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庙宇一角,那里顶部还算完整,地面是厚厚的灰土。
苏曼把陈瑶抱到那里的地上,然后到佛像后面,佛座下有一个洞,她把手伸进去摸索着,手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忙地缩回手。
她用手扶着胸口,抹了抹。闭上眼。
“我勒个娘!”
说着话,她从边上拿起一根小棍,向里面敲了敲,里面没有了动静,她又把手伸进去,过了一会,竟然拖出一个破旧的棉胎。干干的。
她抱着棉胎站起身,棍被从洞里扔了出来。
她向洞里看了看,没有理会,抱着破棉胎向墙角走过去。
陈瑶已经被她哥哥晃醒了。陈瑀正扑打着她身上的雪。
“苏姐姐,这个从哪里找来的?”
陈瑀不像陈瑶,他是在外面野惯了的,对于流落街头的乞丐,他是在熟悉不过了,他们就是用的这种破棉胎露宿。
“那边洞里!”
苏曼说着话,把棉胎铺在了地上。
陈瑀好奇,向佛台后面走去。
“不要过去!”
苏曼叫道。
陈瑀回头,惊讶地看着苏曼。苏曼说话的语气很凶。
陈瑀犹豫了一下,回来了,但是他的眼角,还是撇向了那佛台后面。
苏姐姐很紧张,那后面有什么危险吗?不会有毒蛇吧!
但是在这荒郊的山上,没有人烟的地方,难免有这些东西。陈瑀想。
陈瑀对于那佛台后面的那个洞,开始有了畏惧心理。
第五章 九尾狐()
一夜未睡,作为哥哥的陈瑀也支撑不住了,苏曼安置他兄妹两睡下。用棉胎裹住兄妹两。即便这样,兄妹两还是感觉身子冰冷。
苏曼向外面看了看,雪不知什么时候停息了。她又环顾四周,除了裹在兄妹两身上的破棉胎,实在没什么能御寒的了。看来,他们要经历一段寒冷的日子了。
听着兄妹两微弱的鼻息,苏曼实在无法入睡,不光是因为冷,还因为突如其来的事,让她一时还理不出头绪来。
苏曼坐在兄妹两的边上,抱紧大腿,尽量让身子圈缩在一起。头搁在膝盖上,想着刚发生的一切。心中的快慰又上来了。
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真是活该。苏曼想。
如今老妖婆的四名弟子,老大赵元龄在夺取皇宫后却中了暗箭而亡,老四陈璟,也就是如今的东王,也将要命赴黄泉。
老天真是开眼,不用自己动手,他们就去了两个。
苏曼想到此,不由得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曼面前坐着一只狐狸。
这是一只黑狐,全身没一丝杂毛。
更为惊奇的是,它的尾巴分岔开,共有九条小尾巴。那尾巴张开,像孔雀开屏。
这只九尾狐的出现,没有吓倒苏曼。
“你管我呢?!”苏曼一点也不害怕,她瞪了九尾狐一眼。
刚才就是它,在洞里打了苏曼的手背。
苏曼没有想到,六年了,它还没有搬走。
“这两个小仇家,你打算怎么处置啊?”九尾狐又开口道,它的脸上竟然有了表情,在笑。
苏曼警觉起来,紧盯着九尾狐的眼睛,怒道。
“你要是敢打他们的主意,我就豁出我这条命去自首,把你的住所告知官府,到时来收拾你的可不是官府找来的一般的道士啊!”
“我说了要对他们下手吗?你紧张什么?你不同意,我吃饱了撑了要多管闲事?!我就不明白,他们可是你的仇家啊!”
九尾狐收住笑,它惊讶地看着苏曼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似的。
“冤有头,他们的爹如今活不了几日了!”
“可是你没听人说吗,斩草要除根,否则这个小子长大了,他会要报复的。”
“是啊,我就是要他报复。但他报复的人不是我,而是李矩那老儿最宠幸的皇后她爹。与我何干?何况,我还受他们母亲之托,要照顾好他们两个,我不能不守信用。”
“噢,原来如此!真是佩服。”九尾狐又笑了:“你是要他们火拼啊!你这是借刀杀人啊!”
苏曼冷笑了一声。
“哼,那又怎样,我一个小女子,哪有力气与他们相斗?!如今我娘还在老妖婆手里,我要把她的爪牙一个个消灭了,回头再收拾她!”
“就凭你?”九尾狐不屑地看了苏曼一眼。
“我知道我去不了那里,但是主意总是人想出来的。实在不行,你可别忘了,我娘年轻呢,今年才二十八岁,可那老妖婆就不一样了,她如今五十多的人,还能活几年?我恨不得她现在就死呢!那样我娘就有机会早早出来。”
苏曼说到老妖婆,咬牙切齿。
九尾狐见苏曼如此说,脸上一冷。这人心,一点也不简单。都说狐狸狡猾,而与后宫的女人相比,那才是小巫见大巫。
九尾狐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转过头对苏曼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能养活得了他们?”
”走一步算一步吧,办法总是有的!“
”要不要我帮忙啊?“
”好啊,现在去给我们搞点吃的来!“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有吃的,还会饿肚子?“
苏曼白了九尾狐一眼。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说这话的意思,我能不明白?”
九尾狐害羞地笑了,它的心思被这个老朋友看出来了。
苏曼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烧鸡,递给九尾狐。
“谢啦啊,我得把孩儿们从洞里招呼出来,让它们美餐一顿!”
“他们哪里见过这个,你别吓着他们!”
“就他两?”九尾狐笑了笑:“你现在还替他们考虑这个?!以后他们遇着恐怖的事情多着呢,这个算啥?”
苏曼想想也是,九尾狐说得有道理。如今他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四处飘荡。
“若是他们醒来,你可不能说话吓他们!”
九尾狐没再说什么,它叼着鸡,站起来,摇了摇尾巴,走到洞口,只见十来只狐狸从佛座下面的洞里走了出来,争抢那只烧鸡。
苏曼没想到有这么多狐狸。六年前她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三只狐狸。而现在,这么多,怪不得九尾狐跟她要吃的。大雪这么大,狐狸们已经好几日没有下山了。不知它们断了几顿了。
一只烧鸡哪里够它们吃。
苏曼想了想,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只烧鸡,扔给了那群狐狸。苏曼是在讨好它们。
苏曼明白,必须与这群狐狸搞好关系。否则,它们作起怪来,陈瑶和陈瑀吃不了得兜着走。
九尾狐回头看了看,那眼神温和多了。
苏曼没有理会九尾狐,她给兄妹两又掖掖被角。
苏曼看到陈瑶被冻得头缩在陈瑀的怀里,陈瑀用手搂着陈瑶的头,能尽量让她暖和些。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苏曼的心里涌起一股愧疚。
他们两还是个孩子,何况陈瑀已经懂得人间冷暖,他一直在讨好苏曼,在她面前一副很乖的样子。
苏曼心里清楚的很,陈瑀晓得好歹了。他不像陈瑶,还留有小姐的脾气。
此时的苏曼听着狐狸争夺烧鸡的声音,自己的肚子也饿了。
但包裹里所剩的食物有限,她看看睡着的兄妹两,哀叹了一声,困意上来,她想眯会儿。
但是雪后的气温开始下降,苏曼感觉脚不知什么时候麻木了。
她不敢动,一动就钻心似的痛。
她又不得不动,她怕再不动,这双脚就不属于她的了,要被冻坏的。
她强忍着麻痛,用两手帮助脚在活动。
苏曼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下来了。
九尾狐看着苏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
十来只狐狸吃完了鸡,看到苏曼在流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聚集在九尾狐身上,对于这位老朋友。它们一时不知所措了。
第六章 初见()
不会因为吃了她两只鸡,心疼了吧。狐狸们脸上的表情,显露出来的尴尬,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进去吧!”
九尾狐令狐狸们进了洞,这才关切地问苏曼。
“你这是怎么啦?”
“腿麻了。”
“嗨,我说什么事呢,腿麻呀,那哭什么呀?你们女孩子啊,就是受不了一点点委屈。”
“你麻一个给我试试?我看你痛不痛?”
苏曼抹了下眼泪,脚又麻痛起来,她啊了一声。
九尾狐笑了笑,慢慢走过去,坐在了苏曼的身边。
它偷瞧了瞧苏曼的脸色,然后打开尾巴,像一床婴儿的小包被,裹在了苏曼的腿上。
这女孩子生气,得小心翼翼,否则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又要吼它。
“你身上的味道真难闻!”
苏曼并没有因为身子暖和了而感谢九尾狐。她白了九尾狐一眼。
“我们就是这个味道,否则就不叫狐狸了!”九尾狐笑了笑,自我解嘲道。
苏曼的脸色和缓了许多。
“你总算还有点良心!”
“承蒙夸奖!”
“你少咬文嚼字!”苏曼又白了九尾狐一眼:“这几年又跑到哪个读书人家偷学这句了?”
“不要老是说偷偷的,人秃不说秃,你啊,怎么竟揭我们的短啊?我们要不是靠偷,难道你让我们也学人一样,去种地不成生活不成?!”
“哟哟,小样,还有脾气啦?!你能说句完整的人话就不错了,还想学读书人,难道想考状元不成?”
九尾狐没理会。
“好吧,不说你偷,说你窃好吧,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
九尾狐气笑了,气也消了,这小姑奶奶,跟常人不一样。
九尾狐想起第一回与她见面,就让它哭笑不得。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也是一个大冷的冬天。
也是在这个破庙,天上下着一样的鹅毛大雪。
那年九尾狐从京城富贵人家顺走了小女孩的衣服,它想试试,自己穿上衣服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那夜,九尾狐穿上偷来的一件猩红披风,后腿套上一双羊皮小靴。学着人样在漫天大雪地里走。
穿上衣服的九尾狐感觉受到了束缚。
但暖和,确实很暖和。
九尾狐在雪地里感慨,人之所以为万物之首,还是人聪明,制作了衣服,知道用地里劳作,换取收成养活自己。
不知当年狐狸的祖先怎么就没个算计呢?若是自己在那个年代,定不会去偷窃,而是要带领狐狸们学会自力更的本领,若是真的那样,哪能让人类捷足先登,登上控制万物的的宝座?!
九尾狐不服,觉得自己比人类聪明多了,它活了这么久,学会了人话,学会了直立行走,学会了以极快的速度隐身自己。
它要想害人,可以尸横遍野。
但是??????
九尾狐正在那里感慨,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边上山的小道上,有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白缎子长裙,却光着脑袋,在往山上爬。
九尾狐的目光,能透过这大雪,一眼发现小女孩,却属不易。常人无法发觉。这不光是九尾狐的仙道,还因为小女孩的头上虽然覆满了雪,但是在走动的过程中,雪还会抖落掉,还会露出一些青丝。九尾狐就是因为这些青丝发现了小女孩。
小女孩越来越近,九尾狐看清了,这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从衣服上判断,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这样的上品缎料,也只有王公大臣以及皇宫里才能见着。
九尾狐转过身去,背对女孩,它要撩拨她一下,然后再考虑怎么对付这胆大妄为的不熟知客。
小女孩就是七年前的苏曼,她这一路逃来,不知跌了多少跤。
苏曼并非有意要闯这片禁土。她不知道,所谓不知者不为过。
但,凡是闯过这片禁土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这在当地老百姓中广为流传。
传的人都很小心翼翼,害怕被这不知什么样的大仙听到,厄运会降到自己的头上。
在这座破庙方圆一里地,是撂荒的。即便在这周围耕作的农民,每年年底,都会在山脚下,烧香祈福,供上整鸡整鸭,以保来年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但是苏曼不知道,她也听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现在,苏曼已经爬到了山顶,站在了这座破庙外面。
苏曼终于能辨清,在破庙的院门外,还站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因为没有哪个小男孩会穿这样的带流苏的羊皮靴子。
“小姑娘,天这么黑了,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啊?你家大人呢?”
“我们家大人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里。”
“快进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屋里黑,怪闷的,我不想一个人进去。要不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好吧,走,我们进去!”
苏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她走上前,伸出手来,想试试小女孩的手,看她凉不凉。
这是一双细的如芦柴棒的手,而且还毛茸茸的。
苏曼心里一惊,忙地去看别在一边的小女孩的脸。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苏曼吓得忙松了手,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
九尾狐露出了狡诈的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苏曼。
两个对视了几秒中,苏曼反应过来,忽然扬手一把雪,砸在了九尾狐脸上。
“死狐狸,穿上衣服我就不认识你啦?吓死我了!”
九尾狐惊呆了。
这在它狐生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在以往的经历中,不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妇,还是力扛九鼎的大汉,只要一见到它说话,早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了。
而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还敢打它?
九尾狐阴险地笑了笑,猛地一转身,亮出了九条尾巴,像折叠扇一样扇开来。
苏曼咦了一声,说了声真的假的,她走上前,用手拉了拉每一条尾巴,都拽不下来。
“真的耶,真好看!”苏曼没有觉察到九尾狐在强忍住痛、龇牙咧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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