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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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珏-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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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却颇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之感,莫不是前缘未了,才有今世相逢?”

    长宁怔怔看他,一时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理解不了他话中的含义,更不知如何作答,她只觉得这个人说话也太跳跃了,上一刻还在讨论严肃的社会问题,下一刻就是什么前缘未了今世相逢,她承认她今天确实一直有些心猿意马,这么快便被他看出来了?还是说他心里是和她一样的心思?

    长宁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的像火烧一样,半天只憋出一句:“啊好晚了你快休息吧我去厢房了。”就飞快的蹿了出去,再也没敢看萧千寒一眼。

    如果她此时看一眼萧千寒,就能看到这个清冷的少年从未有过的模样——那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懵了。以他的沉稳冷静,寡言少语,何时有过一句话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的时候?以他的冷淡自持,何时有过对女子说出如此轻佻的言语的时候?他觉得有些懊恼,觉得自己青涩的像个毛头小子,可是看眼前少女明显不是羞恼的反应,又忽然觉得心中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填满了,似是苦涩,又似是甜蜜。

    长宁飞快的躲进厢房一把关上门冲到床上把头埋到被子里,过了一会又猛然坐了起来,坐了一会又扑到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她捂着脸想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红,又深呼吸想让自己的心不跳的那么快,尽管折腾了大半夜她已经疲惫不堪了,却兴奋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这一夜,这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男女各怀心事,无眠到天明。

    。

    翌日一大早,长宁顶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爬了起来,在屋里给隔壁的萧千寒留了个字条便悄悄出去了。她刚出门,萧千寒便顶着同样一夜未眠的憔悴脸色出现在她歇息的屋里,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短笺。

    “觅食,速归,勿忧。”

    短短六个字,初看去是属于少女的娟秀,细细看去方能看出娟秀中暗蕴的风骨,行笔末处的锋芒似敛实露。这字不见得多好,但由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手中写出,也算是端正漂亮、值得夸耀了。

    而此时的长宁自然不知道她一走萧千寒便对着她的字陷入了沉思,她确实是去出门买早饭了,顺便去莲心小筑看了看,所幸莲心小筑风平浪静,舒莲华问她昨夜去处,她不好意思说实话,便语焉不详地说有个朋友来了要招待,又说这几日可能都不回来了,她惦记着萧千寒,没说几句就溜走了。

    回去的时候长宁已经能坦然面对萧千寒了,她全当忘了萧千寒昨天晚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淡定的招呼他吃早饭,萧千寒更不会主动提起,只礼貌的道了谢。饭毕之后二人正式互通了姓名,长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苏凉”是谁,萧千寒也揣摩了半天“长宁”这个名字,感觉不像随口说的,却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想不出来。二人心怀鬼胎地沉默了半晌,最后长宁假笑一下,萧千寒干咳一声,再次心照不宣地将对方的真实身份这个问题压下了。

    随后几日的相处都很是愉快,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二人对某个问题的看法和各自的思考方式总是惊人的相似,往往长宁才说半句,萧千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萧千寒话未出口,长宁便会心一笑。长宁从九岁遭逢大变之后,几经漂泊,游历过不少地方,萧千寒八岁之后便随着风云骑驻守四方,见闻更是广博。长宁性格本就爽朗洒脱,好与人相交,难得的是萧千寒素喜安静,不与人深交,这次也没有拒之于千里之外。这几日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暧昧的言语,却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日萧千寒的肩伤的恢复了大半,长宁便拉着他在园子里散心,来时是夜里看不清楚,此时青天白日,园中景致一目了然,在这花海之中,点缀以假山、奇石、溪流,无不因势利导,各成体系。不过这些美景对他的吸引远没有阵法来的强烈,他一入其中便开始默默推演,他问过长宁关于这阵法的详细的问题,却发现长宁也是一知半解,长宁说母亲去世的早,没有来得及教她什么,故而她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萧千寒只得作罢,深以为憾。

    二人走到假山下的一个石桌前,长宁走的累了,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趴在石桌上懒洋洋地说:“喂,如此良辰美景,你却一直琢磨那个劳什子阵法,不觉得辜负了着大好春光么?”

    萧千寒歉然道:“这阵法实在精妙,一时忘形了。”

    长宁好奇地看着他,道:“我听外公说这阵法似乎是军阵啊,你对它这么熟悉,莫非是当兵的?”

    萧千寒见她猜了出来,也不遮掩,索性大方承认:“算是吧。”

    长宁叹了口气,没有多想,只道:“我最讨厌打仗了。”

    萧千寒微微一怔,道:“何出此言?”

    长宁仰头,微风拂过,有花瓣轻轻飘落下来,她伸手接过,撇嘴道:“一打仗就会有很多人死啊,还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用千万人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满足那寥寥几人的野心。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她随口一言,却戳中了萧千寒心中的隐痛,他想到他在风云骑这么多年经过的无数次生离死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说的有理,只是这个将也未必是为了‘封侯事’,家国有难,自当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否则一国百姓落入敌人之手,岂非要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长宁想到青州军民誓死护卫青州,想到谭冲慷慨赴死只为毁掉那四座床弩为青州城墙减轻压力,一时心情激荡,道:“这倒也是,这世间确实有些人当兵打仗只是为了保家卫国,虽有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之徒,也有更多默默无闻舍生忘死之辈,苏凉,你当兵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倒把萧千寒问住了,他八岁至风云骑,被老将军李黎抚养长大,之后接过他的担子执掌风云骑,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这仿佛他生来的责任,无可推卸,倒是极少想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出人头地?让母亲的在天之灵安心,让那个男人知道谁才是他最出色最优秀的儿子。再长大一点,看多了军营里的生生死死,对这些也就看淡了,那些年跟着风云骑驻守四方,见过太多生民疾苦,也想过有朝一日若能得居高位,必要做出些青史留名的功绩,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再后来他一战成名回到兰陵,迎接他的是无上的荣耀和无数的明刀暗箭,一个如此出色如此优秀的皇子会对太子的地位有多大的冲击?那时的萧千寒还不懂这些人心权谋的龌龊,他只觉得人人的笑容和言语都仿佛不怀好意。这段时间他迅速的成熟起来,直到萧山当众要许他一个愿望。那瞬间他环顾四周,将众人神色收在眼底,心中是止不住的冷笑,他从没有这般厌恶过这座宫殿。直至如今,他当兵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直到长宁等的要睡着了,才听到萧千寒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还是保家卫国吧,希望我们在前线舍生忘死能让后方的百姓过上更安乐的生活。”

    长宁一下子清醒了,眨眨眼,他话语内容明明大义凛然,语气却竟是如此疲惫消沉,丝毫感觉不到半分慷慨激昂,凭着直觉一句话脱口而出:“其实你不喜欢打仗。”

    萧千寒看着长宁的眼睛,心中不知是诧异还是惊喜,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看了她半天,忽然一笑,这一笑眉目舒展,灿若千阳,刹那间的惊艳让长宁心神摇曳:“长宁,我真的信了何为‘倾盖如故’,除了极亲近的几个人,谁也未曾猜到我的心思不瞒你说,我在军营中已有近十年,见过的已经太多太多,我说保家卫国也是真心实意,只因若非为了这份责任,我早已解甲归田。这苍茫天下,大好河山,有多少风景我都还未见过,为何要在那绳营狗苟的方寸之地消磨此生?”

    他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一字一句道:“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长宁心神剧震,他前面所言她听的半懂半不懂,却能感受到那一股胸中郁结之气,而他后面说的几句话,字字句句都戳到她的心里。

    萧千寒说完就沉默了,感觉自己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女说的已经太多,只是不知为何,她一问他便禁不住想说心里话。回想自己所言,摇头微叹,这些话藏在心底多年,原以为此生都不会说出口了,却没想到还有见了天日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这少女能听懂几成了。

    “我都懂的。”

    少女清淡的声音忽然响起,萧千寒愕然抬头。

    春草初生,春林始盛,春光明媚,春色无边,亦不及她在十里春风中温柔又炽热的一笑:“长宁小小女子,没什么青史留名的大志向,只愿看遍世间风景,于碧水山涧,终老此生;只愿求得一人并肩携手,千山万水,且行且歌。”

有情无情() 
这次落荒而逃的是萧千寒。

    长宁说那句话之前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得遇良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就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简单最正常的愿望,只是这种情景之下,好好的一句话说的好像在对萧千寒表明心迹。更尴尬的是,在长宁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时候,萧千寒就已经连个借口都没来得及找的飞快消失了。

    长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之后第一反应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第二反应是想,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长宁觉得萧千寒应该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她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有点喜欢萧千寒的,他们这几日的相处简直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默契而愉快,虽然她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但是她记得他那日说的“前缘”,也记得刚刚他看自己的目光,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永远比男人敏锐一点。

    可是这个反应好像有点不太对诶。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此时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微风吹过,她竟觉得有些冷。她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情绪里,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你看他这几天的表现啊当然喜欢你啦,另一个小人冷冷的说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只是把你当救命恩人当朋友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长宁沉默了很久,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她是东郢丞相和北离蔷薇郡主的女儿,她可以求而不得却绝对不可以做出什么死缠烂打的事情,平白辱了叶氏和平王府的门风。君既无心我便休,纵是心中明白一时半刻忘不了,表面上也不会做出任何卑微祈求的姿态。

    她深深吸了口气,向他们这几日居住的小院落中走去。

    。

    看到柳青冥的时候她微微一怔,随即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但是不用单独面对萧千寒还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这个清秀端丽宛如少女的青衣少年一见她出现便当即大礼拜下,长宁吓了一跳,慌忙扶他起来,道:“快起来!这我可受不起。”

    柳青冥笑眯眯道:“这是拜谢长宁小姐救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这个人一向没什么礼貌,想必也未曾好好谢过姑娘。”

    长宁摇头道:“莲华公子是我哥哥,说来当是我谢谢你们救了我哥哥才是。”

    柳青冥讶然道:“呀,莲华公子居然是长宁小姐的哥哥,难怪如此冰清玉洁气度高华,我家公子救了你哥哥,转眼间你便又救了我家公子,可见这是天定的姻缘”

    他说“难怪如此”这句的时候,萧千寒就已经脸黑了,他虽然知道柳青冥的意思,但是长宁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拿她和舒莲华做比着实有些轻佻了,只是他怕贸然说话伤了长宁的心——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也知道了舒莲华在长宁心中的地位何等崇高,所以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听到什么“天定的姻缘”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冷冷打断道:“闭嘴!进屋里等我。”

    柳青冥瞟了一眼萧千寒的脸色,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滚进了屋里。

    萧千寒转身刚想对长宁说什么,长宁却已经抢先开了口,她镇静的笑了笑,道:“没什么,玩笑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萧千寒被她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要知道他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向来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从来只有他把别人堵的哑口无言的份,没想到今天轮到他被堵的无话可说了。看着这女孩从容镇定的举止,完美精致的笑容,忽然觉得有点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萧千寒从小感受到的倾慕的目光太多了,以至于之前他一直坚信这个女孩应该对他抱有某种好感,而这种好感,某种程度上,曾经让他庆幸。然而眨眼间,在他只是逃避了一句只是略显暧昧,实际上根本并没有怎么样的话之后,她便瞬间好像翻脸不认人了一般。

    好像这几日的暧昧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这个女孩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青涩如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般的表现,如同高贵的公主在观赏一场猴戏。

    两人目光沉沉相对,一时无言,良久萧千寒淡淡道:“得罪。”随即转身回到了屋里。

    萧千寒进屋之后长宁感觉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她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厢房走去了。

    。

    屋里,萧千寒站在窗侧长宁看不到的角度,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背后响起柳青冥欠揍的声音:“哎呀我说怎么留了个平安的记号便消失了几天也不联系我们,原来是佳人在侧啊,亏得萧然那个直肠子急得不行,说不见到你就放心不下,我早就告诉他了把心放肚子里吧,他还不听,逼着我破解这个阵法,不过话说回来这阵法到底谁布置的,我对着阵法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到破解的办法,最后还是看到了你留的记号才找过来。”

    萧千寒直接无视了他前面那一堆废话,言简意赅道:“长宁的亡母。”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柳青冥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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