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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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第1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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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来环庆时,小王爷便为这王冢虎向思雪求娶,是思雪抵死不从,才迫使小王爷无奈与她成亲;正因如此,闫夫人叛变时才会对王冢虎倒打一耙:“到底谁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这些年来,一心讨好大哥,一边又觊觎着大嫂美貌、从来都想占为己有?”此外,当初陈铸的部下有个叫赵昆的被擒后越狱、挥持武器伤了思雪的时候,也是这王冢虎及时赶到奋不顾身给思雪分担了伤害……

    思雪认为,王冢虎有对他夫妇二人双重的忠心,是自己复仇路上最稳固的后盾,起先便不曾珍惜这丰厚的拥有,也无需对王冢虎给以任何的回应和回报。孰料,应了那句不珍惜的必将失去?八月初,金军渐次有主力退回环庆、而宋军据说寒泽叶将向静宁调遣,这般形势下,真是可以将环庆宋军赶出的好机会,立刻给小王爷报仇、亦是向林阡正式宣战……然而当思雪兴致高涨与王冢虎说这意图时,王冢虎居然出乎意料地摇头。

    王冢虎不肯,王冢虎对她说,目前金宋双方自身可以平衡,我军无需插手,静观其变便是……

    思雪不愿放过这样好的战机,不明白王冢虎为何反对,思前想后,只找到一种原因,便是王冢虎不愿被她当作工具、明明他向她示好过不止一回却得不到她半次点头他终于不忿……那晚她在床前僵坐,思索、纠结、痛苦了一夜,她知道,她不是林念昔那样的奇女子,乱世中她只能依附别人而活,可是,这个小王爷至死都不忍触碰的身体,真的要献给另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当筹码?这不就是他夫妇俩婚姻不幸的症结所在吗,为何却要如此可笑地继续加重它?背道而驰!南辕北辙啊!

    可是她还有什么办法?这是能让王冢虎对她死心塌地的孤注一掷!孤苦无助,一夜未眠,哭肿了眼,她最终决定把自己交出,微笑的脸,屈辱的泪,坚硬的心,颤抖的步,柔软的身体,僵硬的姿态,君隐,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她用曾经对君隐用过的手段去引诱王冢虎,衣衫不整,香肩微露,楚楚动人,微醺迷离。

    那一刻她真是个坏透了的女人,却到底是个肤如凝脂、足胜霜雪的尤物。试想她只需精心打扮、稍作勾引,便连完颜君隐那样玩世不恭的小王爷,都难以自拔想与这“亲生妹妹”共赴巫(和谐)山,更何况王冢虎那样的乡野莽夫,血气方刚又没有伦理顾忌,自然是毫无掩饰的眼睛看直、把持不住。

    可是,王冢虎明明也情不自禁,也欲(和谐)火焚身,却竟然和小王爷一样,在即将越过雷池的最后一刻突然惊醒,猛地后退数尺,重重给了他自己一个巴掌,虎目噙泪:“大嫂,我是撞了什么邪!竟想将您冒犯?!”思雪意识到他也过不去小王爷那一关,却含泪冲上前去,意图将他轻挽:“三弟,我是真心的,君隐也会理解……盛世的担子,需要我们一起承负,君隐的仇,也需我们一同去报……”

    王冢虎连连摇头,急急后退:“大嫂,切莫一时冲动!大哥他,并非如你所想是被林阡陷害……据我观察,林阡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愿出卖战友和知己、尽力牺牲最少人的主帅……大哥也曾对我讲,林阡是他此生,为人处世最接近的对手……”

    六月飞雪那天,思雪对林念昔的信任因为亲眼所见而断裂,王冢虎对林阡的理解却因为亲眼所见而加深。此情此境,王冢虎再粗莽,也看得出林思雪是因为迫切报仇而急于投送怀抱、并非对他是真心实意,自然不可能亵渎她,绞尽脑汁要将她劝醒。

    “其实,三弟是嫌弃我?”她听不懂,也不想听,噙泪嗔道,顾左右而言他。

    “不……”王冢虎一愣,见不得她的眼泪。

    “我这自作多情的样子,可真是丑。既然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带着半真半假的情绪,横剑想要自刎——情景再现,她忆起当初自己勾引小王爷不成,好像被绑在床上手脚冰凉簌簌掉眼泪的样子,又联想到那时候被她恨着的小王爷其实在挥剑自残,本来哪里可能有这样的障碍和不幸……一时又是为小王爷痛惜,又是为自己伤感,又对云蓝那些人愈加愤恨。自刎之时,难以自控地用力,脖子上顷刻有了血痕。

    王冢虎情之所至冲上前去,徒手握住她剑锋拼力夺下:“大嫂!”只差毫厘她脖颈便被割断。

    “让我死吧,反正你也不会听我!”她歇斯底里,泪如雨下,剑都在抖。

    “大嫂不能死!因为,因为我爱大嫂,希望大嫂活着!”王冢虎满手是血,真情流露,轻声细语,将她震慑,“不错……我爱大嫂,但我更要遵循大哥的遗志,那也是大嫂说过的、认可的:我们这群人,是要给天下,消除战伐,带来太平盛世……自然不能帮任何强者去欺压弱者,必须让形势平衡到金宋两边都没法斗下去!再苦,再累,再不现实,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一边听,一边力不从心,那确实是君隐和她一起相信的,可那是怎样美好又荒唐的理想啊,致力于两边平衡的君隐,最终却被两边合力害死了,两边想打破三足鼎立,两边都要把他这个碍事的第一个送出局,林阡是主谋,王爷难道就不是帮凶?

    然而此刻她怀疑了,王冢虎却还相信着,扎入内心,根深蒂固。她冷笑着放下剑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为什么,有人用命告诉你了,用他的死告诉你那是错的,你还要坚持着?被世人唾骂,被世人笑?!”

    而那一刻,王冢虎看着她的眼神,也如不认识她了一样:“大嫂?那些,大哥何曾怕过?不错,他是用命告诉我了,是用这一生告诉我他是对的!他在世的时候,金宋从未有这般势同水火、民不聊生!”

    那是他们的互诉真心,也是他们的割席断义。她冲动之下夺门而去奔出寨子,虽然只是暂离终将回去,却到底也明白她和王冢虎同舟异梦,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奔到了哪里,只懂她若不仰着头继续跑,眼泪必定连整张脸都承不住。山昏林暗,大雨欲来,她终于止步却踉踉跄跄,胸中苦无处吐,独怆然而涕下!

    欲(和谐)念是一回事,能力是一回事,怀着汹涌仇恨却无力喷发,最后就只能是彻底绝望、无一丝光,她茫然地站在那岔路也是绝路,天旋地转不知该何去何从:“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是她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没一人支撑,没一人拉住,浑浑噩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了荒郊的酒馆里,更不知是为什么与人打起架来,可能是过路的歹人望见她衣衫不整又貌美如花,想要对她不敬却遭到她本能的抗拒和出剑?然而,对方却也有武功底子,看她不从、更还动手,恼羞成怒立即对她殴打,却是既要对她动手动脚又想置她于死地……

    也罢,也罢,不还手了,我这一生,便这样狼狈地结束,就这样无用地随着君隐去了……昏沉中,绝望下,思雪流泪放弃抵抗,缘尽,缘早尽!

    电光火石,却听得一声微响穿过半空,同时那个将她压倒的男人蓦然抬起,抽搐几下,一动不动,她一惊坐起身来,那人脖颈还在汨汨流血。

    眼看出了人命,周围人作鸟兽散,除了一个白衣红唇的男子。那男人纯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本并不想与她多作交流,却在见到她坐起的那一瞬登时色变。

    色变的原因,却不是她到此时还有什么美貌,而是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触目惊心……

    她那时不知自己绝处逢生,心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险些忘记感谢这男人的救命之恩,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手足无措。

    那个面如傅粉的男子上得前来,一边从死者脖颈吸回所有的暴雨梨花针,一边轻声对她说:“姑娘,在下是唐门的代门主,唐小江。”

    “……”她恍然惊醒,却难知是友是敌,久矣,才肯回到现实,“谢谢、阁下的救命之恩……在下,林思雪……”她想,既然天要她活着,那必然还有天的用意?

    果不其然天真的有用意,她完全想不到会在这侥幸逃生的下一刻,她的整个人生都柳暗花明——

    唐小江再打量她手臂半刻,陡然就面露喜色、向她见礼:“林姑娘,您才是唐门这一代的门主啊!您是在下授业恩师的独生女儿!”

    “什么……”她只觉一阵晕眩,那时还没转过弯来,仍然瘫坐在地目光呆滞。

    “唐门上一任门主唐飞灵,正是在下的恩师,对在下恩同再造。”唐小江喜形于色,扶她站起,毕恭毕敬,“您臂上的守宫砂,正是我唐门女子特有,不过形状与众稍有不同,它出自恩师当年之手……”

    她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来,又喜又悲,半信半疑,喜什么,喜我林思雪不是无根野草,悲什么,悲你们若是早些找到我,也不至于会有这一连串的悲剧发生,半信半疑什么,“这是真的?”太突然了!

    “错不了!”唐小江愈发肯定,注视着她的守宫砂激动不已,他也不知是受了唐飞灵什么恩惠,竟愈发激动,险些对林思雪跪下再拜:“门主!”

    她清醒过来,立即意识到她可以依附唐门复仇!不,不是依赖,是主宰!尽管那只是个破落唐门,还是独孤清绝曾经鄙夷的“伪唐门”……却聊胜于无!

    最重要的是,这唐门,是和南宋那抗金联盟对着干的,不是吗。一瞬,她原已松软的手,全然握紧,不免要问:“老门主她,是何时、何处……为何要遗弃我?”

    “不是遗弃……当年,是老门主带着您前往天山寻夫,也就是那位心冷如铁的武学泰斗、肖逝……结果不慎将襁褓中的您丢失、遍寻不着,老门主成日以泪洗面,久之才因此疯了。”唐小江痛心疾首说着往事。

    “天山?!”思雪一惊,忽然想起廿五年前,云蓝确实去天山派学艺,下山后才创立了新的点苍剑派,虽然云蓝和几个孤儿都讲过收养他们的时间地点,但天下那么大,思雪哪知道那期间刚好就有个唐飞灵去找肖逝丢失了女儿……还未想彻,思雪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来厉声问他:“肖逝?!你是说,天下第一,天山肖逝,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是。门主您原名肖榕,是肖逝和老门主的唯一血脉。”唐小江还说了很多话,可林思雪大多都没再有心听了——

    有盛世的地盘,有唐门的资源,有肖逝的武功……云蓝、林念昔、林阡,什么仇不能报?!

    只需多等半刻,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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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海横流,金宋边境空前混乱。林思雪遭遇的恶霸欺凌,七月底在兴州境内,莫如也不能幸免。

    那段时间她身体原因暂退了战场,和莫忘一同寄居在后方民家,由于静宁秦州等地长期激战,境内外免不了有民众离乱,故而有富贾、寺庙不定期施粥分米、赠医施药。那日,莫如背着莫忘前往领取,原还秩序井然,忽而前方喧嚷。

    本是善事,奈何遭恶行破坏。十几个横行无忌的当地恶霸,明明不是那么需要救助,却还插到人群前面强取横夺,管你是烈属还是受伤军人,只要敢挡,全都打趴地上。莫如一向温柔如水,起先选择隐忍避让,谁料得偏有那么一个不知死活的来对她调戏,她旁边老妈子多嘴说了一句,被那恶霸一掌掀开嘴角满是血,莫如一惊,腰间剑顷刻出鞘,断絮之激中稳进,使片刻倒在她周围的恶霸便有七八个之多。

    却有一保镖见状继续扑前,刀法异常凶悍,飞快冲到她侧后,狠毒地刺向她背后莫忘。莫如眼疾手快,瞬即回转,横剑架开这一刀,身形微变,再追一剑直刺此人手腕,那保镖登时血流如注。

    “怎么回事?!”有官兵前来维稳,莫如刚要答话,那保镖趁人之危,袖中几把飞刀齐朝莫如猛射,莫如一惊本能急闪,那几把飞刀却直入人群,莫如回神为时已晚,眼看便造成无谓伤亡,却看那官兵主帅从马上一跃而起,脚点过几个官兵后背,一剑流星般向暗器追击、斩断。

    “还好,没出人命……”莫如长舒一口气。

    那少年主帅蓦地回头,严词厉色:“将这帮惹是生非的,全都给我抓起来!”

    善有善报,民众里有人挺身而出,对着莫如回护:“女侠没惹事!”“是救我们的!”“吴大人莫抓她!”

    “无论如何,她也一样动武。先带回去,和那几个一同下狱。”吴大人却执意要这样公平公正地维持秩序。

    “小子,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人群散开,从一旁轿子上走下个面目慈祥的老太婆,适才她正巧路过,应当看到了大致情景。

    “伯奶奶。”吴大人一愣,迎上。

    “哎呀!这女侠,可是那位才生孩子没几天、就帮着曹大人攻夺了天靖山的莫夫人,莫如?!我见过你的画像,可了不得啊!”那老太婆年纪虽大,却一点也不头晕眼花,竟然心系前线,还如数家珍。

    “这位婆婆是……”莫如一怔。

    “原来您就是莫女侠?!天靖山那一战,曹大人麾下双剑之一,打得敌人闻风丧胆!”那吴大人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从高高在上变成一副朝圣表情。

    他们全都对她感兴趣,立即将她邀请到府上小叙。盛情难却,加上莫如觉得那老太婆举手投足都有侠气,那少年主帅看上去也恨不得身赴前线报国杀敌……莫如便在给义军留下记号之后,坐进了老太婆的轿子。

    当然没有被骗被拐,然而莫如却实在没想到,那府,居然是吴曦的府邸,那老太婆,是吴曦的伯母赵氏,那大人,是吴曦的亲生儿子吴仕……

    先前,她因为莫非被官军出卖而战死却还遭姚淮源反咬一口的事,对官军一直耿耿于怀、心存抵触、甚至怨恨,从未想过吴曦的伯母和儿子会是这样欣赏甚至崇拜英雄,他们与他说起莫非时全然痛惜、憧憬和尊敬,他们望着她的眼神都炽热甚至发着光……

    “哥哥,你终究来过……而我,是否不该怨恨地活着。”她没有见到吴曦本人,却隐约意识到,官军是在积极抗金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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