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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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7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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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武卫军就在中都守护帝王,责任之大,岂容风气不正,当时,完颜永琏也是大动肝火,惩处时分毫不曾留情,该斩首的斩首,该撤职的撤职。”

    “该!”吟儿点头,义愤填膺,“要是也能把纥石烈执中一起撤了,更好!”

    沙溪清自是没想到吟儿是这副性情,微微一愕,笑了起来,续道:“此番要暗杀他的这些废物,理当就出自其中。”

    林阡听他讲述了这许多,心知金廷内部矛盾重重,完颜永琏为了对付北面已征伐多年,难怪不能全心来管南宋,偏偏这次山东红袄寨举事,对金国的伤害显然更大。权衡了轻重缓急,完颜永琏终于决定,先搁置他的北疆经略,来下山东这盘棋,所以,到不一定是北疆形势稍稳了,也许,大金朝注定腹背受敌……

    叹,盟军终于要和完颜永琏正面交锋,吟儿她,到底境地两难。

    

    喝完酒,叙完势,终须一别。阡吟心知,沙溪清师出山西太行,极有可能是当年太行义军的后裔,即便不是,也定然是反对金政权的,是以都觉得还会有再见之期。临别之际,略有不舍,更多却是相惜。

    “实未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识到‘一敬一怜’。闻名不如见面,果然非同凡响,却又并非一样。”这时沙溪清笑说,面容里泛着少许调侃,眼神微微迷离,似是在追忆着一些难忘的往事。

    “何谓‘一敬一怜’?”阡吟自是不解。

    沙溪清笑:“曾与玉泽问,平生最痛恨之人为谁,她迂腐之至,答不出。我便提示她,传说中的‘三足鼎立’,都该为你痛恨,甚至为她列举出了缘由。孰料她仍然迂腐,说你三人,她赞天骄,敬林大侠,怜林夫人。”

    “蓝姑娘她,真的很善良。”吟儿想到蓝氏一家,眼圈一红,叹,“好在,终于得到幸福了。宋贤他,一定会好好珍爱她。”

    “怎么?玉泽将要嫁人了?杨宋贤?”沙溪清醉中一惊。

    “啊……”吟儿一愣,林阡点头,“早在青州,他二人便已定情,待山东之战结束了,便为他二人完婚。”

    “唉。”沙溪清神色微黯,摇了摇头。

    “沙少侠也喜欢蓝姑娘吧?可惜……”吟儿叹了一声。

    “也谈不上可惜,她能得杨宋贤为归宿,总比过跟天骄、跟你强,可喜之事。”沙溪清笑看林阡,微醺。

    “那你叹什么?”吟儿不解。

    “叹世上少了千百个傻子。”沙溪清一笑带过,“世界上最傻的事情,就是为了一些根本得不到的追求而焦虑,而期待,而蹉跎光阴,却还孜孜不倦、自欺欺人、乐此不疲。试想,玉泽这一代神女一旦嫁了人,世上岂不少了个得不到的追求。哈哈。”

    阡吟尚在回味他话中涵义,沙溪清已然携断水剑去了,清灵冬雨,稀疏萧飒,朦胧烟雾中,那袭白衣似梦寐。

    “走吧。傻子。”吟儿吁了口气,拍林阡背。

    林阡一怔,回神:“啊?”

    吟儿窃笑,又揭他底,林阡又好气又好笑,佯怒按了她头顶一掌:“死丫头!”

    “唔,我是说,傻子,别再傻站在这里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事情啊。”吟儿揉着头,装可怜。

    林阡一想不错,他们还得去找孙邦佐对话,笑而点头,决定等雨彻底停了再走,不过,他才不可怜这个调皮鬼。

    这时候,之前给他们赶车的车夫战战兢兢地跑来了,适才他还来不及上车林阡与沙溪清就打了起来,刀剑相争的一幕幕他应是都看见了。冲他神色,也知他不敢再给他们干活——要命啊。

    没办法,林阡只能再搞一辆马车过来、亲自驾驭。

    只不过,这辆马车,同样命短……

第958章 束鹿之阵() 
林阡亲自为吟儿驾车,于济南城郊驰行了几里之后,离孙邦佐据点已然不远。接近酉时,下过阵雨,天色昏霾,夜幕却还未彻底落下。光亮,在马车经行的某些领域,总还是留下了几缕挣扎。是以这条路时明时暗,阴晴一程又一程。

    然则行到此地,忽而不复宁静,阴翳略重,气流悄改,头顶枝叶微颤,路边滴露稍快,林阡耳听八方,手已渐移向刀。警觉如他,自是不放过周边任何细节,以至于再小的动静也能剔出。咫尺外,窸窣之声响,稀疏之影像,无一不是杀气之先兆。

    风倏停,复动,林莽之间丛生异变,尽由暗处浮出水面。阴翳猛变漆黑,气流顿换方向,枝叶疯摇,滴露狂飙,刷一声响,寒光映照出十多人影,尽是不速之客来势汹汹。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刺耳长嘶,林阡心念一动暗叫不好,原来对方算准了时机刚巧在这里设了个陷马坑!林阡适才一路都在警觉,可偏就在这应敌的一瞬来不及!

    迫在眉梢哪能犹豫,当然没打这群刺客,而是先到车中去稳住吟儿。林阡刚将吟儿揽入怀中,马车整个就往下一塌,电光火石之间,那一众长刀阔斧,齐齐袭上,迅猛贯穿了车身,或左右插进,或从上劈入,加上这地段本身就设了机关,脚下面也全是利箭明枪!

    凶险纷至沓来,危难灭顶之灾,马车解体,敌寇攻击,尽在这短暂刹那——好一群分工协作、配合完美的敌人……

    林阡搂紧吟儿后才放开手打,难免错过了最适宜时机,加上一时重心倾斜且不能脚踏实地,明显吃亏占尽了劣势。却是在四面八方全然兵械之际,他还如往常般淡定不乱,谁教他林阡这一生都穿行在枪林剑雨里?再深的刀山,再热的火海,都离得开。

    虽与沙溪清刚比过还未完全恢复,但对付这些等闲之辈,五成气力还是绰绰有余了!林阡血气上涌,左手力蕴千钧,长刀挥斥八极,寒光掠,战念烧——轻纵、急逝,静出、劲斩,削砍开所有兵械,如泥!

    适才还放肆的一切威胁,凡遇饮恨刀经行,霎时都一干二净,刀剑戈戟,大半都掉进了陷马坑里,小半尸骨无存,是真找不到了,还是被饮恨刀吞没?仿佛他出刀,不是为了攻防,而纯粹是为了开辟,这一刀的威严,只陈述了一种观点:藐视挡道者!

    管这些人是如何分工如何合作的,管这些攻击从哪个角度来是不是暗嵌了阵法,管这些金铁怎样交织怎样贯彻的满车都是,林阡只把他们加起来算——一起来犯?好,那就一起拿下。

    没错,不分彼此,毫无次序,就是一起!

    这翻云覆雨之手……吟儿笑叹一声,笑身边的男人,都快为人父了,却还时常热血,如个少年一般。

    林阡单手持刀发威,同时双足一点,挟着吟儿破车而去,直迎那当头落下的几把巨斧。那些斧手,谁想过他会主动跳上来,登时都傻了眼,再半刻,才意识到他的刀后发先至——瞬间,他就撇开了他周围适才还瓦釜雷鸣的刀枪剑戟,磅礴气势与杀伤威力俨然已换向往上,排空驭气,河山激荡!

    

    孰料,林阡刚一杀出重围还没落地,当空又是一块巨石,席卷着凛冽罡风,蓦然抛掷了过来,林阡眼疾手快,一边找准位置降身,一边反手挥刀击石,他原以为这巨石既是人力所能投,必然也就百十斤重,不想打在了刀上方知低估,两股巨力一撞,石碎如斗,尘灰飞扬,不仅在场所有人都蓬头垢面,连饮恨刀和林阡手臂都难免有损。

    林阡气息一堵,险险内伤,吃惊,自然觉得吃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用巨石砸他的高手,可能比完颜气拔山还要力大。

    果不其然,林阡落地站稳,就看见这一干人等,尽数团结在一个豹头环眼、长相威武的人物身旁,这些人不似红袄寨中的,却更不像金国当地官军,林阡暗忖,他们跟沂蒙的时青、夏全一样,都是别家匪类。

    适才,由于不知这些人姓甚名谁、何种企图,为防误会,林阡留了三分情面,是以专伤武器、不曾杀人,纵使这般,都足够惊骇。一时之间,气氛凝滞,双方僵持,寡众悬殊。

    吟儿也看出那人神力,既奇,又气——好端端的一辆马车,就被这莫名其妙的偷袭给搞砸了!你说这群山贼劫财吧,他们要一辆散了架的马车做什么!但如果不是山贼,他们因何对林阡群起而攻之?

    “大哥,没错!就是他!救了完颜永琏的狗命!”这时有人到那豹子首领身边,指着林阡气急败坏。林阡吟儿这才恍然……却又即刻大惑不解。他们这身行头,根本不可能是纥石烈执中的手下,举手投足,全然山贼……

    “是吗!那定然是金廷的狗奴才!”首领道——确然,他们和金廷对着干。

    “没这回事!”吟儿立即解释,“我们是宋人!”

    “哼,宋人。这么好的身手,却给金廷卖命,可惜了!”那首领敌意略消,却仍有所误会,转头低声问道,“是他俩没错?”

    “大哥,错不了,我亲眼目睹,就是此人偷了毒药,其后与沙溪清缠斗。”那人说时,吟儿忽忆当时在酒楼里,给纥石烈执中的手下们送上熟牛肉的伙计,心底雪亮,原来那酒楼,是这伙人的据点?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店小二,在那些杂碎密谋下毒的关键时刻,才将牛肉送了上去,其实,就是在窥探吧……他们,还认得“沙溪清”。

    不错,不止店小二了,连弹琴的姑娘,也是这个帮派里的……吟儿闻见香气,循味看到那几个女匪,更加确信。

    林阡也想到了吟儿所想,除了心底雪亮之外,更加难免震撼!追想傍晚酒楼里的每一幕,都其实是这帮人的局啊,自己和吟儿,还有沙溪清,不过是陪衬、是路人,真正的主角是他们。

    纥石烈执中想伏击完颜永琏,地图、寒毒都备好了,计划之周全,布局之长久,明显对完颜永琏有致命威胁,奈何竟黄雀在后——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这帮人,明明也想要完颜永琏死,所以,宁可暗中监视、掩护着事情的进展。这帮人,究竟何等来路?!

    当时布局,适才围攻,因小见大,见微知著——这帮人中有勇有谋,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战斗力,理应不输红袄寨!叹只叹,他们放着这样厉害的实力不用,却过来做这等愚蠢暗杀行为,无异于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林阡正思虑如何分辩,斜路里又出了几个贼匪,气急败坏冲到那首领身前,语中还颇带喜气:“大哥,确定了!确定了消息属实!他们来了!”

    什么消息!谁来了?难道是……林阡吟儿皆心惊。那首领哼了一声,却不像兄弟们那么喜庆:“他们来了又如何,寒毒被这男人给盗啦!”

    “什么?!”发话的应是三弟,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可二哥还在那边,等着大哥一起……那么大哥,咱们还设伏吗?”

    “当然,这是难得为兄弟们报仇的好时机!”大哥目光炯炯。

    “是,大哥!”那三弟点头转过身,忽而看着不远处遍地断剑残枪,更添惊愕,“他,他是何人,竟破了咱们的束鹿阵?”

    “他是完颜永琏的人!”大哥恶狠狠地说。

    林阡听得这“束鹿阵”,隐隐猜出个一二来,这个名字,既能概括出阵法之功用,亦表明了他们的来路,他们,想必是河北束鹿之盗寇!

第959章 少林拳系() 
到此,林阡一目了然:这群贼匪以三人为首,本次行动,大哥掩护寒毒,二哥埋伏兵马,三弟当中联络,希冀借纥石烈执中的刀,再结合他们这一帮人的力量,杀死完颜永琏等人、为他们的弟兄报仇。不仅稳操胜券,最终还能置身事外,计策堪称妙绝……如果说纥石烈执中是因一己之私、行为可耻,这群人好歹是为了兄弟情义,尽管只是小义,倒也不算卑劣。

    “错,大错,特错。”了然于心,林阡笑而开口,“此情此境,如果我是你们,绝不可能再去设伏。”

    众山贼皆是一愣,未曾发问,脸上写满了“为何”。

    “若我是受到派遣盗了寒毒,证明完颜永琏已经洞悉此次暗杀,你们的设伏根本就是他将计就计,因此是贸然送死之举;若我只是机缘巧合盗了寒毒、完颜永琏事先并不知情,但只要我是完颜永琏的人,你们的设伏就已是打草惊蛇,断然也一样送死。”林阡分析道,“当然,若我不是完颜永琏的人,你们的设伏,倒是有几分希望,然而寒毒在我手上,你们在行动前计划就折了一半,毒不倒凌大杰、岳离和完颜永琏,再强的阵法,决然还是送死。”

    “啊……”大哥听得愣在那里,显然想反驳他,却半句都说不出口。

    “阁下分析的是。”三弟想了半刻,亦心服口服,“听阁下语气,并非完颜永琏部下?”他听林阡直呼完颜永琏姓名而非称其左丞、还愿意跟他们铺陈各种利害,因此料想林阡很可能是第三类人。

    阡吟齐点头:“不错。”这帮山贼紧绷的神色才弛缓,林阡适才分析的三种可能,前两种俨然给他们的报仇判了死刑,只有这最后一种可能还有希望令他们达成夙愿,所以,他们宁愿相信——有希望。

    “不是他的人,盗寒毒作甚?!”大哥思虑片刻,仍有疑点,是以恶狠狠地问。

    “因为这寒毒危害极大,绝不能献世遣祸。”林阡道。

    “一滴致命而已,怎生不能献世?”三弟紧接着大哥问。

    “各位都应清楚,此毒来自河南开封,捞月教。各位也都该听说过,前不久的红袄寨与金军之战,平邑有一大片山林,尽毁在南弦所制的剧毒之中,至今无人能够涉足。”林阡道。

    “自然知道,正是此毒。”众人皆点头,不知道也不会用了。

    “各位却一定不知道,毁去的不止那片山林,还有闯入过彼阵的所有兵马,无一生还。岂止一滴致命,根本吸入就死。”林阡实话实说,“开封捞月教,数次将灭,数次复燃,生命力可谓顽强之至,还不是全都沦丧在此毒之中?”

    众人听得这“吸入就死”,俱是带着半信半疑,立即有土匪道:“你怎知道,你又没参与过!”“不过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你胆小不敢用,也别碍着别人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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