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多一点?”顾焰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复杂的光,视线一直锁在许如星身上,他张了张嘴,在许如星僵硬的表情里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许如星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同样的话,在八年之前,顾夜流也说过。
那时她正和白纯闹矛盾,乔伊找来了当时还在念博士,同时兼任他们的临时助教的顾夜流救场,他一赶到门口,看到的就是白纯猩红着双眼,满脸泪痕,捂着脚踝坐在地上,乔伊趴在白纯身上哭哭啼啼,许如星和萧来居高临下,表情十分不屑的看着他们的场景。
他裹着黑色风衣,站在寝室门口,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细碎的搭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站在逆光处,肩头落满了雪花,看向自己的表情十分严肃。
在冬日清冷的阳光里,他像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一般,散发着满满的朝气。
顾夜流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绕开所有人,往许如星面前走去,他的身上沾满了屋外的肃杀与寒冷,皮鞋与地面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回响在死一般寂静的寝室里。
走到许如星面前,他停下来,抬起手,他的手在寒冷的天气里冻得通红,青筋显露,他用那墨一般深邃的瞳孔直直的看向她,修长有力的手掌拂过许如星柔软的棕色长发,以往的温柔夹杂在冷风里,变得疏离又凌乱。
他的表情晦涩难懂,声音从喉咙里发出,轻柔又缓慢的问道:“小星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后来的后来,每当许如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的时候,她真正后悔的,不是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再忍一忍白纯,为什么会和她起了正面冲突,也不是在乔伊说了她已经告诉了顾夜流之后自己还没有收敛,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乔伊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乔伊究竟是是从哪得到顾夜流的号码的,依然本着要把她赶尽杀绝的想法把她和乔伊一起逼近绝路,更不是在顾夜流对自己说了“小星星,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之后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她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爱上顾夜流,和自己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自己这样暴戾的一面,她希望在他的面前,自己是完美无缺的,任何缺憾都有可能构成她的遗憾,在未来的时候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补全的空白。
许如星的嘴唇紧紧的抿着,泛着淡淡的白色,她盯着顾焰的眼睛,目光灼灼,却冰凉的像是寒冰。
“把脚抬起来,穿上。”顾焰眼神坚定,丝毫未动,轻轻扯了扯她的裤脚,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和风度,没有碰到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许如星纹丝不动,视线死死的锁住他的眼,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出神。
“我再说一遍,把脚抬起来,把鞋穿上。”顾焰声线低沉,似乎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如果我说不呢?”许如星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不论是时过境迁,被时光掩埋,还是早已经被记忆尘封,锁在了心底深处,对于这些不好的回忆,她都会感到抵触。
第888章 haper 34。7()
顾焰用一条腿撑着身体,另外一条微微弯曲,用像是单膝跪地的姿势蹲在许如星的面前,右手拿着鞋,手肘撑在大腿上,另外一只垂着。
他抬着头,看向许如星的眼神毫不避让,暗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但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我说我不,你还要怎么说我?”许如星的鼻尖冻得通红,声音有些尖锐,显得十分咄咄逼人,“你说给我听听。”
顾焰像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天气这么冷,有什么别扭不能等回去再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把自己西装口袋里面的方巾抽出来,在空中抖开,摊在手心里,才去抓许如星的脚。
“你说你脾气这么差,谁会一直惯着你的臭毛病?”顾焰握着她的脚后跟,滚烫手心上的温度,隔着手帕渡到了许如星的身上,她的脚冻得冰凉,像是冰块一样寒冷,他拿着鞋子,穿到她的脚上,然后托着鞋跟,把她的脚放到地面,看到她站好,他才站起来。
顾焰站起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管,然后用手抖了抖方巾,一下一下仔细的叠着,他一边叠,时不时抬头看向许如星,对她说:“没有人可以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总是像这样不愿意长大的话,以后会很吃亏的。”
许如星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要人宠着要人照顾,与其说是她不愿意长大,倒不如说是被照顾呵护的太好,导致他们一直觉得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而事实上,她的性格的确有些顽劣骄纵,变态又严苛的私立学院折腾了她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她的性格沉稳下来,反而分场合又分人的愈演愈烈。
这和他们所有人都有关系,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但瑕不掩瑜,她性格上的小小缺陷并不能掩盖她的人格魅力,她依然像是一颗星,无比闪耀,散发着无尽光彩。
顾焰整理好方巾,塞进西服口袋,没等许如星开口,他便开口说道:“脾气臭是我们惯的,所以只要有我们在,就会保你一世无忧,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满意了么?”
他折好方巾,拍了拍手,把手抄进西裤口袋里,笔直挺拔的站在许如星的对面,轻轻地笑着。
冷风吹乱他的额前的碎发,发丝在空中飘扬,他一半的欧洲血统造就的坚挺的鼻梁,深遽的眉眼,在微弱的阳光下让他看起来十分的迷人,顾焰声线低沉,让他在说这种话的时候杀伤力更大。
许如星张了张嘴,瞬间偃旗息鼓。
她不得不承认,平时不正经的人一旦正经起来的时候,比平时就正经,正经起来的时候更正经的人正经的时候更让人感到无所适从。
她有些抱歉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顾焰的下一句话瞬间让她只存在一点点的抱歉烟消云散。
只见顾焰捋着袖口,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如星,轻声说道:“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说这个呢?”
他挑了挑眉,又说:“别等了,我是不会说的,你越想听,我越不会说。”
“顾、焰!”许如星咬牙切齿,忍不住要伸手打他。
顾焰眯起眼睛,开朗的大笑起来,“走吧,还要到其他地方转转呢,有什么还没说完的,边走边说吧。”
说完他伸出手,示意许如星和展柠先走。
许如星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拉着展柠先走了。
顾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了瞳孔中复杂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低沉着噪音,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你一世无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萧未在diàmond大厦门口站了整整半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上楼去看一看许如星。
他靠在车旁,站在冷风里,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向他询问电话号码的女人,终于决定离开。
而就是在这时,他看到许如星风风火火的从大厦里冲出来,身后还跟着神情严肃的顾焰,他们一起走出来,然后钻进了门口停着的g63里面。
车子发动,绝尘而去,很快就在萧未的眼前消失。
这其实没什么值得心理不平衡的,顾焰是许如星的保镖,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都是正常情况,更何况是每天和她搭同一辆车,一起出入公司。
但是说不嫉妒,那也一定是假话。
在喜欢的人面前,任何形式的嫉妒都是正常的,但因为嫉妒做出的任何有可能伤害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事情,那才是不正常的。
萧未承认,他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不管他平时是什么样子,在工作中在商场上是什么样子,在感情里面,他也会嫉妒。
但是他不愿意让自己变得可怜又可悲,成为感情的奴隶,被奴役致死,他会克制,也会自我救赎,所以他只是看着许如星的车绝尘而去,离自己越来越远,但却没有跟上她,去看看他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即便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让她的情绪如此外露。
萧未攥着拳头,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会,才拉开车门,决定离开。
“老大,这是你要的资料。”秦彧从办公室外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他把文件全部放到了桌上,把最上面的那一份放到了顾夜流的面前对他说道。
“让你查的事情,査的怎么样了?”顾夜流头也不抬,视线一直盯在文件上,低声问道。
“还在查。”秦彧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飘忽着说道。他休假回来还没有过多久,顾夜流就已经布置了很多工作给他,前一秒还感激涕零着顾夜流终于从泯灭人性的无情奸商,逐步在爱情的感化下进化成了散发着人性的灿烂光辉的帅气老板,后一秒就几乎要被堆成山的文件压死,仿佛他就是那只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就算翻出一百个花样,都翻不出佛祖的手掌心,这让他忍不住感叹,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工作是自己的,假休的越多,好日子就来得越慢。
第889章 haper 34。8()
顾夜流抬头斜了他一眼,“要我帮忙么?”
果然是无情奸商,连说话都连讽带刺,外加威逼利诱的。
秦或抽了抽嘴角,摇着头说道:“不用。”
“可你到现在还没查出结果,不就是在逼我插手么?”顾夜流扬了扬眉毛,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老大,不是我不想好好查,是我”秦彧双手交叠,放置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着,一点调笑的表情都不敢摆出来,像个正在受训的孩子。
“你什么?”顾夜流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他在工作中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含糊,即便他和秦彧私交再好,哪怕乔南意、乔梦西是他的亲兄弟,一旦在工作中触及了他的底线,他也是一样没有情面可讲,不把面子和里子统统放在地上无情的摩擦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让他平心静气的说几句话,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秦彧咬了咬牙,腮帮子绷的紧紧的,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老大,是我的疏忽。”
“我不想听这个。”顾夜流缓慢的掀动着眼皮,沉声说道:“我要的是结果。”
他靠到椅背上,继续补充的道:“你可以认为我现在的做法是在督促你进步,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假公济私。”
他转头看向秦彧的眼神里面,闪着凌厉的光。
他清了清喉咙,沉声说:“虽然我就是。”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天塌下来更恐怖的话,秦彧认为,那一定会是顾夜流的愤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愤怒值,一旦到达临界点,是很有可能引起火山爆发、地震海啸等多种灾难的。
顾夜流却和一般人不同,他的愤怒值极其的高,高到有的时候让人根本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只是和平常一样,只是在用冷漠和无情处理和代表一切。
简单来说,顾夜流的愤怒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不说话,不说话,还有不说话。
虽然都是不说话,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第一阶段是单纯的愤怒导致的,第二阶段是准备独自消化愤怒所导致的,第三阶段是消化不了担心自己暴怒伤人而导致的。
但只有秦彧知道,顾夜流一旦生起气来,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会留一丁点的情面,一定会用冷漠和无情的n次方,外加嘲笑讽刺等多种技能,用温和到不能再温和,和平时大相径庭的模样,把你羞辱的无地自容。
比如现在。
顾夜流闲适慵懒的靠在椅背里,面前是像是犯了错小学生一般的秦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下颌线紧绷,目光深邃又凌厉,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你可以认为我现在的做法是在督促你进步,你也可以认为我是在假公济私。虽然我就是。”
秦彧在听到这段话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人会把这种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的话说的这么自然得体,仿佛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类似于“今天天气很好”、”我今早喝了一杯黑咖啡,吃了一份美式滑蛋”一样的稀松平常的日常聊天用语。
当然了,顾夜流就是有这种能力,再不自然巧话到了他的嘴里都有可能变得自然得体,就是人们俗称的假的都能说成真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我在努力,请再给我一些时间。”秦彧知道是自己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多说多错,他还想安度晚年,不想死的那么难看。
顾夜流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地敲打,一下一下,没有着急开口说话。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过了一会,顾夜流清了清喉咙,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起钢笔在指尖旋转,同时开口说道:“阿秦我问你,这件事,你査多久了?”
“一礼拜,七天。”秦彧抿了抿嘴唇,说道。
“七天都没有査到任何结果,”顾夜流用钢笔轻点着桌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有多难査,还是告诉我,你有多无能?”
任何人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没有可能没有任何反应,即便秦彧了解顾夜流的性格,但是冷不丁的被他这样一说,他还是有点儿顶不顺。
一瞬间他感觉气血上涌,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天灵盖里,压得他眼眶发胀,太阳穴突突乱跳。
秦彧咬了咬牙,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对他说:“我会尽快查出结果。”
“我要一个确切的时间,”顾夜流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退让的机会,表情却十分放松,看起来甚至有些和颜悦色,“不是大概,是具体。”
可他的表情越是放松,秦彧就越是觉得如芒在背,不敢面对他,这才是他愤怒值到达临界点的标志——一个以冷漠无情出名的人,不笑是常态,他不笑不可怕,但一个以冷漠无情出名,却时常在笑的人,就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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