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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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本天成-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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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何故一个替另一个遮掩?哀家又没有要清算谁。只是用早膳。”

    太后轻怒着瞥了如花一眼,放下筷子。

    “月儿,你说哀家品味独特,怎么个独特法儿。”

    南月看着太后,诚实地回答:“这粥第一口很难喝,可是越喝越香。这些作物都像是田间直接采收的,没有进过磨坊,没有经历过磨石的碾压,所以最本真的味道都还保留在颗粒里面,没有失却。”

    太后看着南月目不转睛。

    “我说错了吗?”南月问。

    “没有,继续。”太后道。

    “牙齿咀嚼代替了磨石碾压。所以这粥吃起来虽然糙砺,却越发唇齿留香。”

    南月说完,看向太后。

    太后的眼睛有些闪烁。

    “这道理,哀家悟了许多天。你只用了两口的时间。人和人的时间,是不等值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安(二)() 
“母后,儿臣只是,顺口一说。”南月支吾着。

    太后即使表现得再亲切,也还是让南月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哀家当年被夏姬禁足的时候,吃的就是这种粥。人只有到了夹缝里,才能发现意外的智慧。”

    南月恍悟。

    “这粥哀家给四妃都吃过。只有皇后是第一个咽下去且品出个中滋味来的。静嫔入宫时倒是咽下了,答案却不能令哀家满意。”

    静嫔,是林苡兰?南月细忖。即使没给出答案,也是胜过常人了。

    “皇后聪敏贤惠,母后今日可算寻到了满意的儿媳。”完颜旻温和地说道,替太后夹了一小粒鱼丸。

    南月看在眼里。

    这家伙也就在太后面前有点人样。

    其余时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石头,冰冷不化。

    “皇上皇后和睦,哀家自然心生欢喜。但哀家更想着何时能有含饴弄孙之乐。”

    太后满足地接过鱼丸,笑容延伸到眼角上。

    但话语里显然有莫测的意味。

    “母后,儿臣才十九。此事不急。”完颜旻脸色忽然沉下来。

    “皇儿生辰就要到了吧。”太后不慌不忙地说。

    过了此次生辰,就不再是十九了。

    “母后,快早朝时分了。儿臣先行告退。”完颜旻放下碗,看起来极想快速结束这场谈话。

    “去吧。”太后允。

    太后脸上的笑意像是一种母亲胜过了儿子的无赖。

    三双眼睛目送完颜旻的离开。

    “如花,你把碗筷收一下。月儿,你随哀家来。”

    “是,母后。”

    南月由太后引着进入内室。

    萱后笑着坐在自己平日歇息的凤榻上。

    语气忽然之间变得漠然。

    “皇后长伴君侧,可知欺君之罪为何。”

    “母后何意!”南月闻言变色,跪在那张凤纹翔舞的坐榻前。

    太后的脸色归于庄严肃穆,一双眼睛直直盯得南月心虚。

    “皇上与皇后大婚之日那条喜帕,真的是圆房的结果吗?”

    太后慢条斯理地质问着,将用膳时脱下的护甲一个一个戴上。

    “母后。”南月脸上的红润瞬间褪去,脸色苍白如纸。

    太后这般精明的人,什么能瞒得过她的眼。既然看出来了,那就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可是早日又表现得那么温慈祥和,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样子。

    欺君之罪不是小过。

    这罪名既然今日才拿出来。怕是要大做文章。

    “皇后不必慌张,哀家要治罪,早就治了。哀家今日不是讨伐皇后或是威胁皇后,而是请求皇后。”太后话锋一转,语气里有威严,更多的是让人不得不信的真挚。

    南月长跪着,望着太后的脸,不解其意。

    “月儿请母后明示。”

    “你可知道,哀家为什么那么急着抱孙子,急得连旻儿的冠礼都等不得。”

    “皇家,要有优秀的储君,撑起基业。”南月试探地答。

    “那你可知道,真正等不及的,不是哀家,而是旻儿。”太后忽然将声音放得很柔很柔。这种柔一下子把她太后的身份置于一个很低的位置上,低到让听话者有一种负罪而痛心的感觉。

    这是请求。

    南月眼睛睁大。

    完颜旻,急着立储君?

    “哀家告诉过你,旻儿幼年时被夏姬种过蛊毒。这种花蛊毒连万太医都无解。”

    “我知道,很难治好。所以皇上每次月圆都会痛不欲生。我见过皇上发作时的样子。”

    南月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大婚的第二个晚上,完颜旻从外面回来昏倒在盛轩宫。以及演城那个杀机重重的晚上,完颜旻是如何像头斗败的困兽。

    “即使是这样痛不欲生的日子,皇后以为,还有多少?”

    萱后盯着南月,脸上慢慢展开无助的凉笑,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

    时光像放慢了几倍。

    什么?

    意思!

    南月望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脸上近乎凄凉的笑意,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闪念。

    南月眼睫慌乱地闪动着,瞪大眼眸看着萱后,嘴唇嗫嚅着动了几次,迟迟没有声音。

    “皇上,皇上……”

    南月跪在地上的身子迸得紧直。

    太后平静地说出那个答案:“哀家随时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像是满弧上的箭终于发出,离弦。南月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坍塌下来。大鱼际在冰凉的地面上摁得生疼,支撑住向前倾倒的身体。

    完颜旻会死!

    随时。

    他只告诉她这是不治之症,每月月圆要承受非一般的苦楚,他没告诉她他会死!

    骗子!

    南月下唇被自己咬得出血。

    不,错不在他,他从来没说过他不会死,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吗?”南月几乎是用尽全力说完了这句话。

    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打击里。

    完颜旻可以无情绝意,把她当棋子,他可以利用她,完完全全把她当作交易的对象和工具……可是,他不能死啊。

    “哀家当年就已访尽天下名医。没有用。”

    萱后眼眸深闭。

    “夏姬恨哀家恨得太深,以至于把所有的恨都倾注尽那只蛊里。那女人是毒王宫行步的关门弟子。那蛊是她生前培育的最后一只毒蛊,连她自己都没有解药。”

    “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毒王……”

    南月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毒王早已仙逝。所有能试的法子,能找的人,哀家都找过试过了。”

    太后用一种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话。

    南月明白这种平静的深处是绝望。

    或者说,是对绝望的完全承认和接纳。

    此时凤榻上坐着的不是一个权倾朝野的太后,而是一个孤弱无助的母亲。

    “月儿,哀家从第一眼见你,便知你非池中物。你聪明、果敢、不拘于流俗。时常有恍惚的瞬间,哀家能从你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

    太后说着,把双手伸向南月。

    南月指尖触碰到太后指上冰凉的鸽子血,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

    “旻儿经过他父亲的死,对任何人事都变得极为敏感。太医当年劝哀家不要告诉他实情。但哀家还是在他六岁生辰那天,忍痛告诉他真相,你知道为什么吗?”

    南月神志不清地摇头。

    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他不姓完颜,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哀家断断不会做这样一个狠心的母亲,让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命运的无情与菲薄。也无论如何做不到亲口告诉他他的寿命随时有可能终止。”

    “可他生就是王,生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对吗?”

    南月激动地叫出声。

    “对。”太后长舒了一口气,“所以哀家只能让他在很小的年纪就明白。既为帝王,生来便已经没有退路。”

    “旻儿早慧,所有的事情,哀家只要一个眼神,他全部都能明白。从小做的任何事,从来没有让哀家失望过。”

    “旻儿他知道自己生命里没有一分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所有珍惜光阴几如珍惜性命。他肩上的份量很重,他的时间很少。所以在数九寒天也是****寅时早起你能明白吗月儿?”

    “月儿起初……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南月眼睛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坚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冠礼(一)() 
南月这种落定的眼神让萱后感到放心。

    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终究不会是太坏的决定。这个儿媳的心性,她是看准了的。

    萱后利用的是善良人的善良,真正善良的人即使遭受天大的不公,也很难做出伤天害理的举动来。否则他们自己内心会感到深深的别扭。这种别扭常常使他们在外界看来有些软弱。

    南月此刻挣扎在善与不善之间。

    她不对完颜旻的病和可能出现的后果负有任何责任。该负责任的人是夏姬。

    萱后很聪明的抓住这个挣扎的间隙,趁虚而入。

    “月儿,哀家不是要逼你做出什么选择。你已经是很好的孩子。哀家像你这么大时,尚且天真烂漫无知,远没有你的彻悟与灵透。”

    太后拉着南月的手,那双手此刻冰凉。

    南月怔怔的。

    哀伤、无望、祈盼、希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乞求,全部酝酿在太后美丽的眼睛里。这些情绪在无意与刻意之间拿捏地恰到好处,极有力地向南月袭来。

    不容拒绝。

    不忍拒绝。

    “母后要月儿做什么?”

    太后看了南月许久,终于开口:“哀家要你立下毒誓。”

    南月抬头。

    今日为何步步凶险。

    “若他日你能为旻儿诞下皇嗣,而旻儿又真的罹遭不测,你需竭力辅佐幼帝成人。并且,确保幼帝和这天下,永远姓完颜。”

    南月忽然笑出来。

    她难道有能力把完颜家的天下改姓南吗?太后真是高看。

    “皇后可愿立此誓言?”萱后带有强大威慑力的目光看到南月眼睛里去。

    少女清澈而荒芜的笑让萱后对自己的久经沙场产生些许怀疑。

    “母后问过皇上的心意吗?”南月发问。

    “此话怎讲?”太后微笑。

    “母后替他排布好了一切,他的江山,他的皇后,他的子嗣。所有以他为中心的事,可有一件问过他自己的决定。”

    “明敏如皇后,难道不知道这所有的事,归根结底只是一件事?”

    太后犀利的目光扫向南月,道:“人对了,歧途也能回归正轨,人不对,汪洋大厦迟早倾覆。众生畏果,智者畏因。哀家有足够的信心相信皇后是后者。”

    “所以皇后的人选就是这个唯一的因?”南月强迫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话出口的瞬间觉得自己把自己撕扯得生疼。

    “不错。而且,据哀家所知。四宫妃嫔,有能力乱君心的,目前还只有皇后。”

    萱后深深地看了南月一眼,眼底写着对谈判胜利的把握和自信。

    “母后洞穿一切,唯此事不察真相。”南月驳,“皇上的心意从来不曾属我。”

    太后却站起身来,绕着南月打了个圈,缓缓道:“月儿,这世间有许多答案,不是要问眼睛,而是要问时间。”

    南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太后哪里知道,她与完颜旻之间那场互为棋子的交易呢?

    时间能给出的不过是一场互惠互利的果实。

    “母后,月儿姓南。”南月将一抹荒凉的笑凝固在唇角。这是她手里最后的底牌了。——用来赢得这场毫无公平性可言的谈判。

    果然,太后一句话抽走了这最后一点儿可能性。

    “正因为你姓南。所以皇后之位更加非你莫属。”

    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眼里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不解之外还有无可躲藏的挫败。

    “在一盘走到狭路的局里,哀家宁愿赌一把,哪怕满盘皆输也不要坐在风雨飘摇的不安之上,任人摆布。”

    “若旻儿真的有那一日。与其选择一对无风险的柔弱母子等待虎狼吞饲。哀家更愿意提前培养好能经得起风浪的皇后与太子。即使这样做可能面临着更大的风险和彻底的失败。”

    太后像看棋友一样看着南月。

    南月仿佛突然看懂了这个看起来天颜无忧的美妇人,明白了那仅有的两三根白发为何而生。

    “母后是在拿北冥王朝的命运做赌,赌我南月会选择皇家还是南家,会选择皇上还是家父,对吗?”

    南月定定地,冷静地,大胆而凄凉地道出这番话来。

    “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人。”太后美眸里流转着欣赏但又威严的光辉。

    “不过,哀家手里最大的筹码,却是天下苍生。月儿你,秉性纯良。”

    太后笑得自信。

    南月听得惊恐。

    “月儿身微力薄,恐难当此大任。”南月幽幽答。

    南月几乎不敢想象,太后早就将她定格在一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上。这是要她安坐在皇后凤榻,抵抗住群臣的压力,与母族势力细致地帷幄周旋,无论如何守住完颜家的天下。为未来她与完颜旻的孩子撑起一片光明天地来。

    并且,拿完颜旻的命数相逼,拿天下苍生相胁。让她于情于理于人于心都无从反驳,无力反驳。

    这步棋路,设计得好不精细,好不久远。

    “母后何需多此一问,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南月几乎变得释然。皇宫果然不是寻常王榭。她这只堂前燕,飞得进来,飞不出去。

    像是不忍也不必要再令萱后的视线对她苦苦相逼。南月沉重地跪下,如同膝下不是靳安殿的华石,而是北冥的寸寸土地与山河表里。

    太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重量全随着南月这一跪而消解。眼前充血,身体有些支持不住。

    贵为太后,受别人的膝盖早已如吃饭饮水。

    可这一跪的重量,她有些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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