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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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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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丈夫不在家吃饭,餐桌上多个鸡蛋,婆婆都要叨叨几句,如今许久不回来吃饭的黎大诚回家吃饭,黎母竟然念叨着让郑红梅到市场买肉。

    这是黎又春也没有的待遇。

    毕竟黎又春不给家里赚钱,现在处于花钱的阶段,黎大诚昨刚给家里塞了钱,郑红梅觉得赚钱的黎大诚对这个家贡献大一些,吃的也要好一些。

    黎又春满怀期待等着父亲。

    事实上,又春和父亲的感情并不亲密,自从爷爷奶奶生病后,父亲黎大诚更多心思用在了自己爸妈身上,对于儿子自然是忽略了许多。

    别的先不说,就说家里三天两头吵架,也很难让黎又春对父母产生什么依赖感。

    之所以中午打电话一定要父亲回家吃饭,是因为今天早晨上学时,前楼住的吕明的一番话——

    “前几天我妈抓住我爸在棋牌室跟人赌钱,结果一查存折钱少了好多,最近俩人天天吵架,快烦死我了,真不想在家呆了”

    虽然这个怀疑,毫无来由,但又春就是莫名觉得,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棋牌室里,和人赌钱的一员。

    他很想给奶奶和妈妈说,可是昨天奶奶和母亲的态度,让他迟疑了。

    他们不会把他的话当真的,只会觉得他臭嘴胡说八道。

    又春只能用最为笨拙的方式,让爸爸回家。

    一家人就这样兴高采烈的等啊等。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七点过去了,左邻右舍的电视机新闻联播的声音响起,黎大诚没有回来。

    八点过去了,饭菜早已冰凉,黎大诚还是没有回来。

    九点过去了,黎家里人把冷却地饭菜热了两次,又给寻呼台去了两次电话,黎大诚还是没有回来。

    十点过去了,又春和奶奶熬不住上床睡了,黎大诚还是没有回来。

    这一夜,黎大诚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派出所给黎家打来电话,是郑红梅接的。

    警察问这是不是黎大诚的家,问郑红梅是黎大诚的什么人,问她能不能到远山派出所来一趟。

    警察在电话中并未详细说明,但郑红梅早已经吓瘫,当她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地来到派出所后,才被警察告知,凌晨他们突击检查了位于解放路的一小区内的棋牌室,发现里面有二十多个人正在室内进行赌博活动,其中就有黎大诚。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已经输了好多钱,身无分文还想着翻本,我们都走到他身后了,他还浑然不知。”

    “根据黎大诚提供的联系电话,我们联系到您,希望您作为他的家人可以配合我们的调查”

第9章 同林鸟儿() 
警察问黎大诚为什么会加入这个赌博团伙。

    黎大诚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他说家里需要钱,他家有个得尿毒症需要大量治疗费的母亲,孩子今年再过两年就要读高中,要给孩子凑点学费钱。

    老实说,一开始黎大诚的回答警察并不相信。

    他们见过太多见了他们就装老实的人,多少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一见到他们就装得老实巴交的,有多少嫌疑犯比黎大诚看上去还要忠厚老实,但做的事情却让人大吃一惊。

    直到他们见到郑红梅。

    黎大诚聚纵赌博的棋牌室,离电厂宿舍并不远,远山派出所也在这附近,郑红梅在附近菜场卖馒头,他们这片儿进进出出的,也有点印象。

    也不记得听谁说,这卖馒头的大姐过得挺苦,对象就在电厂工作,没想到这个在电厂工作的对象,就是他们抓到的聚纵赌博的黎大诚。

    “你咋这么糊涂呢?!”

    郑红梅一见黎大诚不顾警员阻拦就扑过去打他。

    黎大诚带着手铐,表情麻木地任郑红梅打骂。郑红梅扇了两巴掌黎大诚的脸,又狠锤了他的背几下。

    然后眼泪刷地就掉下来了。

    “早知道你的钱是赌来的,说什么我都不要。”郑红梅捂着脸,在派出所闷声哭起来。

    警察们的表情都很寻常,他们用苍白地话宽慰着哭泣的郑红梅,让郑红梅平复情绪,其实语言中并没有多少真诚。

    当然,并不是他们不同情郑红梅的遭遇,而是他们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心已经磨得很硬了。

    个别民警甚至蹙着眉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情绪激动的郑红梅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他们还要办公,没有时间处理这位大姐和她老公的私人生活,郑红梅哭得声音太刺耳,让他们觉得心烦意乱。

    郑红梅终究是被打发走了。

    等待黎大诚的是两日拘留和100元的罚款。

    黎大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错了,让郑红梅好好照顾妈,好好抚养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郑红梅还以为黎大诚要在里面关一辈子不出来了。

    虽然郑红梅在派出所哭哭啼啼,对着黎大诚又捶又打,但对这个处罚结果,其实她是满意的,尤其是在听说黎大诚被警察抓到时,已经输了好多钱,并一直想翻本后,更是满意。

    要是警察没有那时候进来,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更大的损失。

    郑红梅知道两者孰重孰轻。

    所以她并没有不甘不愿,或是再进行什么过激行为,刚才在警察局里那么哭闹捶打黎大诚,纯粹是做给警察看的。

    郑红梅知道,黎大诚也知道。

    警察知不知道,夫妻俩就不知道了。

    郑红梅一大清早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昨夜儿子一夜没回来,黎母本能觉得是儿子出事儿了。

    老人家搁不住事儿,急的在屋子里转圈圈。

    等郑红梅开门进来,一见儿媳妇,立马上前询问:“是不是大诚,是不是大诚出事儿了。”

    郑红梅来的路上就想好理由了,她笑了笑,“刚才是大诚给打来的电话,说他昨个输了一百块钱,不敢回家,刚才给我发誓再也不出去打牌了。”

    “是这样?”黎母狐疑地看着儿媳妇,“刚才我怎么听着打电话的是派出所。”

    黎母耳朵极好,虽然换上了尿毒症,可依然耳聪目明,电话离得好远,她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却听到儿媳妇说的话了。

    郑红梅脸色僵了僵,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哪有的事儿,您听错了,就是大诚打来的,让我过去送钱。”

    “你哭了,你们吵架了?”黎母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她努力从郑红梅的表情上寻找蛛丝马迹。

    郑红梅心里其实蛮不舒服的,黎大诚做下这事儿,她还要替黎大诚那个没用的东西瞒着,但家里都这个样了,可千万别再让婆婆添什么心思了,于是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说道,“拌嘴了,二百块钱呢。”

    黎母也觉得一百块钱挺多的,叹了口气,她对郑红梅说,“等他回来我好好说说他,让他别出去打牌了。”

    郑红梅敷衍地“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婆婆。

    黎母看着儿媳妇这“半死不活”的样儿也挺生气,潜意识觉得儿子肯定没大事儿,注意力跑到没礼貌的儿媳妇身上,也忘记关注儿子到底怎么了。

    郑红梅没有告诉任何人,黎大诚的事情。

    儿子也没有。

    她假装没有看到儿子期待的眼神,也没有告诉儿子父亲的去向,为什么爸爸还没有回家。

    郑红梅知道,儿子很聪明,他坐立不安,似乎猜出了什么。

    可无论又春怎么问,郑红梅就是不肯说出黎大诚的去向。

    说什么呢,难道说你爸爸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拘留?

    不能说,不能让孩子知道。小孩子的嘴总是不严的,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丈夫出事儿了,因为丈夫在国企上班,这件事会让丈夫丢了工作,也会让儿子在同龄孩子面前抬不起头。

    为了更好的隐藏这个秘密,郑红梅甚至以婆婆的名义,给电厂打去了电话,告诉黎大诚的单位,婆婆身体不好了,请两天假。

    郑红梅用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老百姓的精明,力所能及的替丈夫隐瞒着。

    在一无所知的婆婆刁难她的时候,郑红梅是恨的,有那么一刻,她非常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婆婆,你咋呼什么,你儿子都进拘留所了,你有什么可以咋呼的。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然后她等到了自己的丈夫,拘留期满的黎大诚。

    离开拘留所,见到外面的阳光,黎大诚有些恍惚,这两日对他来说,像是一场噩梦。

    拘留所是他此生都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当被告知可以离开的时候,黎大诚几乎迫不及待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然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子,郑红梅。

    黎大诚打心眼儿里是有些瞧不起郑红梅的,他是国企的员工,郑红梅是个卖馒头的。

    或许刚结婚那会儿,在他心中夫妻二人是平等的,不过时间一场,在黎母日日夜夜的洗脑中,他也开始瞧不上自己的老婆,更要命的是,郑红梅似乎也认为卖馒头低人一等。

    在拘留所里,黎大诚就非常担心单位知道了怎么样,单位里的同事知道了怎么样。

    很奇怪,这么一个孝子在监狱里最担心的不是患有尿毒症的母亲,也不是老婆孩子,而是自己的工作。

    或许在他潜意识中,体面的工作比家人更重要。

    所以,当郑红梅将她是如何帮助他隐瞒被派出所拘留的事后,黎大诚是惊讶而感激的。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妻子是有智慧的,她并不是只会粗鲁的和母亲吵架,也不是只会用他粗糙红肿的手做馒头,更不是只会满脑子市侩的算计钱。

    黎大诚在拘留所里已经想到最坏的打算,单位知道了,要处理他。这两天黎大诚甚至一直在想对策,想如何向领导哭诉,博得领导的同情,想如何争取不让单位开除他。

    但是现在,这一切担忧都消失了,郑红梅帮他摆平了一切!

    黎大诚感激之余甚至有些愧疚,觉得妻子和母亲吵架,他总是偏向母亲而不是妻子,如今他出了事情,出面解决问题的还是老婆。

    黎大诚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说了多少感激之词,他并没有多少文化,词汇量也贫乏的很,他不断重复,感谢地话,说娶了郑红梅的自己多么多么幸运。

    换一个人,大概会觉得黎大诚的话很可笑,出了事儿才想到老婆,之前干什么去了?

    可郑红梅不是,她就觉得挺好。

    能让黎大诚低头,她就觉得挺好,这两天的担心受怕都是值得的。

    郑红梅让黎大诚赶紧洗洗澡,去去晦气,然后又告诉他,她是如何给他们领导说的,让他回单位不要说漏嘴。

    夫妻俩一路上商量着怎么圆话,当然,也免不了郑红梅责怪丈夫赌博被警察抓,黎大诚向妻子发誓再也不去棋牌室之类的话,就这样,夫妻俩开开心心地回家。

    郑红梅和黎大诚都等着这页彻底翻过去,开始新生活。

    事实上,黎大诚确确实实过了一段时间的新生活,从最初两天担心自己被派出所拘留的事儿捅出去,到后来发现真的没人知道放心工作,整整一个月时间。

    这对夫妻谁也没想到,当他们认为这件事彻底成为过去,不会有人再提起时,有人将这件事捅了出去。

    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他们前面那栋楼的吕谦,吕明的父亲。

第10章 两家吵架() 
中午,黎又春骑自行车回家,感觉家中气氛不太对。

    奶奶在哭,爸爸坐在阳台沉默不语,母亲在厨房里剁菜,切得案板“梆梆梆”。

    又春拿钥匙推门进来,除了抹眼泪的奶奶抬头看了孙子一眼,喑哑着嗓子说:“又春来了啊。”

    黎大诚和郑红梅都没吱声。

    又春觉得家里气氛不对劲儿,放下课本,对红着眼眶的奶奶说,“奶,怎么哭了啊。”

    黎母有些哽咽,“春儿啊,可怎么办啊,你爸爸——”

    但听厨房里剁菜的郑红梅狠狠用刀敲了一下案板,发出巨大的声音,黎大诚则大声吼道:“妈,你给个孩子说什么!”

    又春也不理黎大诚,专心致志哄奶奶,佯装没有感觉到家里奇怪,他搂着奶奶的肩膀,“奶,你给我说,谁欺负你了,孙子去揍他。”

    郑红梅一听,怒气腾腾地从厨房冲出来,她挥舞着菜刀,对着黎又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以后不许和前楼的那个吕明在一块,听到了没有。”

    “再看到一次你和那小子在一起,老娘连你和那小子一起剁了!”

    郑红梅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狠劲儿,有那么一瞬间,黎又春甚至怀疑,失去理智的妈妈真的会一刀砍向自己。

    他整个人呆呆地看着咆哮的母亲,一动不动。

    他被郑红梅吓傻了。

    黎母一把护住自己的孙子,“红梅,你这是干什么,你拿孩子撒什么火,孩子有什么错,放下你手里的刀,你要干什么!”

    “这是我儿子,我生的,我砍死他大不了我赔命,反正我们娘俩都活不了了我现在就砍死他,我再喝药自杀!”郑红梅冲着黎母大吼大叫。

    “这是我们老黎家的孙子,轮不到你!”黎母也生气了,护着又春冲郑红梅吼。

    又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陌生的母亲。

    挥舞菜刀的母亲和奶奶吵了起来,而他们为什么吵,又春却完全不知道。

    黎又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提到吕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拿刀砍死自己。

    他呆呆地望着这一切,觉得争吵的母亲和奶奶似乎在演一出闹剧,而自己只是这场闹剧的旁观者。

    郑红梅和黎母的争吵引来了黎大诚,他从阳台走出来,整个人很颓丧,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他一把夺过郑红梅手里的刀,“咣当”一声扔到地上,伸手给了郑红梅一耳光,“你闹够了没有,有什么火冲我撒。”

    父亲的脸很阴沉,他并没有说太多话,却似乎抑制住了郑红梅的火气,母亲郑红梅瞬间将火力对准黎大诚,郑红梅扑过去和黎大诚扭打起来。

    郑红梅扯着黎大诚的衣服,指甲在黎大诚脸上和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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