈就长叹了一口气。
沈氏却笑道:“对了,申妈妈,我让你去舍春号订的布料怎么样了,都送来了吗?”
申妈妈回道:“软银轻罗倒是都已经送来了,但天水碧丝却还没到呢。”
“天水碧丝向来是皇家最爱的布匹,缺货倒也不意外。可明天申妈妈你还是派人去我们的铺子上说一声吧,让他们从淮南直接运过来罢。”
“是。”
沈家盐商盐号遍布天下,不管是河道,还是路道,沈家都有自己完整的运输体系。
因此虽说沈家除了盐号外,不再经营其他的生意,但只要是沈氏想要的东西,不管东南西北,都能送来的。
“哦,对了,夫人,老爷的家信到了。”
申妈妈高兴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沈氏。
但沈氏没接,眉毛都没动一下,“申妈妈,你帮我看了吧,若信上除了小韩氏的事外,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到时再告诉我就行了。”
申妈妈动了动嘴,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照着沈氏的吩咐,径直拆开了信来看。
信,写的不多,不用多久,申妈妈就看完了。
可此时申妈妈的脸色却比起没看信之前,要差上太多。
“申妈妈,把信交给靖海吧,让他回信。”
申妈妈还在踌蹴着怎么对沈氏讲,沈氏就已经直接下命令了。
其实申妈妈也是想的多了,论起对梁思玄的了解,在这后院之中,又有谁,敢越过沈氏去呢……
沈氏对于绿竹,有一种特别的喜欢。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人开始发现,南兰溪畔里那一片片的竹林,慢慢的开始消失,直到如今,早已不见踪影。
梁媗悄悄的翻了个身。
在不吵醒身边的梁雍的前提下,她静静的翻过身,透过销金团花的窗纱,顺着声音,她想寻找到娘亲的身影。
“小姐,醒了?”
屋里除了梁媗,和还在打着小呼噜的梁雍外,沈氏就只嘱咐了正在看家信的青茼,一人守在这。
“嗯。”
梁媗不想说话的轻应了一声。
青茼也没再言语。
屋内静了好久、好久。
“青茼,你有听过这样的一首词吗——酒醒香销愁不胜,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斗轻盈。夜雨几番销瘦了,繁华如梦总无凭。”
“没有。”青茼低声道。
梁媗却笑了。
笑的哽了声。
人间何处问多情?
……
……
第二十五章 紫砂炉()
“青茼,今天是什么日子?”
半天没有回答。
正在练字的梁媗就奇怪的抬头望去,只见青茼站在那儿出神。
“青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茼身子一震,赶忙说道:“小姐,我怎么可能会骗你,青茼没有。”
梁媗有些头疼的笑道:“我不是说你骗我,我是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
青茼不敢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是吗?”
薄唇弯了弯,梁媗眯起了眼。
最近的青茼很是奇怪,平常完成的一丝不苟的事情,最近她却是频频出错。
就像今天早上,青茼在给她梳妆的时候,竟然拿着一只耳环,问她今天戴这只簪子好吗?
当时的震惊啊,梁媗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形容。
“青茼,你真的没事?”
梁媗再问了一遍。
“没有。”青茼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去鹤寿斋了。”
梁媗起身,竟也真的就不再询问,这让青茼松了一口气。
……
……
鹤寿斋外很大的一片草地上,都是没有高耸得植被的,这让人能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鹤寿斋那白墙红园的瑰丽景色。
梁媗也还没走近呢,就都可以听见了鹤寿斋里,梁雍那稚嫩的诵读声。
“三小姐。”
承平老管事远远的就在鹤寿斋大门处,恭迎梁媗。
“承平爷爷好。”
梁媗行礼,承平老管事一如往常的侧身避了过去。但现在,承平老管事却也不再多费口舌的让梁媗不可如此了,两人现在拼的就是毅力。
“三小姐,老太爷吩咐过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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