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佳人- 第39部分

　　　　昭嫆幽幽叹了口气，“但愿她不是那种人。”——良贵人若不蠢，必定猜得出，伊雅氏绝非她胁迫。既然害死卫氏腹中之子的人不是她，那么卫氏又岂肯帮着真凶洗脱罪责？

　　　　大约是禁足多日的缘故，竟是愈发多思了。

　　　　昭嫆不禁苦笑了笑。

第80章　傻嫆儿（）　
初夏的风吹拂着凤尾竹，也吹起昭嫆的衣角。

　　　　她怔怔站在凤尾竹前，“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眼前的这丛竹子，当真极合这句诗。

　　　　但她只念了这两句，然后便幽幽一叹。

　　　　伴着昭嫆的叹息声，身后传来了那熟悉而久远的声音：“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他……补上了后两句。

　　　　昭嫆瞬时愕然，她急忙回过身来，才终于明白，不是自己的幻听，而是……康熙真的来了！

　　　　他就站在自己一丈开外的地方，他身穿玄青常服，丹凤眼中饱含思念，深沉地看着她。

　　　　昭嫆身旁服侍的宫女太监们早已跪了一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行礼，便急忙屈膝下去。

　　　　康熙却三步并作两步，飞快上前，一把稳稳扶住了昭嫆的身躯，他的语气一如走前那般温和缱绻：“怀着身孕，嫆儿就不要拘礼了。”

　　　　康熙这般柔和，仿佛之前下旨封宫的不是他似的！！

　　　　若是从前，昭嫆会给他一个柔婉的微笑，可现在，她如何笑得出来！！！

　　　　昭嫆心里猛然泛起了怒意，便挣脱了康熙的手，退后一步，道：“臣妾不敢失礼。”然后便郑重屈膝下去，直至膝盖触底。

　　　　而康熙的手还悬在昭嫆跟前，康熙的神情有一闪而逝的伤怀，他嘴唇动了动，才道：“平身吧。”

　　　　“是。”昭嫆这才被白檀搀扶着起身。

　　　　康熙伸手，去握住昭嫆的手。昭嫆本能地想要挣脱，可康熙的手宛若铁骨一般，紧紧箍住她的手，她的举动，完全无济于事。

　　　　康熙道：“风大，去殿内吧。”然后，便拉着她的手，进了正殿中。

　　　　一众宫女太监都十分识趣地侯在殿外，谁也不曾入内。

　　　　钟粹宫正殿中一片安静，康熙拉着昭嫆一块坐在了东次间柔软的罗汉榻上，那手仍旧不肯松开半分，康熙低声问：“嫆儿，你可还好？”

　　　　康熙愈是温柔，昭嫆就愈是愤怒，却不敢将愤怒表露出来，只是，她终究演技不够，因此语气很是生硬，“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很好。”

　　　　康熙眼里的柔光落在昭嫆的脸颊上，“可是，你憔悴了许多。”康熙这才松开了手，并抬手抚着昭嫆鬓边被风吹散下来的碎发。

　　　　昭嫆垂首道：“臣妾不妨事，良贵人才是受苦良多。”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道：“卫氏已经苏醒过来了。”

　　　　“是么？”昭嫆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臣妾想，也是如此。良贵人秉性温良，必定替臣妾说了许多公道话。”

　　　　——卫氏苏醒了，所以康熙才会来。这真叫人觉得讽刺，昭嫆没想到，自己竟也依赖卫氏的施舍，才能解除困境。

　　　　只是，她没有资格怨怼卫氏。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而言，能够在这种时候，为她说话，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承卫氏这份情。

　　　　康熙语气一滞，“卫氏……”声音却幽微了下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昭嫆道：“良贵人相信臣妾，臣妾很感动。”

　　　　康熙幽幽一叹，“朕……也是相信嫆儿的。”

　　　　“是吗？”昭嫆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难掩苦涩。

　　　　康熙凤眸有些颤动，“嫆儿……不相信朕是相信你的吗？”

　　　　“臣妾不敢。”昭嫆只说了这四个字。

　　　　康熙长长叹了一口气，“朕从一开始就知道，嫆儿不是那种人。”

　　　　昭嫆咬了咬嘴唇，若真的从一开始就相信她，为何要禁足她？！她真的恨不得将这番话吼出来。

　　　　康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昭嫆本能地抗拒这样的亲昵。但康熙抱得极紧，她根本挣脱不得，康熙幽幽在昭嫆耳畔道：“嫆儿，你有了身孕，你可知道，朕有多高兴吗？”

　　　　昭嫆道：“良贵人无辜失了孩子，臣妾感同身受，所以高兴不起来。”

　　　　“嫆儿……”康熙低低一叹，“朕知道，你在跟朕置气。”

　　　　昭嫆略一沉默，便道：“臣妾只是在替良贵人伤心，并没有置气。”

　　　　康熙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道：“卫氏小产，被指做是你指使。朕纵然心中清楚，非你所为。但还是只能禁足你，朕……是为了护住你。”

　　　　昭嫆眉心一蹙，她很难理解康熙的这番解释。她又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根本没必要禁足她来消弭众怒！！

　　　　昭嫆便道：“她们不过是一面之词，并非铁证如山。”

　　　　康熙幽幽道：“可卫氏是朕最宠爱之人，她小产了，朕若不禁足有些嫌疑的你，岂非告诉旁人，朕最宠爱不是卫氏了？”

　　　　昭嫆愕然，康熙这话里的意思，竟像是做样子给别人瞧的？！昭嫆一脸的不可思议！人人都以为卫氏是康熙最喜欢的嫔妃，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康熙的话，竟像是在否定这些！！

　　　　康熙看着她错愕的面庞，不由笑了，笑中有带着几分苦涩：“嫆儿，朕是皇帝，不能专宠一人。有时候，少不得真真假假，做许多行不由衷之事。”

　　　　昭嫆似乎有些懂，但似乎又不懂，便道：“皇上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康熙笑着看着她：“明白话，朕不是一早就告诉过嫆儿了吗？只是嫆儿不信朕罢了。”

　　　　“什么？”靠，你丫的别打哑谜成不成？

　　　　昭嫆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昭嫆的额头，“你刚进宫的时候，就问过朕，喜不喜欢你，朕当时就明白地告诉嫆儿，朕……当然喜欢嫆儿。”

　　　　这是明白话？昭嫆恨不得翻个白眼。

　　　　康熙笑着说：“朕还说过……朕只喜欢嫆儿一人。”

　　　　昭嫆呆住了，她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急忙问：“难道皇上不喜欢良贵人？”

　　　　康熙道：“她很懂事，所以，等她养好了身子，朕会补偿她的。”

　　　　“可良贵人很美。”昭嫆道。卫氏之美，是她前所未见的。她很难相信，康熙会一丁点都不动心！！

　　　　康熙笑道：“朕是天子，身边从来不缺美人。所以，仅有美貌，还不足以让朕动心。”

　　　　“可皇上既然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要……”为什么要那么宠爱卫氏……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傻嫆儿，你现在还不懂吗？！”

　　　　这一瞬，昭嫆再傻也该明悟了，康熙是特意竖了卫氏这枚靶子，目的是为了护住她？！一时间，昭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判断！！

第81章　君心难测（）　
纵观康熙一生，内宠颇多。

　　　　他与元后赫舍里氏琴瑟恩爱，赫舍里皇后难产而死，其子胤礽在襁褓中被立为太子。

　　　　他怜爱表妹佟佳氏，将她捧为六宫第一人，她的养子四阿哥胤禛最终继承大统。

　　　　他喜爱卫氏美色，早年深宠之，晚年却嫌弃她的卑微。

　　　　他宠爱同样出身宫女的乌雅氏，甚至将其封至妃位，开启了包衣封妃的先例。

　　　　他晚年宠爱密嫔王氏……

　　　　他这一生宠爱的女人太多了，简直让人看不清，他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元后故去多年，昭嫆懒得探究，佟佳氏能够如斯之荣，只不过是康熙顾惜母族。密嫔王氏这会子估摸着还是个小萝莉，昭嫆懒得管。

　　　　因此，如今只得她细细思索的，便只有卫氏和乌雅氏了。

　　　　观卫氏晚年境遇，康熙对她的确不像是真心，可是……康熙却给了她“良”字的封号，虽然卫氏年老色衰之时才封了妃，可以卫氏的出身，能够列为正三品妃主，又何尝不是破例？

　　　　若康熙真的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屡晋其位，即使卫氏年老色衰，仍然没忘了给她个妃位？

　　　　比起卫氏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康熙对德嫔，虽然不是那般盛宠，但乌雅氏的宠爱一直未曾断过。而且……如今九嫔之中，德嫔出身最低！当初康熙要给她封嫔，可当真叫钮祜禄氏都嫉妒了。

　　　　包衣封嫔，的确是开了先例了。

　　　　而且德嫔接所出的六阿哥取名胤祚，足见康熙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德嫔所生的四阿哥虽养在佟贵妃膝下，佟贵妃意欲阻隔德嫔母子，却遭到康熙训斥。固然这是昭嫆的谋划，可康熙能如此维护德嫔，不给佟贵妃面子，也足可见康熙是很喜欢德嫔的。

　　　　若问康熙朝后宫，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无疑是乌雅氏！！因为她的儿子当了皇帝！！

　　　　康熙遗诏，名四阿哥胤禛即位，难道这里头就没有乌雅氏得其心意的缘故？

　　　　啊……昭嫆真的摸不准，康熙到底真心喜欢谁了。

　　　　的确，卫氏的确看着向是个靶子，可卫氏到底是她的靶子，还是德嫔的靶子？

　　　　而她，真的是靶子后的人吗？

　　　　或者，她亦是为别人挡箭的靶子？……

　　　　昭嫆有些迷惘了……

　　　　只喜欢她一个人……这样的甜言蜜语，她该信吗？

　　　　头疼。

　　　　康熙的行事作风，太过叫人琢磨不定了，因此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昭嫆有点不不敢信。

　　　　可她不得不承认，自打入宫以来，康熙对她极好。

　　　　或许……康熙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昭嫆不晓得，这份喜欢到底有多少分量。

　　　　不管这份喜欢是深是浅，维持这份喜爱，才是她在宫中立足的根本。

　　　　想到此，昭嫆便温柔地伏在了康熙怀中，柔声道：“臣妾不敢奢望皇上只喜欢臣妾一人，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便知足了。”

　　　　——专宠神马的，在康熙朝根本没有出现过！所以，她还是别奢望了。

　　　　康熙的手轻轻揽住昭嫆的腰肢，轻轻摩挲，摩挲得昭嫆有点发痒，康熙低低叹道：“嫆儿瘦削了些，朕走后，叫你受委屈了。”

　　　　昭嫆心底冒起酸意，康熙走后，她固然受了佟贵妃不少委屈，可康熙回来之后，她受到的委屈同样一点都不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昭嫆便伏在康熙肩上，语气有些哽咽：“佟贵妃强势压迫，臣妾是觉得委屈。臣妾躲在寿安宫中，日夜盼着皇上早点回来，因为臣妾以为，只要皇上回来了，便没人敢欺负臣妾了，可是——”

　　　　说到此，昭嫆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痛楚传来，让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她用这双晃动着泪花的眼睛看着康熙，“可是，欺负臣妾的人，却换成了皇上！”

　　　　这一刻，她心中的怨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又怎么能不怨！不管康熙对她的喜爱到底有几分，可她肚子里怀着的，终究是他的孩子！

　　　　康熙看着昭嫆委屈与怨怼交加的双眸，不由心头抽搐了一下，他的声音也不由地有些含了三分哽咽：“嫆儿……是朕不好。”

　　　　康熙会道歉，的确出乎昭嫆的意料。

　　　　她敛去眼中的怨怼，只剩下失落与伤怀，“这几天，臣妾真的很害怕……良贵人的孩子没了，臣妾身在禁足，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这话，着实昭嫆的心声，宫里有太多的孩子夭折，也有太多孩子根本都生不下来！！她入宫不过一年，根基未稳，若失去康熙的宠爱，她根本没有把握保住孩子！！

　　　　听了这话，康熙一把将昭嫆再度拥入怀中，他急忙道：“不会的！嫆儿，朕保证，咱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没人害得了他！！”

　　　　昭嫆心中一安，有康熙这份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确安全多了。

　　　　康熙松开臂膀，又从袖中取出一方明黄色九龙纹锦帕，轻轻擦了擦她那满脸的泪珠，“好了，不哭了。”

　　　　他温柔的语气，像是在她哄挚爱的情人一般，“朕一知道你有孕，立刻便返程。嫆儿，你可知道，朕是有多么迫不及待想见到你。”

　　　　昭嫆一怔，这话里的语气，竟像是一早就知道她有孕了！！

　　　　康熙继续道：“你一诊出有孕，周焕炳立刻便写了密折，八百里快急奏予朕知。”

　　　　昭嫆心里暗骂了一句卧槽，你个周焕炳！！老娘没少给你银子！明明嘴里答应老娘保密，居然一转脸就报信给康熙了！！

　　　　心里骂过之后，昭嫆又不免一震，合着康熙是因为她有孕才提前返程的？！

　　　　康熙道：“可惜走到半路，佟佳氏便报信说卫氏小产了，你也被牵扯其中。朕怕你受到伤害，才命人日夜兼程赶回来。”

　　　　是因为她才日夜兼程，还是因为良贵人小产后昏迷不醒才急着回来？昭嫆心里泛起狐疑。

　　　　康熙露出微笑：“幸好，嫆儿很聪明。知道躲去寿安宫。”

　　　　昭嫆轻声道：“对亏太后收留，否则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危险了。”——康熙既然来了，就表示她的嫌疑已经洗清，那么……接下来佟贵妃与伊雅氏又该如何处置呢？

　　　　“这次，朕真的要感谢太后。”康熙温柔地抚着昭嫆的脸颊。

　　　　“那么……皇上可查出，伊雅氏到底是受谁指使了吗？”昭嫆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第82章　惊人真相！（）　
若说伊雅氏是受谁指使，昭嫆毫不犹豫会回答佟贵妃！！

　　　　若说这一局，跟佟贵妃无关，昭嫆死都不信！！

　　　　康熙沉默了片刻，“伊雅氏谋害皇嗣，还诬陷你，朕已经下旨将她赐死了。”

　　　　好！昭嫆心中大赞，死的好、死得妙！这个祸害终于死翘翘！！

　　　　“那么……佟贵妃呢？”——佟佳氏这个主谋又该如何处置？纵然康熙顾念母族，会从轻处置，但涉及谋害皇嗣这种大罪，可是触犯了康熙底线的事情。

　　　　康熙再度沉默了，“嫆儿是怀疑伊雅氏是佟贵妃指使？”

　　　　昭嫆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康熙竟相信佟贵妃不成？！昭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佟贵妃所作所为，明显是与伊雅氏勾结。臣妾不能不怀疑她。”

　　　　康熙叹了口气，道：“的确，她与伊雅氏勾结串联诬陷你，但是……也的确不是她指使伊雅氏害卫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