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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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春-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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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奶奶睡了,我和你爸就提前回来了,我们回我们自己的家,挨你什么事儿了,这个家就你最孝顺,你想照顾你奶奶,你滚去医院啊,别在我们家呆着啊!”

    郑红梅的声音刺耳尖锐,她把黎又春一时间说懵了。

    老实说,又春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只换了一只拖鞋。

    这段时间,郑红梅性格似乎越来越难以捉摸,又春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似乎一句话说不好,妈妈就会甩脸。

    想来想去,黎又春只能将母亲郑红梅的这种变化归结于,更年期到了。

    “高兴,怎么不高兴,你们回来给我做好吃的,我还不高兴吗?”

    又春讨好地说道。

    “去去去,没你的份,一个熊吃闲饭的,读了那点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看到你就烦,从我眼前消失。”

    郑红梅不耐烦地一把推开黎又春,黎又春身体有点僵。

    黎大诚皱皱眉,忍不住说道,“孩子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看看你,说那么难听干什么。”

    说完看向黎又春,“你妈最近有病,无缘无故就发火,你别理她,洗洗手出来吃饭。”

    郑红梅转头看向黎大诚,“用不着你从这里装好人,这是我儿子,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愿意怎么说怎么说,用不着你从这里挑拨离间!”

    黎大诚也被郑红梅喷的没了脾气。

    他倒想发火,但是看到可怜兮兮的儿子,想想,算了。

    他冲又春招招手,“来儿子,坐爸爸这边,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黎又春换下拖鞋,避开郑红梅杀人一样的视线,向黎大诚走去。

    黎大诚看着高高瘦瘦的儿子,笑了,“比暑假的时候白了,暑假的时候晒得跟个非洲人呢,军训倒比那会儿白了。”

    郑红梅冷眼看着黎大诚和儿子互动,冷冷哼了一声,摔摔打打地走了。

    弄得整间屋子噼里啪啦响。

    黎大诚有点尴尬,黎又春一直垂着头,也不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黎大诚觉得自己儿子有点可怜。

    鬼使神差地,他对儿子说,“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到时候想去哪就考哪,毕业之后,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女朋友,你爸我一辈子就这么窝囊过来了,你路长着呢,可别学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第25章 争执() 
新学期,新气象。

    一切重新开始。

    又春成为新生代表引起的水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除了刻意关注过这件事的人,没有学生会记得,新生代表叫什么,只知道他是今年中考第一。

    郑红梅娘家弟弟,也是又春的小舅舅倒是给姐姐打来电话,说是在j市电视台的节目上看到自家外甥了,还是电视台记者采访的,他给同事说这个是他外甥,他同事还不信。

    “姐,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也不给俺们说说呢,多值得高兴!”郑红梅的弟弟郑红军兴高采烈的说道。

    原本,郑红梅听到儿子上了电视,也是高兴的,但是一想到这么大的事儿儿子都没给自己说,郑红梅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郑红梅决定和儿子谈谈。

    下午放学,黎又春开门进屋看到坐在客厅表情严肃的母亲,一愣,傻乎乎地点点头。

    “回来了?”

    “嗯。”

    郑红梅看到儿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有点火大,“你这孩子,大人给你说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进屋都不知道喊声‘妈妈我回来了’?”

    黎又春怔了怔,随后笑道,“这不是一家人吗,跟您客气什么?”

    郑红梅的表情舒缓了一些,白了儿子一眼,仍是故意枕着脸,“那也不能没礼貌。”

    “行啊,我知道错啦,下次一定见您恭恭敬敬打招呼,绝对比那李莲英见慈禧还恭敬,老佛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又春怪模怪样地说道,表情动作一下子把郑红梅逗乐了。

    “你这孩子尽乱说话,李莲英那是个太监!”

    又春见母亲可算是不生气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见母亲说话要格外小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会生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说错话,惹得母亲生气。

    他要在自己家里,格外小心,格外注意,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都要在心里盘算好。

    老实说,这样的生活,真的让黎又春感觉有点累。

    他甚至想要搬到学校住一段时间。

    郑红梅没有让儿子忽悠的忘记在客厅里等儿子的目的,“听说电视台采访你了,你怎么没给家里说?”

    郑红梅极力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那么刻意,但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黎又春对母亲太了解了,他几乎一眼就发现母亲生气了,虽然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气。

    于是他再次小心翼翼地说道,“没多大的事儿,人家就随口问我俩句,我就随口答了,怎么啦?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问你两句,你说怎么了?”郑红梅一下子又有了新的发火点。

    黎又春垂下脑袋,这一次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郑红梅看到儿子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滚回去学习去,这次考不到第一才收拾你,每天狂得不成样子,考个第一觉得能耐了,中考算个屁,大学才是本事,考不大学家里可没钱让你复读,到时候你就到工地上打工去,家里不会给你出一分钱!”

    郑红梅梆梆梆几句话,砸得黎又春有些晕头转向。

    又春非常愤怒,他觉得倍感屈辱,让他难过的是,让他有这种情绪的并不是那些不喜欢他,背后议论他,嘲笑他的同学,或者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而是他的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又春觉得,母亲说这话完全是真心的,要是自己学习不好,无法考上大学,他就会立马被赶出这个家,这个家也不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所有的价值就是学习,而学习的价值就是为了考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然后回报这个家。

    若是哪一天,他成绩不好,失去了这个价值,那么他将被抛弃。

    这种认知,让黎又春有些寒心,或许母亲本来并没有这个意思,

    但她刚才的那番话,真的很伤人。

    又春拿上书包,“我回屋学习去了。”

    郑红梅看着儿子高高瘦瘦的背影,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话说的有些太绝了。

    这孩子不会当真吧

    郑红梅怔怔地想。

    不过很快,她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自己拉扯这孩子这么不容易,他要是记仇什么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大人在气头上,说两句重话又怎么了,以前没怎么说过你,现在还说不得了?

    想着,郑红梅又心安理得起来。

    学习,吃饭,收拾碗筷,继续学习。

    夜,一点一点地过去。

    高一上学期的功课,并不算很难。

    刚开学半个月,又春已经做完数学一本书的例题,以及背诵了英语大部分的单词。

    就在又春在家里奋笔疾书的时候,窗外突然传出一声吼——

    “不用你们管!”

    这个声音太熟悉,又春忍不住停笔,走到窗台前,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是吕明。

    郑红梅显然也被这声吸引,她跑到阳台上,探头探脑地看,眼尖的郑红梅一眼就看到了吕明。

    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又春面前,“看,吕家吵架了,估计那个吕明又不知道怎么气他爹了,啧,你知不知道,吕明的爹,为了让他上一中花了多少钱,啧啧啧,活该!”

    郑红梅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黎又春心里有点不高兴,他有点担忧地看向窗外,然后说,“妈,要不我下去看看去吧。”

    郑红梅瞪大眼,向看傻子一样看向黎又春,“你有病啊,人家家里闹矛盾,你躲还来不及,凑什么凑,有你什么事儿啊,看哈哈笑就行了,你还真凑过去,你傻啊你,吕明那是什么孩子,你是什么孩子,还往他那凑,他就是一坨臭狗…屎!”

    又春突然不想和郑红梅说话了,他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继续做题。

    郑红梅知道儿子心里不舒服了,可她更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没有以前听话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听不进去好歹怎么着,我给你说,你和谁做朋友我都不管,但吕明不行,看看那孩子家里人,都是什么东西,他妈妈就是个破鞋,他爸爸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跟着吕明那孩子,能学什么好,他爸爸现在在电厂还不如你爸爸,说不定哪天就下岗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让我好好做题行吗?”又春不耐烦地说道。

    郑红梅“啪——”拍了一巴掌黎又春的后背,黎又春只觉得被郑红梅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热,“我是你妈,你要觉得吕家好,你让吕家养着你去吧,去找吕明,去找吕明过吧,你看看吕家会养你不,黎又春我告诉你,没这个家,你什么东西都不是!”

    又春真的有一股冲动,甩开郑红梅,离开这个家。

    最终,他没有那么做。

    窗外,吕明也在嘶力竭地吼叫——

    “我不稀罕你们,谁要你们花那么多钱送我去一中的,谁让你们管的,谁让你们管的,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就行了!你们自己什么文凭,你们都没有考过大学,你们凭什么要求我啊,凭什么啊”

    少年的声音充满悲鸣,寂静的夜,还在继续。

第26章 失控() 
第二天一早,黎又春骑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又看到了吕明。

    他想开口和吕明打招呼,还没开口,就听到郑红梅的声音——

    “又春,你在那干嘛呢!怎么还不去学校!”

    原来是郑红梅巴着阳台在那看,看到儿子停下来要和吕明说话,然后从阳台大声嚷嚷。

    黎又春丢下一句,“我在前面等你,一起去学校。”

    骑上自行车。

    吕明并不笨,他很早就看出来了,黎又春的妈妈不喜欢自己。

    他冷笑了两声,也骑上自行车。

    果然,在拐角处,黎又春在家属院宿舍看不到的地方,在等着自己。

    “你妈不让你和我玩儿是吧。”吕明开门见山地说道。

    “没有。”

    又春不承认。

    吕明听又春这话,就知道是假话,“别骗我了,你妈就是不喜欢我,我去你家买馒头,你妈妈给我说话老假了!”

    “你管她干什么,你和她又不是朋友。”又春忍不住说道。

    “我就是气不过,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谁都冲着我发火,我学习不好招谁了,就看我不顺眼,中国这么大,就容不下一个学习不好的啊,要是人人都是你黎又春这样的,你就算是考第一也显示不出能耐,满大街跑得都是哈佛女孩刘亦婷,还怪吓人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种的多样性!”

    又春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吕明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人人都是黎又春,”又春认真地说道,“即使人人都是黎又春,我也是那个学习最好的黎又春。”

    吕明一下子无语了,“卧槽!我不管,老子就是学习不好,老子就是不爱学习,你咋咋地吧!”

    “其实吧,你这三年,只把英语数学提上来就行。”又春说道,“三年你就学两门,还不行吗,我爸爸前几天给我谈过,为什么要学习这个问题!”

    “嘿,敢情所有家长都一样,你爸爸怎么说,总不会比吕谦更烦人吧!”

    “我爸爸说,学习就是为了翅膀长硬了更好地跑,免得以后过得不好,再飞回来!”又春给出了自己的总结。

    吕明哑口无言,“行,你爸爸说的不错,服气了,怪不得你爸爸能教出个年级第一,我爸爸就只能教出个吊车尾!改天我给把这话给我爸爸说,给他说,什么时候他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什么时候我就听他的!”

    又春笑了,“别贫,赶紧走吧,要不然迟到了。”

    吕明和又春说说笑笑向一中的方向骑过去。

    又春以为,事情到这里就是一个结束,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郑红梅的脾气越来越奇怪。

    更年期的女人,真的很难琢磨。

    不知道那句话说不好,就开始发脾气。

    她天天在家里抱怨卖馒头很累,想找点别的活干,但你要是真让她别做了,她就会找到一个发火点,“不干活,咱家喝西北风啊,靠着你爸爸拿点死工资,咱全家到大街上要饭去啊。”

    但是你要说,“现在辛苦,以后就会享福了。”

    她又有了别的说法,“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啊,现在累死累活的,看不到以后了!”

    黎大诚为了躲郑红梅,干脆天天到医院陪床,黎又春也不想回家,他知道学过生物,知道女性更年期脾气会很古怪。

    可这不意味着,他想当一个出气筒。

    很遗憾,他躲不了郑红梅,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现在就一个念想,赶紧熬到下学期学校文理分科,有了晚自习,那时候他就可以住校了。

    又春奶奶的病越发不好了,她身体各个器官开始走向衰弱,高昂的住院费,让黎大诚愁得两鬓的白发愈发的多起来。

    全家人都知道,老人这是不行了。

    黎大诚想着向岳父岳母家借点钱,希望顺顺利利送走自己的老娘。

    这不是他第一次开口向岳父岳母家借钱,上一次,黎大诚希望郑红梅向娘家借点钱,给自己父亲治病,那个时候郑红梅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这是个无底洞,自己搭进去了,不能再搭进去娘家。

    这一次,黎大诚亲口向岳父岳母借钱,不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而是为了顺利送走母亲最后一程。

    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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