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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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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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霜降牵起嘴角道:“我好像比你好不了多少,我记得我晕车了,春游前一夜没睡好。”

    难道不是他吃茶叶蛋的缘故吗,林虞在心中嘀咕道。

    当年,他们班的班主任老师古板,无论集体组织出去干什么,都要叫学生按着教室的座次顺下来排列,林虞和同桌就坐在许霜降和宋晓燕后面。

    那天,老师选的天可不太好,也差不多是五月天,却是阴雨暖潮。同学们上了车,没过多久就自发拿出零食吃吃喝喝,端地热闹。林虞在后排和同桌分享他的茶叶蛋。

    前排许霜降把头歪在车窗边,绵绵雨丝时不时飞进来,喷在后排林虞脸上和茶叶蛋上。可他又不好抱怨,因为许霜降看起来不舒服,宋晓燕时不时问:“霜霜,好些了吗?好些了吗?”许霜降只是哼哼唧唧,鼻腔里含糊发声,没有言语。

    跟车的是一个任课老师,却不是班主任,哎呦呦地过来安慰:“许霜降,你能坚持吗?晕车药在你们班主任那里,我没有。你坚持一下行吗?哎,同学们,谁有桔子皮?给许霜降闻一闻。谁带了风油精?给许霜降涂一涂。”

    那会子大家还是吃当令水果多,车上还真没有人带桔子,倒是有一个人带了风油精。

    林虞就瞧着任课老师揭开那风油精的小铁片盒,手指挖了一坨,点着许霜降的脑门一通抹。原本香喷喷的茶叶蛋,裹着那冲味儿,实在难以下咽。

    结果许霜降缓一阵后,顶着一脑门子的风油精,转过来对他要求:“林虞,你们不要吃蛋了,行吗?”

    宋晓燕帮腔:“霜霜不舒服,蛋的味道大。”

    林虞最后一口蛋白堵在喉咙口,噎得想翻白眼。

    许霜降投诉过后,仍歪向窗户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风油精的味道顺着风混在雨丝里,一阵阵地扑向林虞面门。透过座位缝隙,他看见许霜降的头发被椅背蹭得毛蓬蓬散扬开,好多根都垂到脏乎乎的车窗缝隙里了。林虞除了同情,还有些解气,这回许霜降遭了大殃,都顾不上整理她的马尾辫了。他压根儿不多事,没提醒许霜降把头发拢拢好。

    马路边的梧桐树一棵棵掠往后方,树后的店铺灯光明亮,照出了行人的身影。林虞开车注视着前方路况,抽隙往边上斜觑了两眼。

    天黑透了。

    林虞便记起,他们春游那次,大巴回到校门口也已是暮色灰蔼,那时候大家算得上小大人了,路上也没那么多人和车,家长们都放心,从不来接的。大家下车报数,老师再啰里啰嗦吩咐写游后感,方得解散。林虞和许霜降一路,路上店铺没几家,还都关门了,看起来比他们此刻回来还要更暗一些。

    不过,他跟在许霜降身后,知道她在吃苏州买回来的豆腐干。

第539章 会车时刻() 
“宝姐姐,回程你就精神了。”林虞呼着气笑,那次春游给他当时愉快的感觉可不多,现在回想起来,却蛮有意思的。

    “你记性这么好?”许霜降惊奇道。

    “因为你和宋晓燕两个在车上一直说哪种豆腐干好吃,我仍旧只有茶叶蛋。”林虞侃道。

    许霜降噗地笑出来。

    林虞悲催,身无分文出去旅游,幸亏同桌和几个好哥们仗义,每人都匀了一点钱借给他,他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买了最喜欢的那什么玩具,其他就买不起了。大巴呼呼地载着他们回程,许霜降不晕车了,和宋晓燕叽里咕噜说一路,还迫不及待各撕一包豆腐干,互相交换着吃。

    没了风油精,那豆腐干的香味是多纯正,尤其对于一个整天下来几乎只能吃茶叶蛋的人来说。

    林虞忍了忍,没忍住,多话道:“宝姐姐,窗户开小点。”又顿片刻,说道,“你的辫子早上老伸在窗缝里。”

    许霜降哗地扭头查看,僵了片刻再拔高脖子惊疑不定地望住他,样子挺无措的,向他确认:“真的?你看见了?”

    她希望他给个否定答案呢,林虞大力点头:“真的,我看见了,你早上不是一直贴着窗吗?”

    后半程,许霜降坐得毕端毕正,端正得林虞从座位缝隙里看不见她,只越过椅背,看见了她的发顶。他怀疑她一回家就会先洗头。

    这猜测一直持续着,令林虞有种恶作剧的快乐,微微填补了他对茶叶蛋的腻烦和对豆腐干的馋意。下车后,他跟在她身后,晃晃悠悠同路回家。昏昏的香樟树石板路,她的圆头搭袢皮鞋踏出了轻巧的响声。林虞从许霜降不时抬动的肘部动作中,可以看出她继续吃着那包开封后的豆腐干,他吞着口水疑惑,咋那么经吃呢?

    天色若是还明着,林虞觉得他肯定能看见她胖鼓鼓嚼动的腮,就跟她每天中午在学校饭堂吃肉时一个模样。

    “我感觉,每次去苏州,我好像都要不由自主买豆腐干。”许霜降感叹道。

    林虞正想着她那年春游的豆腐干呢,闻言当真忍不住笑:“是啊,我今天看到你们几个女团友围着买豆腐干,一开始没看懂,后来还被你们带过去了,一口气也买了几包,真是傻了。”

    “我可能小时候吃过的味道太好了。”许霜降讪讪辩解。

    “嗯。”林虞点点头,若有感慨地重复道,“小时候的味道,是比较难忘。”

    “最近怎么样?”许霜降问得有点小心,她和林虞跟着团友们一路行走,走得腰腿酸软,尽在操心路线住宿,还没有怎么聊过近况。

    “不错。”林虞声音挺轻快,过半晌补充道,“反正都弄清爽了。”

    “哦。”许霜降弯起嘴角,没再说下去,心中替老同学欣慰,啥事都重回正轨就好。

    “宝姐姐,你呢?好久没看到你在同学群里说话。”

    “没有新鲜事可说啊。”许霜降垂眸道。

    “平平顺顺,”林虞侧头瞄过来,笑道,“这样好。”

    陈池开进小区,正待转进丈人家那幢楼前的石板道,见有一辆车要出来,便打了一把方向,往边上退靠礼让。

    对面车子开出,他开进,楼下停好,他略歪头从车窗玻璃往上看,丈人家的窗户亮着,不由一笑,拿起副驾位置上的干花画,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

    “来了来了,谁啊?”宣春花从猫眼里一瞧,赶紧开门,“咦?小陈,哎呦,你跟霜霜怎么一前一后?快进来进来。”

    “妈,”陈池微怔,“霜霜……”他朝里望。

    “霜霜也刚进门,比你早一分钟,巧不巧啦?你们进来竟然没看见。”宣春花料不到女儿女婿这时候全数回家,高兴极了,手中比划着,“我刚给她开好门,一个转身,又来给你开门。”

    许霜降刚刚走进自己闺房,闻听门口陈池的声音,也一愣。

    “我说楼下停辆车,说不定是小陈的,你爸这眼神差,非说不是。”

    “晚上看得清啥?我想小陈不是到外地去了吗?”许满庭招呼着女婿,“小陈,你今天就回来了,外头办事顺利吗?”

    陈池和丈人寒暄时,宣春花冲里面喊:“霜霜,霜霜,小陈回来了。小陈,你吃过没有?”宣春花一打量女婿神色,立即急道,“你们都没说今天要回来,家里都没准备些什么,妈给你煮碗蛋花面,好不好?霜霜,霜霜,你也吃碗面吗?”

    “我不饿。”许霜降安置好自己的背包,转出闺房,陈池立在厅中,两人视线遥遥对上,互相打量几眼。在父母面前,两人一向默契地保持适度和睦,许霜降用一种惯常关心的口吻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边没什么事,就回来了。”陈池问道,“怎么你也刚到?”

    “嗯。”许霜降随口道,转进厨房,拿着豆腐干给妈妈献宝,“妈,尝尝。”

    “哟,怎么想到买这个?”

    许霜降憨憨笑:“想吃就买了。”

    吃面,看电视,陪父母聊天,许霜降和陈池之间,并无过多交流。直至夜深,丈人两口子进屋安歇,许霜降去洗漱,陈池独坐在床沿等,眸光几度瞄向许霜降的背包,皱着眉头沉吟。

    门口人影现,陈池抬眉望过去。许霜降穿着保守的圆领长棉睡裙,全身冒着热气,脸庞红粉红粉,趿拉着拖鞋,慢吞吞挪进屋,对他也没什么招呼,敛眉径直坐到桌边,歪着脖子梳头发。

    乌黝黝的头发垂落下来,完全挡住了她的脸。只剩一双柔白的手腕,握着牛角梳,不急不缓地在湿润的发丝里穿过。没擦干的水滴落了两颗在她的薄睡裙上,晕染出两大滴。牛角梳梳到发梢处,又洒了三四点水到地板上。

    陈池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一向,只要他们到丈母娘家,许霜降进了自己屋,私下里就不怎么说话,陈池也惯了。

    “用吹风机吧。”

    “不用。”

    “霜霜,白天忙什么呢?要回来怎么不早点回来,晚上过来黑灯瞎火的,不方便。”

    “……嗯。”

    陈池默了默,没等到许霜降更多的回答。他瞧着瞧着,开口问道:“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

    “还好。”许霜降继续坐在凳上,饬弄她的头发。

    陈池敛下眸,半晌道:“我把皮夹落在车里了,下去拿。”

    “嗯。”回答的语气仍是平淡,哪像以前,许霜降若是听到陈池遗落了什么,比他还急,早就蹦起来了。

    陈池瞅了瞅她,开门出去。楼梯的感应灯照在他沉肃的眉目嘴角,让他看起来少有的冷峻。快速的脚步声一路向下,卷起一股焦躁之意。陈池哗地拉开车门,摸黑静静坐了一会儿,打开了行车记录仪。

    自丈人家楼下驶出的那辆车,黑色,速度很稳,看不清里面的人,车牌号码处一片亮白的反射光。

第540章 帐钩里的余音() 
陈池回屋时,许霜降已经上床了,下了帐纱。他的推门声脚步声都没有惊动她抬起颈子望一眼。

    丈母娘持家有方,早早就给女儿闺房里的床挂上帐子。浅绿透明的床纱看进去影影绰绰。

    床上拢了两个薄被窝,许霜降睡在里侧,面向床内躬身躺着,头发铺在枕上,尾梢轻卷,比陈池看惯了多年的直发更松散蓬密,一下子似乎少了一点清纯,多了几分妩艳。

    陈池站在灯下凝望着被窝卷,感觉有些陌生。他也说不清是喜欢直发还是卷发。良久,他摸摸索索解扣脱衣。

    屋中静默,只余衣角拂过的窸窸窣窣,她始终沉沉安睡,没有扭转身醒来,问一声他,皮夹有没有找到,或者花展有没有趣事。陈池其实略微生惑,他上楼下楼,并没有花去多长时间,她怎地沾枕就睡着。

    老早以前,她总是等门的,揪着他说呀说。

    现在她不等他,只忠于她自己的生物钟。无论在他们那个家,还是丈母娘家,许霜降都态度鲜明。

    陈池撩开床帐,坐到床口,人却没有钻进去,只是回头望向里面的人。她阖着眼,呼吸匀净,陈池注视了许久,都没有观察到她眼睫毛的微颤。

    灯下纱帐,只见半边羊脂玉般侧颜,柔静细腻,却无声。

    自他们吵后,只有在丈母娘家她的闺房,他们才有一周一次同床眠,但便是这般情形。先是他生气,后是她生病,再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陈池转回头,双手撑在床沿,薄纱帐恼人地搭着他两侧,拂得手臂微微麻痒。他抿紧嘴唇,眸光落在前方地板上。半晌,他又扭头望了许霜降一眼,站了起来。这动作他并没有刻意放轻,甚至他走到桌边拉开许霜降的背包拉链时,也没有刻意放轻。

    床帐里,拱起的被窝儿纹丝不动。

    陈池伸手到包中探两下,里头有个塑料袋,一件件衣物团得很整齐,他与她多年生活,一眼瞥过去,就知道这些是许霜降对于脏衣服的处理方式。陈池抿紧唇角,从上拨到下,翻到她穿过的内衣时,滞了滞,嚯地扭转脸盯向床。

    帐纱隐隐,里面的人掩不住曲线玲珑。

    陈池静望片刻,指尖半僵,继续翻动,其他尽是些小零物件儿,水瓶、风油精、面巾纸、多功能指甲钳、防晒霜……还有一个已用过的旅行洗漱小套装。从小侧袋里,陈池捻起了一张票根,苏州拙政园。

    许霜降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从睡梦中醒来,只看到一双眼,就在她的鼻梁上方,犹如暗夜里唯有的两颗星。

    温热的鼻息源源不绝地袭上脸庞。

    许霜降遇事之初,脑子总是不够活跃,她半开了眼睑,揪着一个已然不重要的问题反复在心里琢磨,陈池此刻和她貌似同盖了一层薄被,莫非她睡前没有把被角压在身下压踏实,怎地轻易就被他扯走了一些。

    五月末的夜,微暖微凉,总会让人松懈了被窝卷,再不像冬日里那样裹紧的。

    陈池钳制着她,久久不出声,在昏暗的夜里,他没有错过她眼睫轻巧的扑闪,他耐心地望着她,好似终于等来障目蝴蝶扇起翅膀,露出两半汪山涧清辉。

    他的五官在许霜降眼里还模模糊糊,她只凭本能感知着,下意识地敛住气息,好像她是一只被伏地兽扑倒的猎物,正被炯炯地锁牢窥视。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许霜降耐不住要侧转身,她微微一动,陈池手中便用了劲,按住她胳膊。他把声音压在唇齿间,一字一顿吐出:“霜霜,我走后,你……在家好吗?”

    他希望她说,她不在家。

    陈池的热息随着音节,忽强忽弱地撩在许霜降面颊,她动弹不得,轻蹙眉,偏转了脸。“好,”她挣着胳膊,语调平板道,“你问过了。”

    胳膊上传来更大的力道,箍得许霜降隐隐生疼,陈池的呼吸似乎愈加挑衅地贴近她脖颈侧突的大筋。许霜降激灵灵地,有种错觉,陈池就要下口舔咬。

    就在她避无可避准备冒火质问时,陈池忽地松手了。

    许霜降感到身上一凉,一阵冷风窜进被窝,而陈池,滑下去拎起被子一掀,迅即脱开被窝,又粗鲁地将被子边缘塞到她腰下,似卷着她,也似隔着她。他腾地翻身过去,面向床外,随手捞过另一条被子,从头到脚盖住他自己。

    帐钩轻晃,碰到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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