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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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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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们这一干长辈俱都不在家,这个新年必然不会圆满,也没有这个规矩。

    所以在二老的坚持之下,秦连虎兄弟只得妥协,将动身的日子挪到明年开春。

    不过虽说是开春,但秦连熊已经让秦连豹看好吉日了,只要天气晴好,水文条件优利,他们会在正月十八启程走运河前往雄州。

    被留下的大堂哥兄弟四个自然没有意见,甚至于对于秦连熊所说的“历练”还非常之兴头。而陆陆续续听说了此事儿的左氏、孔氏、钱氏妯娌几个,虽然不免羡慕,可既是长辈们的决定,就算羡慕,也只会放在心里。

    至于其余一干小小子小丫头们,秦连虎兄弟在商议过后,决定将他们分作两拨,一拨会跟着他们同行,另一拨则会留在家中,帮着大堂哥一众人管家理事儿。

    如今看来,不出意外的话,椒姐妹,芽儿姐妹、四堂哥五堂哥七堂哥同小八,还有罗冀文启、小麦方庆,还有和尚小石头,都会跟着同行。

    而何氏初闻此事儿,虽然诧异,一来是没想到自家的祖籍竟然远在雄州,二来是没想到自家竟想千里迢迢前往雄州去祭祀。这一来一回的,怕是得要一年光景的。至于羡慕,倒是不觉得。她年轻虽浅,却已经随着父母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走过许多地方了,比起行船走马看遍风景,此时的她更喜欢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小小院落里,看书写字,莳弄草

    左氏孔氏看着神色如常的何氏,都有些钦佩,姑嫂几个谈天说地,自然别有意趣。

    只忽的外头传来炸了锅般的喧哗声,而且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凄厉的叫声,简直石破天惊,众人皆是一愣,不知出了甚的事儿。

    左氏下意识地抱了沉沉睡在她枕头旁的儿子,椒更是警觉,她再清楚不过了,自家高墙大院的,外头再有甚的动静,等闲也不可能传进内院来的。

    除非,是自家出事儿了。

    心念一动,已是拔腿窜了出去,还不知所措的香叶想都没想,紧随其上。

    郭氏相信椒的判断,站起身来,才看到惊愕万分的左氏妯娌,赶忙安抚她们,让她们陪着左氏不要出门,自个儿也跟了过来。

    只椒刚走到二门口,就见面色惨白的沈氏揽着失魂落魄的丁香走了过来。

    椒心头一窒,赶忙上前握了丁香的手,触手冰凉,顿时心急如焚,可语气却越发的和缓:“三姐,你这是怎的了?”

    神色木然的丁香看到椒,总算有了反应,却是心头一酸,“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一把抱住椒,嚎啕大哭了起来。

    椒心里针扎似的痛,赶忙紧紧抱住了她,甚的都不想再问了,只一心一意的抱着她、安抚她。

    香叶急的围着椒丁香团团转,跟在后头的郭氏看着从未这样大哭过的丁香更是急的跳脚,拉了沈氏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四嫂,这到底出甚的事儿了?”

    除开上回家里头闹匪,郭氏还从未见过从来乐陶陶的沈氏,脸色这样难看。

    沈氏一脑子们的虚汗,握牢了郭氏的手,眼圈开始泛红,嘴角翕翕,半晌才说出话儿来:“真是作孽,族嫂,族嫂给那女人喂了耗子药了!”

    郭氏张大了嘴巴,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自己或许太过心焦,以至于有些耳鸣了。否则族嫂袁氏怎的可能同耗子药扯上干系的,何况那女人又是谁?

    可就这一瞬的工夫,郭氏的后背心已经湿透了。

    椒更是头都要炸了。

    那个女人,她当然知道阖家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即便她已经很久没再出现在自家的生活中了。

    而且沈氏说的每一个字儿,她都听见了,也都听清了。

    再看哭的已经打颤的丁香,哪里还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的事儿的!

    可这怎的可能!

    袁氏怎的可能给爱娘喂耗子药!

    还是在自己家里!

    念头未落,椒头顶已经开始喷汗了,两腿更是发软,似乎有些站不住,心里眼里已经只有隔壁袁氏家了。

    只沈氏同郭氏却不许她们往前院去,更不许她们出门。椒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丁香正巧看到了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爱娘。姚氏众人听到动静赶去后,赶忙让沈氏带了她回来,并看牢她们这几个没胆肚里的。

    香叶已经吓傻了,她虽然听见了也听清了沈氏的话儿,却还没想明白,慌忙抱了沈氏的胳膊,急急地道:“娘,到底怎的一回事儿,族伯娘怎的了,是不是出事儿了?”

    丁香从未这样恸哭过,很快眼睛又肿又涩的简直就要睁不开了,鼻子里全是鼻涕,也堵得她透不过气儿来,可听到香叶的问话,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儿。

    也不知道是甚的辰光被椒香叶搀回屋的,一回神,香叶也不知道做甚的去了,只有眼睛通红的椒守在她的身边,再也忍不住,扑在椒肩头,一壁打嗝,一壁打着颤儿同她道:“椒椒,是红枣,是她在芋艿里下了耗子药,端给那个女人吃,那个女人走到门口就倒下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无力() 
花椒不知道是不是丁香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那样百伶百俐的一个人,说起话儿来都是颠三倒四的,叫人摸不着头脑,还是她自个儿五识出了问题,反正她只看到丁香嘴角翕翕的,脑子里却是七零八落的。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的,匿迹的爱娘怎的又找上了袁氏,又到底甚的事体就要过不去,竟要杀人她只知道,耗子药是红枣下的,当下袁氏替她受了过。

    周家湾就自来不曾出过这样的人命官司。

    周家湾也好,隔壁漏斗湾也罢,都是住户不多的小村落,村子里泰半都是同宗,外姓人家都少之又少,人口简单,民风也还算淳朴。

    往日里便有纠纷,也不过些个鸡零狗碎,或是你家的鸡啄了他家的菜,或是婆媳之间的口角之争,顶破了天也就是兄弟间争田争地了,以及族兄弟争夺族长之位了。

    虽然自打秦家发迹后,又是蟊贼又是匪徒,还有骗子的,也算见过几回世面了,那些个匪夷所思又真实发生的事体,可比讲书精彩多了。尤其是秦家生擒“单只手”,直到现在都脍炙人口。

    可这样动辄下药、谋害人命的官司,别说巡检司李巡检了,饶是递到县衙里,知县老爷怕都是要一蹦三尺高的。

    何况好巧不巧,爱娘一碗下了药的糖芋艿落了肚,没事儿人似的还走到院门口,忽的腹内绞痛,立都立不住,身子一软,就跌坐在地,打起滚儿来。

    偏偏这会子秋收秋种方才忙过,趁着农闲,十里八村的乡邻们都推车挑担的过来秦家的水碓磨坊舂米磨面的,溪埂上、莲溪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爱娘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就跌倒在地满地打滚儿。

    有认得爱娘的妇道人家啐了一口,刚要骂句“屙血泻痢的妖精,隔着这么老远都是一股子骚味儿”,却见她嘴里头白沫直泛,连一个“痛”字儿都喊不出来,脸上青青白白,很快就只有出的气儿,再没有进的气儿了,蜷缩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怎的可能不炸锅。

    “药死人啦!”也不知道哪个嚷了这么一嗓子,如鬼哭狼嚎般,石破天惊,唬得好些人连拿在手里的簸箕箩筛都给丢了出去,撒的满地的粮食,都来不及道“作孽”。更有一个小伙子,正同家里人一递一把的打风车扬谷呢,一个愣怔,差点被飞速旋转的曲柄削去半只手掌

    莲溪沿岸都沸腾了,有的愣在当地不知所措,有的倒是知道去寻人,而两湾里的乡邻们一听见说药死了人,不明所以,急急奔过来看,眨眼的光景,就将袁氏家门前的溪埂堵了个水泄不通。

    且喜的是抑或老天保佑,抑或命不该绝,千钧一发之际,爱娘还有一口气。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见过毒杀,总知道催吐。

    到底救人要紧,哪还管旁的有的没的。

    闻讯赶来的杜氏赶忙领着几个胆壮的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打哪摸来一根竹片,直接上手捏了爱娘的鼻子,将她已经咬得铁紧的牙关撬了开来,直接将竹片子塞进去压住她的舌根。

    好在估计糖芋艿下肚的辰光还不久,顶破了天也就一两刻钟的光景,爱娘很快就连汤带水的翻涌着喷吐了出来。

    一看有救,人群中一片哗然,秦连虎赶忙让人去请郎中,姚氏已经拔腿回家翻出一味大青叶,泡开了拿过来给爱娘灌下去。

    大青叶是秦老娘往日的常备药草,能够清热解毒,可到底疗效如何,能不能解耗子药,姚氏也做不得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灌了又吐,吐了再灌,一吊子茶水灌下去,当地已经没有一块干净地界了,眼看着就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爱娘或许腹痛好了些,睁开眼睛,却是像刀子似的刮过袁氏,半晌,又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儿:“报官!”

    爱娘的喉咙、舌根,甚至于整个人早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气若游丝的两个字儿,从里三层传到外三层,登时又是一片哗然,乡邻们的目光都从爱娘身上,聚焦到了供认不讳的袁氏身上,窃窃私语,有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明白袁氏怎的可能会下药杀人,更何况还是在自家杀人,这得有多蠢有哀其不幸的,说到底还是秦连彪那个杀千刀的连累了这娘几个也有怒其不争的,吃了秦连彪这么多苦,怎的还能走他的老路,这是当娘的做的事儿吗可不管怎的说,又纷纷把目光落到了秦家人身上。

    “呸!”这时候,人群中就传来了妇道人家的唾骂声:“你一个牵丝攀藤的开娼婆,也敢告官!”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一下子受到了周遭乡邻,尤其是妇道人家们的拥护。

    前几年上,爱娘同袁氏牵三扯四的断不干净,哪怕爱娘烧成灰,估计周家湾同漏斗湾泰半乡邻都认得的。

    自然来一回赶一回,只要叫她们知道了,就绝不会让她逛菜园子似的在村里头招摇过市,何况带累了村里的大姑娘同小媳妇又该怎的处,也没少为这事儿同袁氏理论,又往秦老娘这递话音儿。

    而这两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袁氏终于醒过神来了,倒是真个少见爱娘的身影了,不由念佛。

    如今爱娘的名声可是落到茅坑里去了,据说不知甚的辰光已经搬去九甲十甲的斜街过活了,赁了浅浅一间小院子,又不知打哪弄来两个烟花女。

    有的说是从那烟花地界重金买来的瘦马,既通文墨还会弹唱,可也有的说屁的瘦马,不过是大户人家卖出来的调三斡四的奴才秧子。

    可不管怎的说,爱娘就领着这两个所谓的“女儿”重张艳帜,操起了旧业来。

    这都是他们十里八村都有耳闻的。

    一干妇道人家私底下也没少戳她的脊梁骨,都是良家,哪里看得爱娘这样下三滥的货色。

    可哪怕再是下三滥,却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何况袁氏已经认罪了,承认是她下的药,想要爱娘的命,饶是她们都觉得心虚。

    只再是心虚,人心总是偏的,哪怕她们素日里并不待见袁氏,可眼见爱娘一条小命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捡回来,头一个想的不是请了郎中来诊治,而是嚷嚷着要报官,一副有恃无恐、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这口气自然下不来。

    更有的还私心里觉得,爱娘可是那死鬼秦连彪的姘头,纵是叫袁氏这个大妇打杀了,也是天公地道的事儿。

    却没想到秦家在同爱娘协商无果之后,竟然真的报了官。

    登时瞪目结舌,自然不明白秦家为甚的要胳膊肘往外拐,一时间满崇塘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歪风吹了起来。

    这一出风波诡谲的“大戏”,直到年末也没消停,叫一众捧着瓜子的百姓们过足了瘾头。

    可对于一干相关之人,也就是袁家、秦家,以及姻亲故旧来说,却是说不出的煎熬。

    到底坏了胃肠,恨不得吃甚的漏甚的的爱娘再不肯同秦家协商了帐,坚持要告官,但告官之后,依律怎的判决,在袁氏已经认罪的情况下,却是要以爱娘的状况为准的。

    毕竟朝廷律令,人命官司因其造成情节的轻重,虽然不影响定罪,却是影响量刑的。

    譬如说,若是谋杀造成被害人死亡的话,犯罪嫌疑人必判斩监侯,从而加功者,也就说,以实际行动帮助杀人者的从犯,必判绞监候,而不加功者,则是杖一百流三千里。

    而谋杀伤而不死,犯罪嫌疑人必判绞监候,从而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杖一百徒三年。

    至于未造成被害人受伤的,首犯杖一百徒三年,从犯杖一百。

    所以爱娘苟延残喘,保住了小命,按说按着朝廷律例,袁氏是必判绞监侯的。

    而斩同绞相比,虽然斩刑受刑者受到的痛苦比较少,但在死刑等次上,斩刑是要重于绞刑的,这与当下社会传统观念息息相关,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绞刑的执行,并不需要断首裂体,能保留一具完整的尸体,等次自然较轻。

    而不管是绞监候,还是斩监侯,实际上都是一种死刑缓期执行的制度。当下朝廷有专门处理绞、斩监侯的会审制度,一是秋审,二是朝审。

    经过复审,其处理结果大致有四种:情实,也就是罪行属实,应当处决;缓决,指情节虽然属实,但危害性不大,可减为流三千里、或发往烟瘴极边充军、或再押监侯办;可矜,意味着虽然情节亦是属实,但有值得怜悯的情节,一般可减为流刑同徒刑;留养承祀,则是指虽然案情属实、罪名恰当,当因父母、祖父母等尊亲属无人奉养,或无人继承祭祀,需要留下来奉养同祭祀,所以对嫌犯处以杖刑,戴罪回家尽孝,待父、祖去世或有人奉养祭祀的辰光,再来接受刑罚。

    而事实上,通过秋审同朝审,一般都会减免大部分斩、绞监候嫌犯的死刑。

    家里头一众小字辈们,在袁氏收监的辰光,就已是把刑律中的人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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